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我們都是怪物。


    想死嗎?不想死嗎?


    所有一切的動靜似乎都消亡了,吹雪劍被我拿起來,又放下了。


    有一個聲音對我說,憑你的實力,一定能出去;另一個聲音則對我說,等死吧。


    這兩個聲音,其實是一個聲音。


    我把手指按在自己的眉心,已經隱約知道冬閑說的是什麽了。


    於是我把自己所有的神魂,散落成千千萬萬的碎片,緩緩地滲入周圍的石縫之中,從這一個狹窄的洞中,興許過去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一個甲子兩個甲子……這些碎片能從地麵之中出來,匯成新的我——


    還是我嗎?


    或者說是——他。


    於是六十甲子之後,我站在吹雪樓前,滄桑變幻,已經物是人非。


    冬閑已經入了大荒,成為那地位最崇高的人,而我,樓前飛雪紛紛,抬手接住滿手的雪,也是滿手的冷——我,不過重頭再來。


    隻是那備受我期待的魔鬼,並沒有出現。


    一路走來,是我知道的舊路,從東山到小荒十八境,再到四方台會,大荒……


    我入了道閣,甚至開始期待與冬閑的再遇。


    提著劍,一步步從道閣去劍閣,找人比劍。


    於是我看到了他,殷雪霽。


    大風吹不散飛雪,飛雪晴。


    大風吹不散飛雪晴。


    我叫尹吹雪,他叫殷雪霽,也是個使劍的好手。


    在見到他第一眼的剎那,我知道冬閑對了——


    隻可惜,這一點,我沒機會告訴冬閑了。


    我的吹雪劍,被折斷,刺入我的身體,冰凍了我的血肉。


    漫天都是飛雪,我看到冬閑對我笑了一聲,說:果然還是出來了……


    他最喜歡用“果然”這個詞,仿佛天下沒有事情能逃脫他的預料。


    殷雪霽,是另一個我,是我在洞中為他取的名字。


    我割裂神魂,也不過是為了他的重生。


    冬閑,既然世上無事能逃出你的預料,那麽——在殺我的時候,便該知道自己會有幾分悵惘,何不將你這幾分悵惘,藏得更隱蔽,莫要讓我發現?


    劍落,無聲。


    雪落,無聲。


    風吹雪,無聲。


    正文 179趙步凡的修真日記


    指一算,他已經到洗墨閣多久了?


    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隻是知道那是很多年之前了。那時他還是一個普通的天演宗弟子,之前就在南山待過,也知道洗墨閣的名頭。


    可是那麽多年之後,竟然會在已經焦黑一片的洗墨閣招搖山,看到那樣一張臉。


    唐時的臉。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天演宗興許這一回要無功而返了。


    不,甚至可能折戟沉沙,連整個宗門都要賠進去。


    回頭想想,其實他也算是相當有眼力,竟然在那個時候就已經認清了形勢,最後還能揚眉吐氣一把。


    洗墨閣那些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弟子,忽然之間全部回來,又忽然裏離去。


    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又一件大事就這樣辦成了。


    這些人,竟然出去滅了天魔黃角。


    趙步凡真覺得,這些人不是凡人。


    沒有多餘人參與的洗墨閣重建儀式,隻是他們師兄弟幾個的聚會,在後山的墳墓場上,一點也不高調。


    那個時候,趙步凡就站在半山腰的山道上,看著下邊,總覺得有幾分說不出的奇妙。


    他隻是一個普通人,可是與傳奇的距離很近。


    沒了所謂的“杜霜天”,也沒了二師姐宋祁欣,剩下的人還要撐起整個洗墨閣。


    唐時乃是洗墨閣的閣主,隻是在趙步凡看來,洗墨閣到底誰當閣主,其實並不是什麽有意義的話題。因為,整個洗墨閣也就這幾個人。


    唐時、白鈺、歐陽俊、葉瞬、應雨,興許……


    還要加一隻很奇怪的寵物?


    坐在山前的大石頭上想了很久,趙步凡覺得自己今天的回憶時間似乎已經到了,現在要去宗門看看情況了。


    他的天賦並不高,隻是夠勤奮,這三百多年來,也慢慢到了渡劫期了。


    隻是什麽時候渡劫,還不是很清楚。


    自打星橋被唐時開啟,整個樞隱星似乎就被注入了生機活力,轉眼之間開始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現在天隼浮島在北海極冰之地,小自在天在南海極寒之地,不過大荒之中多了一座自在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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