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非隻是站在高處,不過青傘壓得比較低,隻能瞧見他下半張臉。


    瘦多了,估計是太忙吧。


    兩個月沒出現,現在忽然之間出現,唐時竟然也沒覺得突兀。


    似乎這樣的場景,才是他預料之中的。


    這人習慣性地忽然之間出現吧?


    抬眼看他,卻隨手將那還沒來得及放下的挑子杵在石頭縫裏,有細細的水流從石頭縫裏過去,似乎也能聽見聲音。


    原本想問他這算不算是忙完了,不過話出口卻變成了——


    “和尚,我淋雨,你打傘,不厚道。”


    是非那緊抿著的唇角,終於微微地一彎。


    早在回小自在天之前,便已經知道自己即將麵臨的是什麽,三重天的困境,枯心禪師的圓寂,還有東海罪淵異動……


    原本計劃的時間,似乎已經不夠用了。


    是非自己都不知道,安靜日子還有多長,他將手上大大小小的事情處理完,又將之前小自在天先輩們定下來的計劃修改了一些,與門中諸位得道高僧先商議了一下,也將小自在天的現狀透露一二。


    即便是不眠不休,這林林總總的事情處理下來,也已經是兩月光景過去。


    今日下雨,他原是打算暫歇一會兒,閉上眼卻無法入睡,恰逢這雨天,便撐了傘下來。


    唐時沒在僧房裏,門開著,院子裏很多青苔,隨意走出去,從側廊信步走來,便瞧見他依舊穿著那一身青袍站在雨裏,頭髮都被雨水打濕,連著那眉毛和眼睫,甚至他整張臉……


    一切的一切,都被雨水給模糊了。


    唐時轉過身來,向著他低聲這麽一說,不過聲音卻並沒有被這瀟瀟的雨聲掩蓋,而是相當清晰地傳到了是非這裏。


    是非從那林間石徑上走過來,雨珠匯成線,順著那許多傘骨的筆直軌跡落下。


    他站在那小溪旁邊不遠的地方,卻不願意再往前走了一樣。


    這一條小溪,承載著是非在小自在天最初的記憶,一切便是從這裏開始的。


    彼時,他還是個挑水的小沙彌,聽著前殿裏師父們點化那來求佛緣香客,為殿中佛像前的香案擺香,給燃燈古佛座下佛燈添油……


    那些最微末的事情,他都做過,明悟的佛法一點一點地增多,像是無數的細流匯聚起來,最終成為江河大川,浩浩東流去。


    而今一望,記憶倒回,他差點不能自已。


    不過眼瞧見唐時,便又回到此刻。


    有些事情,當真已經回不去了。


    唐時杵著那竹竿做成的挑子,用一種很興味的眼神打量著他。


    “不說話?”


    “若想撐傘,你出門時便撐了。”


    言下之意是,“現在你沒傘,便莫要再找我”嗎?


    唐時挑了眉,“你的地盤聽你的。”


    惹不起——這和尚還說什麽度人不度人,而今借把傘都要磨嘰了。唐時聳聳肩,轉過眼看著那兩桶水,忽然道:“這天氣適合接雨煮茶。”


    是非沒接話,依舊站在那裏,雪白的僧袍被雨水沾濕,也依舊是雪白顏色,不會像以往那樣被暈染成深深淺淺的藍。


    唐時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忽然之間並指如刀,一道水藍色的靈光閃過,竟然是一指訣打向了是非握著傘柄的手。不過是非並沒有太大的動作,不過是將另一手伸出來,以一指點住這正麵朝著他襲來的靈光,而後那光芒便自動地消弭了。


    ——好本事。


    兩個月不見,果然已經脫胎換骨了。


    在今日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唐時便感覺出來了,是非的修為似乎又有精進。


    小自在天如今危局重重,若說是高僧們沒為他留下什麽,唐時是不會相信的。隻是他也沒說什麽恭喜的話,這時候不適合。


    不問去的是誰,也不問情況如何,更不問他有什麽打算。


    唐時隻是道:“我請你喝茶,你來挑水吧。”


    那一雙無情無感無悲無喜的眼,看向他,唐時雙手一攤再一聳肩,道:“我是客。”


    天生便該是主待客,是非招待他乃是應該的。


    他一副無賴嘴臉,是非該笑,可又笑不出來,他終究還是鬆了手,那傘飄蕩在半空之中,被唐時那手指一圈一劃,便已經到了他麵前。


    是非走過去,拿起那挑子來,看著上麵因為摩擦而泛黃的顏色,最終還是微微一笑。


    他將那裝滿了水的木桶掛在兩邊,便挑起來,腳步很穩,順著青石板小路便往林間走。


    唐時在他前麵,已經伸手將那一把傘接住,千佛香的味道再次籠罩了他,他便直接走到是非前麵去,讓是非淋雨他真是一點愧疚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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