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客觀的說,這人不管是皮相還是氣度都不如站在上麵的是非。


    唐時目光在赫連宇夜和是非之間逡巡的時候,是非也注意到了唐時這種看戲的眼神,竟然生出幾分好笑的心思來。他不驚不亂,始終平靜似深海,佛家戒嗔戒怒,戒紅塵,凡俗一切,當無損於蓮心,方可修成正果。


    是非看向赫連宇夜,“天下眾生平等,貧僧禿驢,君亦禿驢。”


    “噗”地一聲,唐時實在是沒忍住,一下笑了出來,這是非和尚是真的缺心眼,還是本來就是這樣打算坑這個新出現的赫連宇夜一把?這話說得,如果唐時是被他這樣說的人,估計直接提劍砍人了。


    ——等等,這話的意思是……


    但凡是說過是非是禿驢的人,自己也是禿驢!


    說別人的時候,自然也是說自己的……佛家的道理,一向是如此不可捉摸。


    在想通這個關竅之後,唐時再也笑不出來了——這禿驢是非,不是這麽簡單的啊。


    赫連宇夜並非是草包,怎麽說也是東山第一流的正氣宗的內門大弟子,已經是築基巔峰的實力。方才他是腦子暈了才說出那番話來,隻是現在站定了,再看到是非的時候,就有些驚駭了。


    方才說話,並沒有看清是非身上那雪白袈裟上麵的“卐”字印記,現在看到,卻是暗暗心驚。他不可能像是別人那樣眼拙,傻子都知道這隻能是佛修的標記。本來靈樞大陸上不是沒有佛修和僧人,隻不過真正的正統還是在小自在天,這人肯定是小自在天出來的——更可怕的是,赫連宇夜發現,自己根本看不到自己眼前這個人的境界。


    也就是說,這人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功法隱藏了自己的修為,就是修為比自己高。


    這個時候,唐婉也反應過來了,她現在也不過就是練氣七層的水平,上山之後修為增長迅速,又有唐家老祖唐方幫襯,修煉速度簡直就是坐火箭。她沒有赫連宇夜的修為,還以為那是非不過是個普通人,心說在這裏,也不會有什麽人的修為比赫連宇夜這個東山第一流門派的內門大弟子更高,所以一臉嬌笑地走到了赫連宇夜的身前,雙手扣在身前一拜:“婉兒見過赫連公子。”


    赫連宇夜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跟是非計較,還是美人更重要,他笑了一下,關懷道:“婉妹莫與這等不成器的登徒子置氣,氣壞了身子,在下可是要心疼的。”


    唐時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隻用那冰冷的目光看著,小人報仇,一千年也不晚。


    方才的他,終究還是衝動了一點的,可是少年人的意氣,又何其難得?唐時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笑了一聲。這裏沒自己的事兒了,趁早跑路吧,大人物的世界,他無法插手。


    盡管心裏有很清醒的認識,可轉身的這一剎那,他還是感覺到了一種刻骨的蒼涼。


    風吹過了他的身體,像是刀子一樣紮進他骨頭。


    “站住!讓你走了嗎?!”


    這一次,說話的不是赫連宇夜,而是唐婉,她自以為有了赫連宇夜撐腰,一看到唐時轉身要走,竟然喝出了聲。


    赫連宇夜暗喊一聲“糟糕”,不過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掉了麵子,隻能站在那裏。


    唐時聞言,頓住腳步,扭過頭,一眼看向唐婉,還算恭敬道:“師姐,還有事嗎?”


    唐婉一抿紅唇,走上前一步:“給我道歉,就放你走。”


    “敬人者,人恆敬之。”唐時沒忍住,冷笑了一聲,臉上一派平靜,“不知唐時何處冒犯了師姐?”


    敬人者,人恆敬之。


    這話分明就是說唐婉自己作死才會死。


    “你!你這無恥的登徒子!”唐婉方才被他那一句話氣紅了眼,現在見唐時不肯承認,直接握緊了手中的劍,話音還未落地,便直接一劍向著唐時刺去。


    唐時沒想到這女人說動手就動手,是真的從頭到尾就沒把自己當做同族,心下便是一冷,眼底更是結了寒霜一般。他沒什麽反擊的手段,隻不過那眼神,冰徹徹地,在唐婉初一望見的時候竟然打了一個寒顫。


    現在唐時左手準備了《蟲二寶鑑》裏麵的“春眠不覺曉”,右手卻是自己那一晚偶然研究出來的小翻雲掌和小聚靈手的結合,這兩手雖然不顯眼,但未必不能起到出奇製勝的效果。


    然而終究還是沒有唐時出手的機會的,站在一旁的是非,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唐時隻覺得這聲嘆息是在自己身邊三步遠的地方響起來的,可是一抬眼,是非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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