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尚見他出神,又幫他把手裏的碗裏添了半碗飯,問道:“如何?”


    方耀轉頭看他,應了一聲“好”。


    殷尚頓時朗聲大笑起來,站起來用力拍了一把方耀肩膀,他身形魁梧,手勁也重,方耀一時沒有防備,筷子險些給他拍掉。這倒令方耀想起了過去軍營裏那些戰友,不由也心情慡朗起來。


    殷尚大聲笑道:“我這就去告訴那些兄弟們,恩公與我們一同上路,大家定然歡喜,今晚就再歇一晚,明日天亮啟程!”


    與殷尚一樣,那些車隊裏同行的都是一群慡朗的西北漢子。方耀以一人之力,將整個車隊的人連同貨物從那群兇悍的山匪中救出來,眾人自然既感激又佩服。當晚便包下了那客棧大堂,好酒好菜擺滿一桌,盡情吃喝了一場。


    方耀喝酒是來者不拒,眾人更是覺得他為人慡朗實在,一杯接一杯敬他,喝到後來,方耀直接往桌子上一趴,便睡了個不省人事。


    第二天在床上醒來尚且暈暈沉沉,想著大概又是被殷尚給扛回來的。


    因為大家都喝得不少,車隊沒來得及趕在天亮出發,而是日上三竿了,才匆匆集齊人馬,離開了客棧繼續趕路。


    殷尚給方耀備了一匹高大駿馬,兩人騎著馬並肩走在車隊前麵。雖然方耀話不多,殷尚卻是個十足熱忱的性子,一路與方耀攀談而行。


    原來那殷尚是個商人,卻是自幼熱愛習武,從一位武師那裏學了一身精湛槍法,便四處打抱不平,惹了不少是非。殷父是個老實商人,眼見殷尚四處闖禍,卻管教不得,兩年前父子之間一場爭執,氣得殷父舊病復發,從此臥床不起一命嗚呼。殷尚這總算是浪子回頭,一力擔下了家族生意。


    這一次,殷尚僱傭了一群身手不錯的夥計,想借著新年休市,從南方購些絲綢茶葉回去俞陽商行,卻不料遇了劫道的山匪。若不是方耀出手相助,這些貨物怕是都被搶了去,待殷尚再籌集貨款去一趟南方,這一整年的生意也就做不成了。


    殷尚對方耀自然是千恩萬謝的,隻是性格豪慡,說不來那些膩膩歪歪感謝的話,隻一路上對方耀照顧得極為妥帖,大力邀請他到了俞陽能夠住下來,讓自己以盡地主之誼。


    殷尚不知道方耀是否到過俞陽,隻大談那酒肆裏的塞外美酒,妖艷胡姬,說的盡是俞陽的好,方耀聽多了,也真覺得那處是人間仙境,塞上明珠一般的存在。


    接下來這一路倒是順遂,再未遇過攔道賊人,殷尚領著車隊,護著那十餘車貨物,平平安安回到了俞陽城。


    與他們一同回到俞陽的,自然還有方耀。


    車隊抵達俞陽,直接去了商行卸貨,要將那些貨物通通送進貨倉裏去。殷尚是老闆,得守著夥計卸貨,寸步不敢離開,他見方耀站在一旁等著,有些倦乏的模樣,於是道:“方兄弟,你不妨先去城裏轉轉,晚些時候記得回來就行,我領你跟我回家去。”


    方耀應道:“好。”便轉身出了商行,沿著街道慢慢走去。


    他上次來俞陽時,匆匆而入匆匆而別,印象中隻記得一個青衣的段青楠和他身後飛舞的黃沙,如今慢慢沿著街道散步卻是感覺大不一樣,那街道兩邊攤販商鋪,多有高鼻綠眼的外族人,販賣的貨物中也多見香料寶石這般的塞外之物。


    外族女子也與中原女子不同,容貌妖艷身材高挑不說,且具是熱情奔放,方耀容貌俊美,一路便招惹了不少女子媚眼。


    一條小巷邊,酒肆外掛著旗幟,寒風中飄飄蕩蕩。方耀看了一眼,掀起門口布簾,走了進去。酒肆內溫暖幹燥,酒香四溢。客人三三兩兩盤坐圍成一桌,小聲而愉悅地攀談著。


    方耀尋了個桌子,坐了下來,那小二立即上前來,問道:“客官要些什麽?”


    方耀道:“要一壺酒,一盤小菜。”


    他身上銀子不多,都是殷尚在知道他身無分文之後,強塞給他的。


    酒菜上得很快,方耀端起酒杯來,聞了一下,又輕輕抿一口,隻覺得味道確實不錯,然後又放下杯子來。


    隔壁桌不時傳來談笑聲,方耀轉頭去看,見那三人似乎都是俞陽城的駐軍。俞陽城這三萬駐軍大都是些老兵油子了,因為邊關平靜,長期沒有戰事,即使上頭管得再嚴,也難以避免心生倦怠。


    方耀也沒聽明白那三人說些什麽,隻覺得若是俞陽的士兵便是這副模樣,那還是不當的好。


    這般平靜坐了些時候,突然有人從外麵猛地掀開簾子進來,手裏提著一柄刀,氣勢洶洶衝到那三人桌前,提起刀便猛地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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