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山低頭一笑,攬住我的肩膀,道:“寶叔,我沈家兒郎,向來說一不二,今兒個我便當著長歌的麵跟你交個底兒,我自一開始便曉得他身子不好,知道跟他在一塊,便一生都得照料他,看顧他。這若擱在以前,我定大不耐煩,再喜歡,也斷無伏低做小伺候人的份。但經過這麽多事,”他頓了頓,目光柔和看著我,道:“經過這麽多事,我怕的不是要老去照顧他,是怕,沒有機會去照顧他。您明白了嗎?”


    我心下感動莫名,緊緊握住他的手。


    寶爺點頭微笑,道:“既如此,我留了方子在栗亭那,你先出去,跟著他好好認認,方子上的東西都有哪些,咱們先從材料做起。”


    沈墨山點點頭,緊緊摟了我一下,起身道:“琪兒,跟沈伯伯出去,學點本事,也好照顧你爹。”


    小琪兒萬分不舍,卻乖乖地點頭道:“是。”


    他們一大一小,牽著手走了出去,屋內便隻剩下我與寶爺二人。


    我知道他把沈墨山支開,是有話想說,便道:“寶爺,您有什麽話,但講無妨。”


    “不忙,先吃東西。”寶爺笑眯眯地站起來,拍了拍掌,外頭立即有兩名少年抬著食盒小幾子過來,我瞧那兩人長相一摸一樣,皆是清俊可愛,卻是從未見過,寶爺笑著道:“這是跟著我的兩個孩子,乃雙生子,一個叫飛螢,一個叫飛翎,來,見過長歌公子。”


    兩名孩子擺完東西,都朝我恭敬地行了禮,齊聲道:“經過長歌公子。”


    “不敢,”我忙道:“有勞二位了。”


    兩人皆謙虛幾句,退後幾步,伺立於寶爺身後,寶爺和藹地道:“手上可有力?能自己用飯嗎?”


    “能的,晚輩失禮了。”我告了罪,忙舉起調羹,舀了一勺,開始吃起。


    我本想著,這東西便是再難吃,瞧著寶爺的份上,怎麽著也得全部咽下,哪知入口才覺著鮮美可口,非之前用過的藥膳可相媲美。且搭配數樣清慡小菜,色澤漂亮,端得令人胃口大開。


    不一會,我將一碗藥膳用得幹幹淨淨,這才尷尬起來。寶爺卻樂嗬嗬地笑,指揮兩名少年服侍我洗漱,並撤下東西,不出片刻,便收拾完畢,兩人復將東西抬了出去。


    “來,喝口茶。”他親自端了一鍾碧綠色茶湯過來,芬芳撲鼻,我忙躬身接過,道了謝,飲了一口,隻覺唇齒留香。


    “怎樣?可還入得口?”


    我閉目品了品,道:“猶若煙斜霧橫,椒蘭縈鼻,好茶。”


    寶爺得意地笑了起來,道:“算你識貨,此茶名為青鬆霧,不算珍品,卻備受行家青睞,我生性笨拙,別的茶也弄不好,唯獨這一味,常年候著公子爺要用,一來二去,熟能生巧,也就學會了。”


    他見我有些不解,耐著性子解釋道:“我口中所說的公子爺,便是墨山的師長,白析皓的愛侶,先帝敕封的明德公子。我出身貧寒,早年幹的,便是伺候公子爺的小廝。”


    我吃了一驚,道:“寶爺,真對不住,我非有意打探這些……”


    “這不是什麽秘密,”他樂嗬嗬地笑道:“我這一生,雖然苦,但也有福,最大的福氣,便是跟了我們公子爺,他從未將我當成下人,反倒悉心教導,待我就如自家幼弟,又逼著白神醫教我醫術,我有今天,全是承了他的恩德。”


    他看著我,笑著道:“長歌啊,咱們做人,可不能忘本不是?”


    我垂頭不語,他起身拍拍我的肩膀,道:“你跟我一樣,咱們是苦娃兒出身,比不得墨山啊、徐達升他們。但話說回來,咱們生在什麽人家,由不得人;長在哪,也由不得人;吃過多少苦,遭了多少罪,也還是由不得人。但現如今要過什麽樣的日子,卻由得咱們自己,”他低頭微笑道:“公子爺打小便教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一個快樂的人,現下,我把這句話轉送給你,好嗎?”


    我心下激盪,喉嚨有些哽咽,深吸了一口氣,沖他感激一笑,道:“好,多謝了。”


    “好孩子,”他嗬嗬低笑,摸摸我的頭,道:“你若不嫌棄,往後便跟著墨山喊我一聲寶叔可好?”


    “是,”我眼眶發熱,忙低下頭,強笑道:“寶叔。”


    他甚為高興,負手走了幾步,道:“長歌,寶叔有幾句話想問你,你老老實實答我,可能做到?”


    “自然知無不言。”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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