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奮力掙紮,卻漸漸窒息,隻拚命搖頭著,想說,不,我不是你的,不是。


    水深火熱,不知煎熬多久,我呻吟一聲,終於緩緩睜開眼睛。這一覺睡得甚為奇特,醒來時,卻覺五髒六腑都被重新洗滌過再拚裝過一般,四肢仍舊乏力,卻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我尚未來得及轉動手指,卻聽旁邊一女子高興地尖叫聲:“祭司大人,您終於醒了嗎?神明庇護,您可算醒了!”


    我轉動頭,卻看到娜迦形容憔悴,一雙妙目裏便是紅絲,此刻卻聚滿淚水,歡喜得連連雙手合十,跪在我床頭禱告:“神明開眼了,祭司大人平安無事,神明開眼了!”


    她是真心實意為我高興。


    我微笑起來,吃力地伸出手,娜迦忙雙手捧起我的手掌,又哭又笑道:“太好了,祭司大人,這可真是太好了……”


    “娜迦……”我開口,卻發現嗓子嘶啞難當。


    娜迦驟然醒悟,忙胡亂擦去臉上淚水,強笑道:“瞧我,高興得都忘了形,您要什麽?哦,對了,您先等等,待我服侍您潔麵淨手。”


    “等一下。”我抓緊她的手,勉力道:“葛九……”


    “葛九姐姐還被他們關著呢,”娜迦眼中又蒙上淚,卻狠狠地啐道:“那幫黑心大壞人,個個都該被豺狼撕,被毒蛇咬。祭司大人,您病好了,就請神明降罪他們身上,讓他們個個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我心裏狐疑,微聲道:“那,你為何在此……”


    娜迦睜大眼睛,道:“我也不知,早幾日本與葛九姐姐關在一處,但前日被壞人押了出來,扔到您這,說是您病重,我一見您叫也叫不醒,搖也搖不醒,還以為,還以為祭司大人,再也好不了……”她說著,又哽咽起來。


    我伸直手掌,娜迦天真地問:“祭司大人,您要什麽?”


    我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娜迦,你為何,會與葛九一道被抓?”


    娜迦垂下頭,囁嚅地道:“那一日,跳舞完畢散了之後,我們個個得了銀子,心裏真有說不出的歡喜,但我心裏惦記著您,想著偷偷回去再看您一眼。就,就撞見葛九姐姐,姐姐仿佛很焦急,我問她怎麽啦?她說您被大壞人抓了,我一聽也急了,便與她一道找。找了大半個月,才被姐姐尋到蛛絲馬跡,我們便想繼續跟著,想瞧瞧帶走您的大壞人落足何處,能不能將您救回。哪曾想,稀裏糊塗的,就被抓了來。”


    我臉上一冷,淡淡地道:“你扶我起來。”


    娜迦十分柔順,道:“祭司大人,您不多歇息嗎?”


    我垂頭不語,她無法,隻得將我扶起歪在墊子上,我閉眼休息了一會,啞聲道:“你是誰?”


    娜迦驚奇地瞪大眼,道:“祭司大人不認得我了麽?我是娜迦啊。”


    我慢慢轉過頭看她,譏諷一笑,道:“你難道不知道,娜迦是跳懸腰舞的舞姬,這些女子最是講究腰肢柔韌有力。你這樣的身段,也敢假扮?”


    她臉色一變,卻隨即一笑,道:“祭司大人,您在說笑麽?娜迦一句也聽不懂。”


    “行了,”我倦怠地閉上眼:“再裝就過了。娜迦從未見過我的臉,南疆女子視祭司為神,怎會在不確定的狀況下對一位陌生男子口呼祭司大人?你的措辭漏洞百出倒也罷了,最可笑的是,你要假扮南疆女子,卻不知祭司伸出手掌,是何用意。”


    眼前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詫,卻仍舊微微一笑,道:“祭司大人,您病糊塗了,都滿嘴胡話了。”


    我嘆了口氣,搖頭道:“南疆女子,斷不會如此不敬與祭祀講話。更加不會,在祭司欲撫掌祝福時,無動於衷。”我睜開眼,定定地看她,一字一句道:“原本我配合你玩玩也無妨,但如今我朝不保夕,沒那閑工夫耽擱。無論你是誰,請回去稟報穀主大人,曲譜我會寫,但人他得放,大家都別玩花招,不然,這買賣誰虧誰盈,可說不定。”


    那女子臉色鐵青,哈哈大笑,從臉上揭下麵具,長發一甩,卻原來是一位俊俏少年,那少年冷冷瞅著我,眼裏流露狠毒之色,笑道:“不愧曾做過穀主親傳弟子,果然有兩手。不過很可惜,本來你乖乖與我演戲,寫下曲譜,我交給穀主大人,你也能得個痛快,大家歡喜。如今你這麽不識相,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


    他從袖子中抖出一柄鋒利小刀,比劃著名貼近我的臉,狠聲道:“好一個我見猶憐的病美人,隻是不知,沒了這張臉,你還拿什麽來讓人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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