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嘯天點頭道:“確實,明麵下的勾當便是人盡皆知,但沒鬧出事來,沒人會去捅這層窗戶紙,皆因人非聖賢,官場之上,誰都有點見不得人的事。但凡事要有個度,若過了界線,冒犯到國之根本,則百官個個皆能化身衛道士,痛打落水狗,瞧著吧,等摸準了聖上的意思,參陽明侯的本定如雪片一般飛來。”


    “但,蕭雲翔不是某派勢力的運財童子麽?那他的主子難道任由財神爺被絆倒?”我蹙眉問。


    “這個問題問得好,”沈墨山嗬嗬低笑道:“但小黃想過沒,奴才放棄主子,可能要想背信棄義,賣主求榮等等,然主子丟棄奴才,卻隻需一個理由,那就是有沒有用。”


    “沈爺所言極是,”薛嘯天補充道:“蕭雲翔是個斂財高手,然為他犯眾怒卻不值得,況且多年以來,他的主子一力維持賢良公正的美名,隻會大義滅親,不會施與援手。隻是這樣一來,日後行事,沒了錢銀的後盾,隻怕要不方便了。”


    “豈止不方便,簡直要束手束腳!”沈墨山笑道:“你當賢良恭謙,急公好義的名聲那麽好賺?那都是用白花花的銀子堆出來的。”


    他二人相視而笑,沈墨山撫掌嘆息道:“不枉我陪這位侯爺玩了許久,如此說來,沈某幾時得沉冤昭雪?”


    薛嘯天笑道:“沈爺,您不是不知道這官場上的事,這一次就算能扳倒一位侯爺,然畢竟是得罪那一黨,若不找個人出點氣,這事如何收場?”


    沈墨山瞪大眼睛,怒道:“難道老子那十九處買賣就這麽沒了?”


    “沒入官庫的東西,你幾時見過還能吐出來?”薛嘯天含笑道:“還你一個良民身份,已是皇恩浩蕩了。”


    “不成不成,我這忒得虧大,鄔大叔,宅子裏有無尚方寶劍之流,難道先帝不曾為明德公子留點什麽?”沈墨山肉痛得哇哇大叫,揪住鄔總管嚷道:“我告訴你,買賣沒了,大夥全減花銷月錢,這可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的事……”


    “我不管,”鄔總管擺手道:“你丟了買賣是你惹的事,老朽什麽也不知道。你若敢剋扣錢銀,我立即飛鴿傳書稟報主子,自然有人收拾你。”


    沈墨山一臉黑沉,忽然瞥見我,立即奔過來哭喪著臉道:“小黃啊,這下老子真為你虧了血本了,明兒個幹的都吃不上,隻能喝稀的了,這可怎生是好啊……”


    我哭笑不得,抬頭見那二人,鄔總管別過臉去一副於己無關的姿態,薛嘯天卻眼含笑意,看著我,目光中有些複雜。我推了推沈墨山,無奈地道:“得了,看小琪兒笑話你。”


    一語提醒了沈墨山,他難得正形起來,轉頭看在廊下草地上玩得不亦說乎的小孩兒,嘆了口氣道:“他奶奶個熊,算了,就當給孩子買個平安吧。”


    鬧了一陣後,薛嘯天告辭而去,沈墨山外出送他,鄔總管心疼小孩,備下一桌細點,我招呼琪兒上來吃點心。小孩兒坐在我膝蓋上,乖乖任我替他擦了小手,捧著一塊糕張大嘴咬了下去,含含糊糊地道:“爹爹,這裏真好,咱們不走了吧?”


    我一愣,道:“這是旁人的家,咱們可不能當成自己家。”


    “可是沈伯伯說,有他在的地方,琪兒就能當自己家。”小孩嘟著嘴道。


    我愣住了,忽然覺著事態發展有些出了掌控,我摸摸他的頭髮,柔聲道:“琪兒,爹爹跟你說,沈伯伯不是咱們的親人,等爹爹身子好了,還是要走的。”


    琪兒不解地扭頭看我,問:“為什麽呀?”


    “因為不是親人,不能總是住一塊。”我困難地解釋道:“而且,小琪兒不想景炎舅舅了嗎?”


    “想啊,”琪兒矛盾地皺眉道:“這裏這麽大,讓舅舅一起住過來不就好了?”


    “我說了,這是旁人的屋子,不是咱們家的。”我有些不耐。


    “可是沒有了沈伯伯,爹爹生病怎麽辦?”


    “舅舅會照顧……”我忽然頓住,沉吟片刻,鄭重問他:“琪兒喜歡沈伯伯還是舅舅?”


    “都喜歡,”小琪兒老實地道,想了想,又奶聲奶氣地說:“最喜歡爹爹。”


    我啞然失笑,吻吻他的發頂,嘆了口氣道:“若能將你託付給沈墨山也極好,隻是爹爹不能信這個人,算了,你還是跟著景炎吧,好歹我放心些。”


    小琪兒聽不懂,隻顧著趁我不注意,將小胖手伸向另一塊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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