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身僵硬,一股寒氣自脊柱蜿蜒而上,這種不懷好意的聲調,故作曖昧的低沉,宛若難以揮去的噩夢一般令我不由得心懷恐懼。就在這時,沈墨山似乎吸了口氣,猛地推開我半尺,這次卻換上平日朗笑之聲:“看你兒子!”


    我顧不得自己,立即轉頭看地上的琪兒,卻見平日被我嬌生慣養的孩子,此刻自己爬了起來,小臉氣得通紅,握住小拳頭狠狠地盯著沈墨山,大聲喊道:“大壞蛋,不許欺負我爹爹!”


    我有些驚奇,卻聽沈墨山冷聲說:“就憑你現在這副哭得像娘們似的窩囊相?”


    “誰說我哭了?”琪兒急沖沖地吼回去,自己拿袖子狠狠擦了擦眼淚,怒道:“快放開我爹爹,不然等我長大了就殺了你!”


    沈墨山仿佛忍著笑,無賴地答:“那麽在你長大前,我想欺負你爹爹就欺負他,你能奈我何?”


    這算什麽話?琪兒才五歲,沈墨山以為自己也五歲嗎?我皺了眉頭,不耐地道:“放開我。”


    沈墨山哈哈大笑,鬆開搭在我肩上的手,又拍了兩拍,溫言道:“教孩子非得讓他吃苦頭,不然不長記性。放心,我剛剛拿捏著力道,沒摔疼他。”


    我默然不語,這道理誰都明白,但不為人父母,卻怎麽懂這裏麵的心疼和不舍?


    更何況,倘若你一無所有,這孩子成為你的全部。


    我走過去,將那孩子攬入懷中,輕撫他的背無言安慰,小孩這次終於肯乖乖窩在我懷中,忽然悶悶地說:“爹爹,我想聽調子。”


    我一愣,抬頭看了看樹葉,柔聲哄他道:“這些樹葉子太厚,吹不了。”


    “正好,我也想聽,”沈墨山笑吟吟地說:“我前兒倒得了柄玉笛,玉質瑩潤上層,乃漠北不可多得的羊脂白玉,漠北皇家樂坊匠工精製而成。你名滿京師,想必琴瑟簫笛樣樣精通,不如現下就試上一試?”


    漠北白玉,漠北匠工,任一樣都是天下聞名,可遇不可求。沈墨山老謀深算,明白樂癡對名笛,就如良醫對痼疾,酒徒見佳釀一般不可抗拒。他算得很好,若我是一般人,隻怕此刻便會不由自主應了他的要求,落入他的圈套。


    但這一次,他真的算錯。


    我抬起頭,深吸一口氣,慢慢脫下戴在右手尾端二指上的金甲套,對著他,舉起右掌。


    陽光下,原本細白如玉的五個手指,卻有兩個,被人從中間指節,硬生生斬斷。


    看起來真是醜陋。


    沈墨山臉色一變,雙目精光暴射,臉上表情竟然又痛又怒,喝道:“怎會如此?誰,是誰弄的?”


    “陳年舊事,多說無益。”我淡淡地說:“沈爺,您猜得對,其實諸多樂器,長歌最擅吹笛,但現下,恐怕這一生,我都沒福氣試您的名貴玉笛了。”


    “去他娘的笛子!”沈墨山咒罵一聲,上前一步,不由分說將我的斷指攏在他的兩個手掌當中,嗓音中竟然有些發顫:“到底哪個王八蛋幹的?蕭雲翔?因為這樣,你才要千方百計殺了他?”


    我微微閉上眼,又睜開,搖頭說:“與你無關。”


    沈墨山死死盯著我,目光炙熱而鋒利,忽然一笑,輕輕摩挲我的手指道:“終有一日,你會將所有故事告訴我。”


    “此不肖事,何必復言?”我淡淡一笑。


    他定定地注視我的眼睛,目光漸漸轉為柔和,竟然有種憐惜的錯覺,溫言問:“你隻用三指便作了這京師第一琴師,想必,下了很多苦功?”


    我垂下眼瞼,沉默了一會,方才答道:“我隻會這個。”


    沈墨山伸出臂膀,輕輕攬住我,拍了兩拍,笑道:“琴技出神入化,這等本事,我走南闖北,卻也頭一次見到,卻不知師承何處?”


    我心中一凜,強壓那等洶湧澎湃的恨意和痛楚,隻抿緊嘴唇,卻不作答。沈墨山不動聲色地觀察我,輕描淡寫地道:“怎麽?不願說?也是,江湖多有能人異士,本事越大,怪癖指不定就越多,別是收你入門,就要你發毒誓不得泄露師門何在吧?”


    我自嘲一笑,抬頭迎視他仿佛能窺探內心的銳利目光,搖頭道:“沈爺想多了,長歌彈的,不過野路子琴,難登大雅之堂,無有師承一說。”


    “那總有個教你宮商角徵羽的人吧?”沈墨山嗬嗬笑了:“我還從沒見過有誰,一出娘胎就曉得這些的。”


    “那,自然是有。”我的目光悠遠起來。


    “哦?是何人?”他饒有興致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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