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函:“當然不是,楚兄何出此言。” 楚留香麵露驚訝,“這倒怪了,若不是二小姐,怎會有如此高的武功,從我們進來起,便絲毫不動的站在那兒,身形之穩,實屬罕見。” 不錯,若不是習武之人,一般人怎麽能做到一動不動,即便是站累了,放鬆一下手腳,那也算是動的。可是此人,決未動過分毫。 胡鐵花聞弦歌而知雅意,附和道:“不錯,要不就是貴莊高手如雲,一個小丫頭也這麽不簡單。” 李玉函笑容有些僵了,“哪裏,二位多慮了,這不過是個小丫鬟。” 楚留香自顧自道:“不過有個方法,可以讓一點武功不會的人保持一個姿勢很久,動也不動。” 胡鐵花笑嘻嘻的道:“你說的,莫不是點穴?” 楚留香煞有介事的點頭,“你倒聰明不少,竟可以猜出來。” 李玉函臉色有些難看起來,實際上,段小莊也站在這裏的事是他不知道的,完全是無花的安排,隻是沒想到楚留香觀察敏銳,還會注意一個小丫頭。 柳無眉見狀,忙道:“許是這丫頭做了什麽錯事,小蘭才懲罰她的,小蘭,去給她解開穴道。” 無花默然側身,並指為段小莊解穴,同時背對楚留香他們,目光森然的看了段小莊一眼。 段小莊悚然,剛剛的喜悅都衝沒了,隻想大喊一聲:有殺氣! 如果這個時候說“楚留香,我是段小莊,救我”,應該會被毫不留情的弄死吧?段小莊這麽一想,便畏畏縮縮的了。 胡鐵花道:“奇怪,怎麽解了穴還是不說話?” 段小莊臉憋得紅紅的,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同時搖頭擺手,示意自己是個啞巴。 “原來是個啞女?”胡鐵花和楚留香都有些錯愕。 柳無眉淡淡道:“還不謝謝香帥和胡大俠,不然你還得站到明日,誰讓你竟敢偷吃呈給父親的食物。” 靠,這娘們順口就栽贓了,她不會是知道段小莊要給她介紹對象的話了吧? 還謝謝,啞巴怎麽謝啊?段小莊在心底暗罵。 柳無眉似乎聽到他心中的話,冷冷道:“磕頭都不會了麽。” 封建社會沒人權啊!還磕頭,知道他上一個磕的是誰麽?石觀音,知道石觀音後來怎麽了麽?死了。 楚留香忙道:“不必,不必了。” 柳無眉看著段小莊,不語,左臉寫著打擊右臉寫著報複。 段小莊心說謝就謝吧,不過他也不會手語啊,想了一下,右手橫於胸前,左手獨食指中指伸直,其他三指彎曲,指尖垂直抵在右手手背。 楚留香微微一笑:“這是手語中的謝謝麽?” 段小莊麵無表情的半屈食指中指,形同跪姿之腿。 楚留香:“……” 段小莊做口型:給……您……跪……下……了。 楚留香:“……不敢。” “……”李玉函滿頭黑線,一下明白這個婢女是誰,岔開話題道:“其實家父多年以來,一直有個心願未遂,不知二位可否助一臂之力?” 楚留香道:“願聞其詳。” 李玉函頷首,“家父浸淫劍道數十年,閱盡古今劍譜,以及眾多名劍客的戰役。由此不但劍法有所進益,也讓他研究出一些有趣的事情:自古以來,最負盛名的那些劍法,並不是最巧妙的那些劍法。” 胡鐵花忍不住問道:“這是何意?” 李玉函道:“相信兩位都知道魔教的攝魂大九式與武當兩儀劍法,兩位以為,這兩套劍法,孰優孰劣?” 楚留香緩緩道:“不可分上下。” 胡鐵花:“何以見得?我看魔教那些教眾,可不見得多厲害。” 楚留香道:“武當收徒極嚴,而能掌門親授兩儀劍法的,更隻有十之三四。攝魂大九式卻是入教即可習得,入魔教的,多心術不正,攝魂大九式還未學到精妙,便忍不住到江湖上闖蕩,徒墮攝魂大九式威名。兩儀劍法則不同,隻有少數天分極好的武當弟子才能學到,他們又甚少下山,這才給人一種兩儀劍法更厲害的印象。 “而實際上,劍法隻是次要,主要是用劍之人的心。邪教弟子即使是劍法比正派弟子高明,但心中有鬼,也就發揮不了攝魂大九式的最大威力,終是一拜。自古以來,邪不勝正就是這個道理了。所以單較這兩個都是上等的劍法,是不可分出上下的。” 李玉函撫掌道:“不愧是香帥,一語中的。” 胡鐵花也道:“說的不錯,隻是這和李莊主的研究有何關係呢?” 李玉函道:“家父通過研究各種劍法,發現古今竟無一個高手是被困在劍陣之中。這是因為無論劍陣多精妙,卻必須要幾個武功相當的人來組合,但凡有一個較弱,變成了劍陣的弱點,隻要攻其一點,劍陣即破。家父多年來,精心研究,也自創出一種劍陣,自信絕無人可以破解,隻是要找到幾個武功差不多的絕頂高手,卻實在很難,是以家父這個願望一直都無法實現,成為他最大的遺憾。” 胡鐵花道:“敢問這劍陣需要多少人?” 李玉函道:“家父已精簡到六人。” 楚留香也問道:“又是要如何功力的高手?” 李玉函微微一笑,還未說話,楚留香已搶先道:“比如帥一帆那樣的?” 李玉函頷首,“不錯,其實家父諸多至交中,也有數位這樣的絕頂高手,隻是他們多是雲遊四方,行蹤不定,直至今日,才集齊六人。” 楚留香道:“如此,令尊的願望豈不達成了?” 李玉函緩緩道:“不錯,隻是空有劍陣,卻無試劍之人,也無法證實家父的劍陣無人可破啊。必須要一個同樣武功絕頂的人來破,這便是我尋香帥來的原因了。” 胡鐵花臉一下黑了,終於明白了李玉函廢話這麽多的意思,“你想讓他來試這劍陣?難道你想讓他死嗎?” 李玉函一個字也不說,竟是默認了。 胡鐵花拉住楚留香,“我們現在就走!” 楚留香製止道:“不,難道我們就放任蓉蓉她們在這兒嗎?何況,我看也走不了了。” 第二十九章 隨著楚留香說出那句話,門外走進了五個持劍的黑袍人,身形各異,但同樣有著無以比擬的氣質,猶如他們手中的劍一般,鋒利無匹。他們有著無形的氣場,一進來便使室內的氣氛壓抑極了。 楚留香和胡鐵花的神情都凝重了起來,因為他們都看得出來,這五個人俱是劍道高手,且他們又如李玉函所說一般修煉了李觀魚發明的劍陣。那麽楚留香此戰,九死一生。 柳無眉按照劍陣方位站到了他們中間,拔出了自己的劍,劍光照雪,映出她露出嫵媚笑容的嬌美臉龐,“領教香帥高招了。” 五個黑袍人一言不發,身形一動,站在自己的位置。 也正是這個時候,楚留香在一刹那間動了。他的身體飄忽如飛絮,踏風逼近了柳無眉,出手如電,用三根手指夾住柳無眉的劍尖,竟是生生奪下那柄劍。而後去勢不減,略一側身,劍柄撞向一個身形瘦長的黑衣人。 這個黑衣人身法也極快,瞬息間不僅躲過劍柄,且劍光連閃,回以兩招。 正是兩人這一番動作,劍光密布,將柳無眉逼得退到牆角,劍陣立時便出現了缺口,楚留香占得上風。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時間內,看得段小莊眼花繚亂,他看著那耀眼的劍光,心中暗道該是李玉函上了。原著中正是因為柳無眉被逼退,李玉函臨時頂替,致使他成了劍陣的弱點。楚留香從而以他為突破口,製住了這個劍陣。 可出乎段小莊意料的是,李玉函不過踏出兩步,便有一人後發而至,身形連閃,飄萍一般與李玉函擦身,一手奪了他的劍,連踏幾步,替了柳無眉的空缺,補全劍陣。 那人青絲白衣,麵容秀麗,唇畔還含著一抹笑意,卻是無花。 段小莊心中一驚,糟了,因為劇情發生變動,居然是無花補上劍陣。無花的武功高過李玉函,此時補入劍陣,不知會有何結局。 正在此時,胡鐵花也瞅見了角落裏那扇打開的窗戶,他心中自知高手過招,容不得半分分心,便要從那個窗戶逃走,以免打擾楚留香。 無花補上劍陣,無人鉗製段小莊,他見胡鐵花要跑路,心中一喜,連忙大喊:“胡大俠!帶上我!” 胡鐵花睜大眼,遲疑了一下,就是這麽一下,柳無眉極快的反應過來,揉身朝胡鐵花撲過去,擋住了他的去路,同時李玉函也默契的封住胡鐵花的後路。 而那邊劍陣也已發動,瞬息之間局勢大變,楚留香在六位絕世高手劍下苦苦抵擋,胡鐵花也在李玉函夫婦夾擊中費力的保全自己。 此時,屋內除卻段小莊和李觀魚,再無一閑人! 段小莊的心砰砰跳起來,窗戶就開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脫不開身,要逃嗎? 他看看楚留香,再看胡鐵花,最後看看李觀魚,一咬牙,跑到李觀魚身邊,握住他的手,真摯的道:“莊主,你快憤怒起來啊!” 李觀魚:“……” 段小莊自問不能就這麽一走了之,何況出去了也不一定就能順利離開擁翠山莊。他看得出來,胡鐵花很吃力,楚留香也很費勁,無花怕是也一直有在練習劍陣,比之李玉函,對劍陣熟練不知多少,有他在,楚留香實是險象環生。 劇情有變,楚留香還能活下來嗎?這回直接被六人斬殺了也說不定。 現在能救他和胡鐵花的隻有李觀魚,隻要李觀魚提前像原著中那樣,衝開憋死的真氣,自然能讓那五位高手住手,粉碎李玉函的謊言——他根本沒有以楚留香試劍陣的意思。 可是李觀魚的恢複在原著中本就具有很大的戲劇性,是在楚留香快死的前一刻劍都插進胸口一截了才氣到衝開真氣,此時要如何讓他衝開那真氣呢? 段小莊在心裏暗道幾句這都是為了大家不要怪我,深吸了口氣,“李莊主,您今年也六十了吧?我看你兒子才十多歲,是老來子?” 李觀魚:“……” 段小莊:“他如此不孝順,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以你老人家的聲譽去換自己老婆的性命,我了個去,真的是你親生的麽?” 李觀魚:“……” 段小莊再添一把火,“不好意思,問錯了,你的確沒那功能生他。不過我說句不好聽的,真的是您的種麽?” 李觀魚嘴角似乎有點抽搐。 段小莊心中一喜,“李玉函他媽呢?” 李玉函抽空怒吼:“關你屁事!” 看來他把段小莊的話都聽在耳中,而胡鐵花因為他這一走神,輕鬆了片刻,多虧了段小莊一直在念叨,不然胡鐵花也危險了。 段小莊:“看,果然不是親的。” 李觀魚:“……”這回脖子也歪了。 那邊楚留香一個不小心,手臂上被劃了道口子,鮮血直湧,看得段小莊心驚肉跳。 “哥這麽心軟的人……”段小莊再次默念對不起,“莊主,你帽子挺好看啊。” 李觀魚:“……?” 段小莊:“青翠欲滴。” 李觀魚:“……” 李玉函又吼:“陸小鳳!” 段小莊再一看,楚留香左支右絀,已然很吃力,心中也焦急,雙手握住李觀魚的手,“老李你能不能給點力啊?我相信你絕對不想殺了楚留香吧?你看你便宜兒子和兒媳都要害死人了,難道你就希望自己數十年聲譽毀於一旦?到時候武林中人就全在傳:李觀魚是個帽子綠油油的老王八……唉你還知道翻白眼,生氣吧?還不止呢,人家還會說你是個偽君子,幫別人養兒子還縱容他殘害人命,我看你還有什麽顏麵見你們李家祖先!” 李觀魚胸口鼓起,瞳孔收縮,恰逢楚留香差點被六個人六把劍穿成血葫蘆,他原本委頓的身形竟在一瞬間鼓脹起來,一聲清嘯,吐出一口瘀血! 衝破了! 李觀魚憋了許久的真氣終於衝破,他抱著滿腔邪火對段小莊厲聲說出那句積鬱已久的話:“關你屁事!” 段小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