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的人都寂靜了,沒一個人出聲說話,他們將目光落在手機跳躍的音波擬圖上,一個個心思轉地飛快。


    尤其是嚴岱川,他幾乎瞬間就通徹了其中的各種關節。邵衍軍訓差點摔死的這件事鬧得很大,那時候邵家的大房和二房關係還沒壞到這地步,a市的各大媒體報紙爭相報導a大這一起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嚴重失誤。李玉珂沒出麵去安慰邵母,卻通過嚴家的關係對校方施加了很大的壓力,但最後仍舊是沒能拿到決定性的證據——畢竟邵衍在那之後就失憶了。


    可現在看來,邵衍竟然是什麽都清楚的嗎?


    推他的人是邵文清找來的,丁文丁武有嫌疑卻沒有證據,邵文清一家現在關係通天,哪怕這件事情被邵衍捅出來,沒有證據一樣是在做無用功。不,哪怕是有證據了,僅憑藉邵父和邵玉帛兩兄弟一夕之間驟然區別開的社會地位,事情就未必會朝著大家都喜聞樂見的方向去發展。


    所以邵衍是在裝失憶嗎?假裝自己什麽都不記得了,以此降低邵文清的警惕,再在最不可能的時機故意激怒邵文清,讓他親口說出自己做過的那些事情。


    想到這一層,嚴岱川再看向廚房的方向,目光頓時就變得不一樣了。


    畢竟隻是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小孩,據說從小被父母嬌慣疼寵地不知世事,嚴岱川本以為對方是那種一點跌宕都禁不起的人,可沒想到對方愣是能咽下滿肚子的委屈替自己爭取一條能找到公道的路。


    他真是太高估邵總管了,要不是又聽他們提起,邵衍保不齊就把這事給忘了。


    邵父邵母這邊的心境就遠不如嚴岱川平靜了,聽著錄音裏邵文清咄咄逼人的恐嚇,邵母的眼淚跟擰開了自來水龍頭似的一下就憋不住了。她又氣又恨,對邵文清她自問從沒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從前哪怕是懷疑,也隻把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對象落在邵玉帛和廖和英夫妻倆身上,可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那個他們一直以來都嗬護照顧引以為豪的侄子一手策劃了差點奪走邵衍性命的這場“意外”。


    邵父氣地雙目赤紅,胸口仿佛堆滿了熄不滅的火絮,錄音停下後他花了大約一分鍾來鎮定情緒,最後還是爆發了:“我去剁了那個畜生!”


    邵母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看他朝大門方向跑後才猛然驚覺,一下子蹦起來抱住丈夫:“你別衝動!不要胡來啊!!”


    “真是畜生!豬狗不如……”邵父不會罵髒話,翻來覆去就隻重複著這幾個詞彙.他心中滿是不敢置信,一直以來還在自欺欺人保全著的所謂親情在這個猝不及防的瞬間轟然崩塌,以往靠麵具維繫的岌岌可危兄弟關係頃刻間灰飛煙滅。他的孩子在他毫不知情的時候經歷過一場滅頂之災,而他這個本該為孩子遮風擋雨的父親竟然連親手報復兇手都無法做到。


    邵母抱著丈夫崩潰大哭,邵衍摔傷的真相讓她無法接受,邵玉帛一家人中,她從前唯獨隻覺得邵文清聰明懂事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孩子,平日裏也對他多有照顧。哪怕後來和邵玉帛他們撕破臉了,她心中卻還是惦記著在a大讀書時讓邵文清這個做哥哥的好好照顧照顧邵衍。


    怎麽會這樣呢?她欣賞的人竟然就這樣一個一個脫離了她的認知,不管是趙韋伯還是邵文清,她至少都是付出過真心的。這些人怎麽就能那麽壞呢?


    夫妻倆一個恨自己沒用一個氣得不行,冷不丁哐當一聲,一個茶杯就砸碎在了邵父的腳邊。


    邵父和邵母都是齊齊一靜。


    “哭哭哭哭!哭個屁啊哭?!哭什麽用?!”李玉珂破口大罵,“都他媽有點出息好嗎?!”


    死一樣的沉寂之後,邵母停了眼淚,開始止不住地打起嗝來。


    ☆、第十四章


    邵母打著嗝,盯著地上的碎瓷片,還有點不在狀態。


    李玉珂恨其不爭,抬手拍在她後腦勺上:“你啊!那麽多年了,遇到事情還是隻知道哭!你還以為現在咱爸還能替咱們出頭啊?除了自家人,誰吃你那套?”


    趙家從趙父去世後就漸漸敗落了,李玉珂嫁到了嚴家不再來往,邵母嫁到邵家全心做太太,趙韋伯讀書不聰明,好在撞上了好運和邵老爺子學了幾手,否則這輩子估計也就是去替人鑽井修路搬磚頭的命。沒個靠譜的繼承人延續先輩的權勢,再多的財富也隻有漸漸被消耗幹淨的一天。


    邵母就是這樣,小時候她不過是癟個嘴都會有滿大院的人來問一聲怎麽回事,可現在,哪怕她哭啞了喉嚨,也隻有邵父邵衍和李玉珂會心疼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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