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在他們討論起關於複方湯劑的可能使用方式的時候,德拉科挑了挑眉,用幾乎不怎麽猶豫、甚至是相當肯定的語氣說:“我這麽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斯科皮相當嚴肅地點了點頭,等待下文,然而當德拉科不急不慢地接著把他的話往下說出第一句的時候,他已經聽出好像哪裏不對——隻聽見此時坐在他對麵的斯萊特林王子殿下“哢擦”一聲咬了一口手中的蘋果,這才懶洋洋道:“上周四的魔藥課上,斯內普教授曾經親口說過,魔藥課、魔咒課以及變形課的期末考試試卷已經在討論過後基本成型了。”斯科皮:“啊?”“那一節課上,我的魔藥成品得到了全場最高分,波特和韋斯萊是‘不及格’,格蘭傑的是‘馬馬虎虎’——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德拉科掀了掀眼皮,捏住手中的一枚黑色城堡將它移動了一個格子吃掉了斯科皮的白色士兵,“在接下來的草藥課中,格蘭傑上躥下跳也隻為格蘭芬多爭得了十五分,但是我成功地將規定以外四倍數的曼德拉草換到了它們的新盆子裏,斯普勞特教授心花怒放,下課之前給我加了二十五分。”斯科皮:“喔……”又是“哢擦”地一聲,斯萊特林王子殿下最後咬了一口蘋果之後將它放到了一邊,在對麵的高年級斯萊特林完全茫然的注視下,他皺了皺眉:“現在還不明白嗎?”斯科皮:“明白什麽?”德拉科翻了個白眼:“複方湯劑。”斯科皮:“我們居然還在討論這個問題?”“是的,我們在討論。”盡管現在德拉科看上去很想要把整個整盤都掀到斯科皮臉上去的模樣,但是他還是耐住了性子說,“事實擺在眼前,格雷特,他們需要複方湯劑去搞到下個學期末會使用的、現在已經基本出好了的期末考試卷,否則在今年的期末考試裏,作為格蘭芬多唯一的‘驕傲’(德拉科做出了個厭惡的表情),她將會被我狠狠地踩在腳下。”斯科皮茫然地眨了眨眼:“你是說,他們這麽大費周章地熬製複方湯劑那種麻煩的東西,隻是為了下個學期的期末考試試卷?”“‘隻是’?”德拉科用荒謬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那可是期末考試,關乎榮耀和尊嚴。”德拉科的聲音有點兒大,因為坐在他身邊的潘西和布雷斯已經不怎麽客氣地嗤嗤笑了起來,高爾和克拉布的臉色倒是不怎麽好看,就好像他們在為自己從來沒有注重過所謂的“榮耀和尊嚴”這檔子事兒惶恐不安似的。“德拉科,你是我見過世界上最英俊的書呆子。”潘西用溫柔得可怕的聲音笑著說,“沒關係,這就代表著我覺得你依舊迷人。”“盡管你為書本瘋狂。”布雷斯說完,已經嘻嘻哈哈和潘西笑成了一團。德拉科並沒有因為夥伴們的調侃而生氣,他隻是輕蔑地用看巨怪似的眼神憐憫地掃了他們一眼之後將腦袋轉了回來,收起臉上的悲天憫人,他認真地盯著坐在茶幾對麵、抓著一枚白色騎士因為震驚而陷入癡呆狀態的高年級黑發斯萊特林,銀灰色的瞳眸因為認真而變成了漂亮的煙灰色:“你是級長,應該很容易就能理解我在說什麽?”斯科皮:“……呃。”不,完全不能理解。從小就被灌輸“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的思想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正當斯科皮絞盡腦汁想要組織語言結束這令人尷尬的對話時,忽然,公共休息室的所有人都聽見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大門被人從外麵用力推開——這種情況真的非常少有,大部分情況下大家說話和走路都拿腔拿調,哪怕是調笑也隻是盡量壓低了聲音努力不會妨礙到別人,所以當門“哐”地一下被撞開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響時,幾乎整個公共休息室裏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將自己的腦袋轉了過去——包括此時正打著嗬欠已經準備上樓睡覺的一些高年級。斯萊特林林公共休息室裏幾乎鴉雀無聲,隻能聽得見壁爐之中的柴火燃燒時發出的“劈啪”聲響。一個急急忙忙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出現在了眾人的目光之中,達芙妮格林格拉斯麵色蒼白地踉蹌著跌入公共休息室中,幾乎是一離開通道她立刻因為脫力而滑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她還拎著自己的書包,但是是個人都能看見她此時狀態很不好——渾身顫抖,一雙漂亮的眼睛裏充滿了淚水像是極力壓抑著哭泣的聲音。格林格拉斯家的大小姐這副失態的模樣幾乎嚇壞了所有人,斯科皮放下棋子從棋盤邊上站了起來的時候,原本還坐在沙發上的潘西已經像一枚子彈似的飛了出去,這個平日裏傻乎乎的、就喜歡像是母雞似的圍著德拉科咯咯笑的姑娘今天敏感異常,她在所有人反映過來之前已經將她的朋友從地上麵攙扶起來,讓她坐在了一個高年級讓出來的獨立柔軟沙發上。她壓低了聲音拍著達芙妮的背不知道在小聲地說著什麽,但是達芙妮隻是用手捂著嘴發出若有若無的哭泣聲。潘西抬起頭顯得有些慌張地看了看四周,哪怕是地窖裏昏暗的光線裏斯科皮依舊可以看得到她雙眼發紅,她在公共休息室中掃視了一圈後最終將目光落在了德拉科的身上——斯科皮聽見坐在原地的鉑金貴族以幾乎不可察覺的音量歎了口氣,扔開了手中的棋子站起來,幾乎沒有停頓就往達芙妮他們所在的方向走去——年幼時候的德拉科依舊是這群同齡人之間的頭兒。隻不過相比起幾年後能夠率領整個斯萊特林冷靜在戰役中作戰或者分散逃命保護自己的那個成年青年來說,這會兒的他顯然還缺少一點兒處理事情的經驗——隻見他走到達芙妮的跟前,一把抓住她捂住臉的手腕就往下拉,皺起眉,安靜得嚇人的公共休息室裏隻聽見他一個人的聲音不急不慢地響起:“被格蘭芬多表白了麽,嚇成這樣?”眾人:“……”斯科皮看了眼旁邊的盤子上被德拉科咬了幾口後就放在那裏的蘋果,十分有把它抓起來扔到那個鉑金腦袋上的衝動。這個時候身為級長再不幹點兒實在事就有點不像話了。於是斯科皮走過去擠開德拉科,將手放在達芙妮的肩膀上還沒來得及說話隻看到到坐在椅子上埋頭哭泣的姑娘忽然有了動作——緊接著他隻感覺腰部一緊懷裏一滿,斯萊特林級長大人下意識地高舉雙手眨了眨眼,低下頭有些錯愕地看著撲在自己懷中放聲哭泣的二年級斯萊特林姑娘。“放下你的手,蠢不蠢。”德拉科從牙齒縫裏擠出這麽一句話後,自己動手將斯科皮高高舉起的雙手抓了下來。這會兒斯科皮也跟著從剛才受到的驚嚇中回過神來,仔細想想他在霍格沃茨六年還真沒哪次有姑娘對他投懷送抱——有的都是男人——呃呃呃,這麽一想還真是有點糟心——臉上的表情變化了幾番之後,他終於低下頭,用顯得有些僵硬的動作拍了拍死死抱著自己的腰放聲哭泣的達芙妮:“這是怎麽啦?……別哭,先把話說出來我們知道了才好一起解決。”“哪怕是有格蘭芬多跟你求愛這種事情。”德拉科在一旁補充。斯科皮橫了他一眼,心想多少年後達芙妮可是興高采烈就真的答應了一個格蘭芬多的追求來著……不過這是以後的事兒了,此時,將眼淚全部蹭在斯科皮毛衣上的斯萊特林姑娘哭泣的聲音終於小了些,她哽咽著低著頭,結結巴巴用那種嚇壞了的聲音說:“我、我看見了。”“看見什麽了?”潘西著急地問。“那個叫賈斯廷的赫奇帕奇,”達芙妮小聲地打了個哭嗝,這才繼續,“決鬥那天晚上,他就站在要被波特的蛇攻擊的那個格蘭芬多身邊,聽說他們是朋友,而且賈斯廷的家裏是個麻瓜——我——噢,他、他死了!”達芙妮的話讓剛剛恢複了一點兒人氣的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裏瞬間陷入了一種可怕的死寂當中。那沉默是就連輕易呼吸都顯得過於唐突的境界。幾秒之後,人群仿佛是回過神一般紛紛議論開來,高年級的人皺起眉還顯得稍稍理智,低年級的孩子們並沒有那麽沉得住氣,他們圍上來也顧不得再講什麽“斯萊特林守則”之類的規矩,七嘴八舌地問達芙妮“有沒有看錯”“確定是個泥巴種”以及“真的死了麽”這樣的問題。達芙妮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這會兒她還處於一種慌亂的狀態中,斯科皮不得不抓著她將她扛回了沙發上放好擺脫掉其他低年級的追問,旁邊的德拉科麵無表情地遞過一杯冒著熱氣的奶茶,斯科皮接過來遞給達芙妮,在最開始接住的時候手抖了抖將裏麵的奶茶潑出來了一點兒後,達芙妮似乎終於安靜了下來。她低著頭沉默地喝著那杯甜甜的熱奶茶,大約五分鍾之後,她這才不急不慢地說:“我原本是想在晚餐之後到圖書館去把上周借來的書還回去,但是因為還想帶其他的書回來看,就忍不住在那兒多逗留了一會兒。走出圖書館的時候,在我平常習慣的那條路上我看見了湊在一起的韋斯萊雙胞胎兄弟,就選擇了另外一條稍遠的——那條路必須要經過二樓的洗漱室,我想著就經過這一次應該也沒有問題,就過去了,結果……結果在從三樓往下走的時候,我撞到了匆匆忙忙從二樓往上跑的波特,當時他看上去很可怕,我甚至以為有什麽人在追他——直到我經過女聲漱洗室,聽到了裏麵的那個女幽靈在尖叫——”“哭泣的桃金娘。”斯科皮壓低聲音提醒。“對,沒錯,就是她,”達芙妮點點頭,“我聽見她在喊著‘殺人啦’之類的話,我原本不想管這個,但是當我繼續往前走的時候,我看見了賈斯廷就躺在路中間,渾身是水,身體已經僵硬冰冷了——和之前石化了的那些人不一樣,哦,他沒有呼吸也沒有心跳,徹徹底底的就是一具屍體!”斯科皮聽見周圍的低年級發出整齊的倒抽氣聲,潘西響亮地發出沮喪又鬆了一口氣的呻吟,聽不出是為了達芙妮沒事兒鬆一口氣還是因為有一名同學——哪怕是個赫奇帕奇——失去了生命這件事感到悲哀。斯科皮問:“接下來呢?”達芙妮搖了搖頭,顯得有些茫然:“我就逃回來了。”“沒告訴斯內普教授?”斯科皮又問。達芙妮又搖了搖頭,抬起頭正想要說話的時候,這個時候,在他們的不遠處公共休息室的大門再一次被人推開——“恐怕他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