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似誓言,印在葉少甫腦中,經久不散。


    “我也愛你們。”話落,他找到沈顏沫的唇瓣,如饑似渴般吻著……


    仿佛將人吸入腹中,刻入骨髓。


    馬車依然前行,朝幽州城緩緩而來。


    幽州城都督府。


    傲哥兒抱著雪團坐在都督府大門前,眼睛一瞬不瞬盯著遠處。


    譽哥兒也坐在一旁,懷裏攬著四喜:“娘親和爹爹什麽時候回來?”


    爹爹走時說,很快便來接他們的,可都過了三十五天了,爹爹依然沒有來,他是不是忘記了他們。


    娘親不見了,爹爹也走了。


    想到這些傲哥兒眼眶裏蓄滿淚珠,吸了吸鼻子,小聲低喃著:“娘親,你何時回來,傲哥兒想你,哥哥們也想你,你快回來,把我們接回家吧。”他不想住在都督府了,這裏的人不好。


    耀哥兒和榮哥兒站在傲哥兒身後,勸他回去,說師父和娘親很快便能回來。


    傲哥兒回頭,仰臉看著倆哥哥,稚嫩的臉上帶著童真:“大哥,二哥,你們想娘親嗎?”說完,淚珠滾下,也不等榮哥兒和耀哥兒回答,哇的一聲哭出來,“我想娘親了,我們去找娘親好不好。”


    打出生起,他就粘沈顏沫。沈顏沫去哪裏都會告訴他一聲,會耐心哄他許久,保證給他帶些特產回來,他才同意沈顏沫離開,離別時不情不願,依依不舍。


    還從未像這次這般,娘親突然不見了,爹爹將他們送到了別人家,一連三十多日未曾有消息。


    譽哥兒聽見傲哥兒哭了,也流下淚,撇著嘴跟著哭:“我也想娘親。”掏出荷包,拿出一塊杏仁酥,塞傲哥兒嘴裏,“弟弟吃塊杏仁酥吧,甜的,閆清姑姑做的,吃了心裏會好受一些。”說完又給耀哥兒和榮哥兒一人一塊。


    這次傲哥兒很聽話,嚼了嚼咽下去,小嘴一撇:“娘親不在,杏仁酥也不甜了,我還是想娘親,嗚嗚嗚嗚。”


    越哭越凶,誰勸也沒用。


    譽哥兒心裏本就委屈,聽見弟弟哭,又跟著哭起來。


    “這是怎麽了,誰欺負你們了?”芙蓉和玉荷跑出來,上下打量著譽哥兒和傲哥兒,見他們身上無傷,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譽哥兒抱住玉荷的腿:“玉荷姑姑,我們想娘親了,娘親和爹爹怎麽還不來接我們?”


    傲哥兒被芙蓉摟在懷中。“傲哥兒也想娘親了?”芙蓉問。


    傲哥兒點頭:“想,娘親何時才能回來?我不想住都督府,我們去舅舅家可好,舅舅是縣令,府衙裏有衙役,鐵叔叔的功夫也好,他能保護我們。”


    譽哥兒拉住玉荷的手:“玉荷姑姑,咱們走吧,現在就去舅舅家。”


    玉荷和芙蓉對視一眼,在都督府住的好好地,兩位小主子為何突然想離開,他們與沈都督的公子沈行關係不錯,見麵如膠似漆,怎會突然要離開。


    還是發生了何事,她們不知道。


    芙蓉和玉荷保證,夫人和爺快回來了,很快就接他們回家了。


    兩人將幾個孩子送回庭軒閣,哄睡譽哥兒和傲哥兒,又詢問耀哥兒和榮哥兒,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本來住得好好的,為何突然要離開。


    耀哥兒沒時間玩,整日呆在房內,看葉少甫留下的書籍,自然不知外麵發生的事,他看向榮哥兒。


    榮哥兒想了想說:“我想起來了,今兒清晨,我們找沈行玩,可沈行去了都督夫人院中請安,譽哥兒和傲哥兒非要去找沈行,當時我肚子疼痛,就去了趟茅房,譽哥兒和傲哥兒倆去了都督夫人院中,可回來後就有些不高興,我還以為是沒見到沈行的原因,現在想想,可能發生了什麽事。”


    “當時跟著他們的丫鬟是誰?”芙蓉問。


    榮哥兒說了丫鬟的名字,玉荷親自將兩個丫鬟找來,問她們,譽哥兒和傲哥兒去了都督夫人院中找沈行,可找到了?


    兩個丫鬟相互看一眼,均搖頭說沒找到。


    “兩位小公子可是因為這個不高興了?”芙蓉又問,說話時從懷裏掏出兩個銀錠子,“仔細想想,莫要遺漏了什麽,否則這銀錠子會長翅膀飛走。”


    第104章


    兩個丫鬟畏懼當家夫人,支支吾吾不願意說。


    銀子固然好,可也要有命花啊。


    芙蓉冷笑:“既如此,我就要問問沈大人了,我家小公子在沈家被人欺負了,身為主人,客人被欺負了,看他管不管。”


    兩個丫鬟立即跪在地上,懇求道:“姑娘,求你了,別去找都督,我們說就是。”


    他們是跟著小公子的丫鬟,若是出了事,都督自然不會放過他們,為了活命,隻能將看見的聽到的一一說了。


    原來譽哥兒和傲哥兒去了都督夫人院中,壓根沒進去,走至門口就聽見有人編排沈顏沫了。


    說沈顏沫長得一臉狐媚像,也不知得罪了誰,竟被別人擄走了,誰知道是不是真被擄走了,或許跟野男人跑了也不一定。


    葉少甫將幾個孩子送到都督府,沒有說明原因,可都督夫人去邕寧縣打聽了,雖然消息被封了,可還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得知沈顏沫被人擄走,都督夫人想開懷大笑,真是老天有眼,懲罰了那賤人。


    本以為是下人們之間胡言亂語。


    譽哥兒和傲哥兒想上前教訓她們,可又傳來都督夫人的聲音。


    “那沈家女確實長了一張勾人的臉。夫君也是,他爹娘都不要那幾個小崽子了,咱們府上憑什麽養著。你們是沒瞧見,什麽好吃的好玩的都往庭軒閣,哎呦,咱們府上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不成?


    那日我去庭軒閣,你猜我看見了什麽,鮑魚,燕窩,魚翅這些就不說了,最珍貴的是那兩條海魚,這東西可難得,有錢也不一定弄到,夫君竟給庭軒閣送了去,我是他的正妻,連個魚尾巴都沒得到。”沈夫人這話說的,又酸又氣。


    她是沈林鵬八抬大轎娶進門的,沈林鵬竟沒給她一條,就算不給他一條,也該給老夫人一條吧。


    據說老夫人院裏也沒有,還是軒亭閣那邊做好了給老夫人送去的,哎呦,可把老夫人樂壞了,對幾個小崽子誇了又誇。


    她也生了兩個女兒,怎不見婆母誇兩個姐兒。


    庭軒閣的人也真不害臊,拿著沈家的東西當好人。也就婆母和夫君樂意當瞎子。


    話說開了,仿佛打開了話匣子。下麵的人為了奉承恭維她,又說了些不敢入耳的話。


    譽哥兒和傲哥兒氣得臉都白了,站在門口朝裏院中吼了一聲:“你們胡說。”說完跑開了。


    倆人一口氣跑到門口,說要等父母,希望父母突然出現,將他們接回去。


    榮哥兒找到他們時,兩人就在門口坐著了,勸他們回去也不聽,問什麽也不答,隻說想娘親。


    急得榮哥兒團團轉,無奈隻能讓丫鬟找耀哥兒來,可耀哥兒來了也沒用。


    等兩個丫鬟說完了,榮哥兒轉身朝外跑:“我去找那些人算賬。”竟敢編排娘親,簡直是找死。


    玉荷一把拉住他:“你去了她們就會承認嗎?說不定還會倒打一耙呢。”


    榮哥兒氣急,紅著眼眶問:“那譽哥兒和傲哥兒受的委屈就不理會了,她們竟敢編排娘親,不可饒恕。”


    說到最後一句,竟咬牙切齒,那模樣似吃人。娘親是世上最好的人,誰都不許說娘親。


    芙蓉將兩錠銀子給丫鬟,擺手讓兩人出去,又對榮哥兒道:“誰說不理會了?但不能冒冒失失的去了,顯得咱們無理,咱們畢竟是客。”


    說完看向耀哥兒,問:“耀哥兒看該如何?”


    “咱們找沈都督辭行去。”耀哥兒道。


    聽見有人編排娘親,耀哥兒就開始想對策了,他們是暫住在沈家,不能隨意處置沈家下人,更不能指責都督夫人的不是,他們不能處置,可有人能處置。


    他們沒有緣由突然離開,沈都督必然會查問,結果如何,都是沈家的事,與他們無關。


    芙蓉點頭,不吝嗇誇讚道:“耀哥兒長大了。”


    等譽哥兒和傲哥兒醒來,芙蓉已將行禮收拾妥當了,冬雪和劉媽媽期初還詫異,聽了前因後果,手中的動作比誰都麻溜。


    閆清得知都督夫人饞她的海魚,編排沈顏沫的不是,還氣哭了譽哥兒和傲哥兒,當即怒火中燒,摔碎了一隻青花瓷的碗,站在廚房門口,掐腰指天罵地:“我們廚房裏是有好東西,可那都是我們自個兒買的,跟你們有什麽關係,想吃燕窩、魚翅、海魚、熊掌,自個兒掏銀子買去,我們堵住你們的嘴了嗎?”


    來了沈家後,開始還讓大廚房送菜送飯,吃了幾天,譽哥兒和傲哥兒就吃膩了。前幾日飯菜還尚可,有些肉菜,後麵幾天,日日青菜豆腐,鮮少有肉菜,更別說其他可口的。


    芙蓉等人如何看不出,這都督夫人不歡迎他們呢。


    幾個孩子倒是沒多想,隻說想念閆清姑姑做的飯菜。


    聽見這些恭維的話,閆清笑上眉梢,立刻拍著胸脯保證,定讓他們吃上可口的飯菜。


    這院中也有一個小廚房,收拾出來給小公子們做些點心,順便改善夥食,不吃他們沈家的東西。


    若是王爺和夫人都不在,他們早收拾東西離開了。何苦受這閑氣?


    閆清思來想去,虧了誰也不能虧了小公子們,於是去找劉媽媽和芙蓉她們商量。


    他們也不知在沈府住多久,時間短或許沒人說什麽,萬一時間長了,不定會發生何事呢。


    沈老夫人和沈林鵬自是不會說,可那繼室夫人就不一定了。


    他們來時,那繼室夫人就麵容不善,但礙於沈林鵬的震懾力,她不敢發作。


    可見那繼室夫人是個麵甜心苦的人,飯菜一事,定時那繼室夫人吩咐人做的。


    為了些許小事,他們也不願找沈林鵬,一來還要繼續住下去,不能與繼室夫人撕破臉,二來不願給沈林鵬添麻煩。


    他們自己開小廚房更好,想吃什麽吃什麽,也不用看別人的臉色。


    幾人商量一番,收拾出廚房,買菜開火,想著法子給小公子們補補身子,近一個月,小公子們都胖了一圈。


    這才幾天,又被繼室夫人妒忌上了。


    若他們再容忍,下次不定出什麽幺蛾子,堅決不能忍。


    耀哥兒作為主子,又是幾個孩子中年齡最大的人,自然是他找沈林鵬去說。想好說辭,耀哥兒帶著芙蓉去了沈林鵬的院子。


    沈林鵬剛才外麵回來,看見耀哥兒來了,臉上浮現出笑容:“耀哥兒來了,你弟弟們呢?”


    耀哥兒沒回答他的話,直接道:“沈叔叔,弟弟們想娘親了,想去找娘親,我也被纏著沒法子,這才來跟您請辭的。”


    沈林鵬仔細瞅他一眼,見他麵容嚴肅,帶著幾分不虞,心下疑惑:“景王爺把你們交給我,是信任我。他臨走時特意囑咐我,無事不要讓你們出府,是為你們安危著想,他不曾回來,也未有書信傳回,若我貿然放你們離去,景王回頭找我要人,我該如何交代?萬一你們遇見危險,出了岔子,我又該如何跟你們娘親交代?想出去可以,除非景王和你娘回來,不然你們休想出府。”


    耀哥兒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頭,聽見這話,也知出府不易,指甲摳著手心,手上傳來疼痛感,灰暗的眸子硬生生擠出幾滴淚:“可,弟弟們想娘親了,今兒中午,他們還坐在都督府門前哭泣,我們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將人勸回來,來之前,我信誓旦旦保證,定讓您同意我們離去,您若不允,弟弟們又該哭了。您也知道,弟弟們是娘親的心頭肉,娘親若是知道,不定多傷心呢。”


    “這,好端端的怎麽了哭了,可是誰惹他們不高興了?”沈林鵬問。


    芙蓉不答話,屈膝福了福身子:“多謝沈大人照應,叨擾一月有餘,我們也該離開了。”


    執意離去,並未說明孩子哭泣的緣由。沈林鵬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定是哪個不長眼的說了什麽,譽哥兒和傲哥兒傷心了。


    “走,我去看看,也勸勸譽哥兒和傲哥兒。”


    說著,沈林鵬背著手來至庭軒閣,一路走來,他麵容冷凝,怒氣衝衝,腳下的步子似生了風,一言不發,一炷香的路程被他半柱香走完了。


    耀哥兒跟在他身後,腿不及沈林鵬的,一路都小跑。


    芙蓉有功夫,可想跟上沈林鵬,也有些吃力,氣喘籲籲的。


    沈林鵬踏進庭軒閣,見劉媽媽等人已將東西收拾妥當了,這是鐵了心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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