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尋野倆手肘向後撐在貨架隔板上,不顧場合地蹭了蹭程謂的鼻梁:“幹擾?別說那麽難聽,你不是要救出那幫小孩嗎,我也一樣,你隻是多了一名優秀的alpha幫手。”


    程謂鬆開薛尋野的衣領,勾著扳機護環轉了兩下插.入腰帶中,踢開腳邊昏睡的保安冷笑了一聲:“救他們我還費勁把你劫出來那幾個小鬼送回鄧叁手裏,你以為我真缺那六十萬酬金?想太多,我可不是救世主。”


    從薛尋野手裏奪回通訊器掛上耳朵,程謂調節了下音量:“檀宥。”


    “在。”檀宥應道。


    程謂蹲下身,用槍口扒開保安的眼皮檢查,以確證他不是假暈,隨後踹起一腳把人踢進貨架底下用幾隻裝重物的紙箱堵住縫隙,施力於鞋底碾碎了那隻滾動的強光手電筒:“繼續指路。”


    檀宥:“好,逆時針方向轉動120度,直行兩米。”


    薛尋野的微型通訊器沒在耳裏不易被察覺,同樣接收著檀宥的指示。


    兩人在剛才呆過的紙箱前停下。


    程謂:“?”


    薛尋野:“?”


    程謂:“檀宥,別胡鬧。”


    被指責的omega皺起臉,切換三維地圖驗證方向:“沒有錯,從你這個位置垂直下落就能到製藥廠負樓層。”


    “垂直下落?”程謂強調。


    檀宥:“嗯,程先生看看是不是有電梯暗門。”


    經過這幾天的觀察,鄧叁每晚九點半會分批次把病人從第三醫療所轉移到製藥廠,每批次有六個,次日淩晨四點再送回醫療所,晚上再轉移下一批次。


    從線人發來的病曆檔案來看,鄧叁為病人分的批次根據的是病人入院的時間,入院越早批次越靠前,其中1~6號病人就是入院最早的,鄧叁必須在為期四十天的隔離期內在病人身上做完實驗。


    而上一次第二個病人失蹤的時間是晚上九點,程謂前去隔離區追捕薛尋野,兩人鬧出那麽大的動靜卻沒驚醒一個小孩,程謂有理由懷疑他們全被打了休眠針。


    打了休眠針的病人需要用輪椅或轉移床來運送,鄧叁不可能隻身行動,身邊起碼帶了至少五個助手。


    “你在幹什麽?”程謂轉頭看向把手探進貨架底部在保安身上摸來摸去的薛尋野。


    薛尋野:“沒,我看看當保安的身板能有多結實。”


    程謂:“別給我搗亂。”


    薛尋野縮回手,掌心裏多了部手機:“摸完了,連某隻頂尖級小o都比不上。”


    他用保安的手機給鄧叁發短信:報告院長,可疑目標已逃出廠外,設備未發生故障,一切安全。


    然後把手機揣進兜裏,將倉庫門合上,走過來半蹲在程謂身旁和他一同尋找啟動電梯的機關,不時瞄一眼冷淡的側臉:“這次任務怎麽不帶上你那搭檔?哦,是他給你的安全感不夠?”


    程謂的小型手電筒舍出的光束掃過挪開紙箱後地磚的細縫:“我不需要這種東西。”


    薛尋野:“我需要,我易感期快來了,沒有omega的安撫會難受哭的。”


    程謂摸出橡膠指套戴左手食指上,在地板上沿著牆角邊緣按壓:“據我所知alpha的易感期需要標記過omega才會產生,你應該找你標記的那位omega,而不是一而再地侵犯我。”


    薛尋野一愣,握了握心髒驟疼時牽扯得神經微麻的左手:“他不願意。”


    第18章 嘴硬心軟


    程謂大致摸清了電梯的構造,是個長寬各九十厘米左右、擺脫曳引輪等裝置的改裝磁懸浮地下方形轎廂,一次最多可容納3~4人。


    現在問題是不知該啟動哪個機關才能把轎廂扯出來,程謂踢了踢被挪到一旁的紙箱,如果剛才有人乘電梯上來,估計藏在紙箱裏的他和薛尋野已經被頂到半空了。


    “程先生,目標點又開始移動了,”檀宥提醒道,“31~36號同時移動,橫縱坐標離你越來越近。你找到暗門了嗎?”


    “沒有開關。”程謂冷靜地拽住趴在地上拿匕首插地板縫隙的薛尋野,將紙箱踹回原位,“先躲起來,他們可能要上來了。”


    等把人扯進貨架和牆壁之間的狹縫當中時,程謂才反應過來他下意識在行動上承認了和薛尋野的合作關係。


    熾熱的氣息撲打下來,烈焰信息素的alpha無論是氣息、體溫或是眼神都像烈火一樣,程謂擠在他外側,感覺自己被不傷人的火焰給包圍了。


    “嘴硬心軟的小o,”薛尋野從背後摟住他,“你在保護我嗎?”


    “閉嘴。”程謂偏頭嗬斥,雙手平穩地舉著槍支,槍口瞄準了牆體夾角的位置,隻要電梯一上來,他就能及時應對危機,上次跟在鄧叁身後那兩個alpha不是吃素的。


    肩上一沉,薛尋野的下巴抵在他左肩:“我很疑惑,你的任務究竟是什麽,既然和我的計劃不衝突,那應該也是與鄧老賊謀劃的事情相悖的,那一開始你為什麽要接他的委托?”


    程謂一動不動地佇立著,雙臂並未因長時間的平舉而有絲毫顫動:“別問太多,我們不是隊友,沒必要對彼此刨根問底。”


    薛尋野歎氣:“又來了又來了,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意識到我不是來拆散你和你的搭檔,而是來加入你們的,我是個情報商,你完全可以向我索要一切對你們有利的情報,我又不是奸商,你怕什麽?”


    程謂小幅度地扇了扇眼睫毛,但沒有改變動作。


    他盯緊黑暗中的某一點,回憶著上次兩個alpha壯漢的身高在牆壁上用目光描繪出一個虛影,他的槍口分毫不差對準了頭顱的位置。


    大概過了十分鍾左右,檀宥報來新的目標動向:“好家夥,目標們又垂直降落了,地下室還不止一層,我他……”他扇了自己一嘴巴子,把髒話收回去。


    程謂聚在手臂的力道一卸,按了按通訊器:“同時降落還是輪流降落?”


    檀宥:“同時。”


    也就是說底下還有另一台更寬敞的電梯轎廂。


    程謂扒掉薛尋野環在他腰上的手,從狹縫裏走出來,回頭瞥向薛尋野時眼裏的淡漠快要與昏黑融為一體,平淡地回答他的問題:“我隻會比你知道得更多。”


    倉庫四壁找不到操控電梯的開關,程謂轉換思路,思索遙控、聲控或是其它操縱方式的可能。


    程謂蹲在地上打著手電筒在電梯轎廂頂部與地麵銜接的縫隙中照射,摸出手槍想朝裏打一發子彈測試深度,薛尋野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


    嵌著轎廂的地麵縫隙透出微弱的光,混在手電筒的光照中不易被發覺,薛尋野摳出程謂攥在手裏的電筒傾斜照射,使覆在轎廂頂部的光照麵積更大,縫隙內透出的光比剛才更強烈了些。


    “把燈關了。”程謂說。


    薛尋野關掉電筒,縫隙裏的光漸漸熄滅了。


    如此反複幾次,程謂掏出手機打開照明模式再覆上一層光,電梯“嘀嘀”響了兩聲,但並未啟動。


    “光控?”薛尋野將自己和從保安身上搜來的手機一同打開照明,亮光均勻鋪在方形的轎廂頂部,隨著一陣啟動的轟隆聲響,那塊麵積不大的地麵緩慢抬升,薛尋野第一反應把程謂撥到自己身後。


    程謂踉蹌了下,怔然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高大身影,頗為不自在地低頭扶了扶眼鏡。


    電梯轎廂四壁透明,內壁頂部的光感應器吸收光子後經由四條長棱把能量傳送至底部觸控開關,電梯啟動。


    程謂把右手腕搭上薛尋野的肩膀,拇指壓下擊錘,扣動扳機一槍擊碎轎廂上的監控,薛尋野伸手接住掉落的彈殼揣進兜裏:“走吧。”


    這種光控電梯還沒在各地推廣使用,他們乘坐的這一台大概是較早生產的初代機,運作起來速度不快,但勝在夠平穩,降落的時候剛好給程謂打量四周的環境。


    轎廂裏有殘存的雜亂alpha信息素,程謂辨得出兩個,來自鄧叁身邊的兩個保鏢,另外還有四股他所陌生的alpha信息素,排除beta的可能性,鄧叁身邊至少帶了六個人。


    轎廂穩固著地,走出電梯後轎廂自動合門重新升上去,看起來就像一隻粘在天花板的晶瑩玻璃箱。


    四下漆黑,天花板上的電梯轎廂在無人乘坐的十秒鍾後熄滅光芒,在此之前足夠讓程謂看清楚這負一層的場景,眼前儼然是一條長廊,直通往裏麵擺滿電動手術床的封閉空間。


    長廊兩邊沒有任何裝飾,陰仄得使人心底生寒。


    不太清新的空氣中混有高濃度的消毒水味,用量似乎已超出平常,程謂雙腳仿佛被釘在原地,喉頭湧起一股不適的嘔吐感。


    哪怕是在殺戮基地麵對滿目鮮血和來不及闔眼滿地滾動的頭顱,他都沒像現在這般難受得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僅僅是從抑製項圈底下擠出了一縷雪絨花香的信息素,它被項圈下緊貼腺體的微型阻隔器過濾了大半氣味,滲出後甚至被空氣中的消毒水味道給淹沒,薛尋野仍是第一時間覺察到程謂的情緒變化。


    他釋放出使人穩定心緒的安撫信息素,本想牽程謂的手向他輸送自己的體溫,又擔心這別扭的omega甩開他,於是薛尋野不由分說抓了程謂的手扣在自己的手腕上:“alpha易感期將至前的一段時間很容易被陌生環境或刺鼻氣味刺激大腦,指揮身體做出過激反應,你抓好我,我怕我搞破壞。”


    alpha的聲音從檀宥的通訊器裏傳出來,魏韓雲抽抽嘴角,輕聲嘀咕:“這小子胡謅個屁呢。”


    檀宥專心觀察屏幕,右下角的時間顯示程謂和薛尋野自潛進製藥廠到現在已過去九十分鍾,但綠色標記和紅色標記仍在不斷拉大距離。


    “程先生?”檀宥聽著那邊的寂靜,“現在有兩條路徑,第一條是負一層他們長久停留過的曆史位置,第二條是十五分鍾前位於負二層新形成的路徑。”


    程謂將淩亂得快要走散的思路整理起來,壓下心髒的狂跳,輕聲回應道:“你繼續觀測新路徑,我等下把負一層的數據發給你,你負責建成新的地下坐標地圖。”


    掌下透出衣物源於alpha的體溫是這個封閉空間裏唯一的柔暖,程謂扣緊他,換成左手持槍,摸黑穿過長廊。


    越往裏走,消毒水的氣味更濃,當中還混著股難聞的血腥味,幕幕場景像褪色的影片在腦中一頁頁翻動,若不是隔著手套,他手心的汗液指定害他連一把輕飄飄的m1935都握不穩。


    “沒人。”薛尋野開了手電筒的弱光檔照亮這個地方。


    和走廊連通的手術室陳列六張電動手術台,過道布滿高精設備,最靠裏是一座分隔有序的牆體櫃,櫃體透明,放在裏麵的東西一覽無餘。


    薛尋野控製著光束掃了掃櫃子,怒氣爬上心頭,他磨了磨後槽牙,憋了口氣才把滿腔髒話壓縮成四個字:“這個畜生……”


    手腕的力道一鬆,薛尋野轉過頭,瞧見程謂蹲到地上,他忙關掉電筒揣懷裏,蹲到程謂麵前緊張詢問:“不舒服嗎?”


    程謂輕喘著氣,腦袋埋進自己的雙臂間,像一隻發抖的小鴕鳥。


    這個姿勢讓薛尋野感到熟悉,每晚睡覺程謂就是這樣把身子蜷起來的,臉貼著枕頭邊的槍,手裏攥著棉被一角壓在耳朵上,仿佛這樣就能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薛尋野試圖抽出程謂手中的槍,但程謂修長白皙的手指牢牢地扣住了握柄不願交予他武器,他忽而想起自己故意激怒程謂時說的那句話——過多使用武器隻會體現你本人的怯弱。


    無心的嘲諷好像在他的omega心裏埋了根,薛尋野不摸程謂的槍了,轉而把omega握槍的手裹在自己手心裏,由蹲姿改為單膝半跪,另一隻手將垂在程謂臉邊的眼鏡防滑鏈往他耳後掖,金色的鏈子在暗夜裏失去了光芒,正如它那從高處跌落的主人。


    現在的程謂似乎褪去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裝回歸穿校服的學生時代,會捂著嘴埋在他肩上哭,但絕不發出半點聲音。


    縱然知道程謂會厭惡,但薛尋野還是試探著伸出雙臂,把他縮成一小隻的omega抱在懷裏,溫熱的手掌扒了扒程謂柔順的頭發。


    他想問問程謂,既然不拒絕他的擁抱,為什麽會不記得他們的從前。


    可是連他自己都在膽小,貼著程謂的耳朵隻道一句沉穩的“不怕”。


    第19章 乖聽我話


    冰寒的夜風灌進汽車天窗,檀宥打了個寒戰,睜大困得快要閉上的雙眼,穩住滑到腿邊的電腦,發現魏韓雲幫他連上了充電器。


    長時間使用的筆電散發著熱量,檀宥把凍僵的兩手塞到鍵盤底部取暖,魏韓雲關上天窗,拎起積了層油的烤串筒推開車門:“你先自個兒呆著,我去把垃圾扔了。”


    冬季店家打烊早,魏韓雲扔完垃圾,沿路走出兩百多米才尋到一家24小時便利店,看店的是個beta姑娘,正捧著平板坐在櫃台後看劇打發無聊的值班時間,不時發出一聲驚歎。


    魏韓雲繞著幾個貨架逛了一圈,拿了包暖寶寶,繞回收銀台時看見有台咖啡機,於是禮貌地讓姑娘做兩杯咖啡,其中一杯多放糖。


    姑娘放下未熄屏的平板轉身去拿杯子,魏韓雲注意到屏幕正好定格在景桉的臉上,姑娘在追的是景桉的新劇,衝咖啡的過程中還情不自禁往平板上那張精致的臉瞄了幾眼。


    魏韓雲隨口侃道:“你喜歡景桉?”


    姑娘一個高興,往兩杯咖啡裏都撒多了糖:“當然,他是世上最漂亮的omega!”


    魏韓雲搭在台沿輕敲的食指頓了頓,眼裏溫度降到了冰點,唇邊雖還勾著平和的笑,卻沒法再仔細地聽這個興致勃勃的beta姑娘如何用讚美將景桉捧到她心目中的omega頂端。


    隻在最後付錢時,笑著應和了一句:“嗯,他確實很漂亮。”


    咖啡杯摸著挺燙手,回到車上時剛好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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