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回想一次從前便痛上一次,她又能如何?


    那些過去猶如附骨之蛆一般,時時刻刻不在提醒她自己身上發生過什麽事,她曾經又被多少人給放棄拋棄過。


    閉了閉眼,她沉聲說:“算我求你,我求你離我遠些。”


    “我求你了。”


    她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啞,緊接著眼淚便大顆大顆滾落下來。


    她所奢求的並不多,隻是想離那些原劇情中的人遠遠的,自己一個人過日子就好,而不是與他們糾纏不清。


    現在這樣並不是她想要的。


    淚珠掉落在青年的手背上,像是被灼痛一樣,他攬著她的手臂漸漸失了力氣,半晌,默默垂落在身側。


    “……好,我不逼你。”


    崔爻說完這句之後便轉身往外走去,等到離衛長遙遠一些,才出聲:“殿下烤一烤火。”


    中間頓了頓,又垂著眸子低聲補充:“我不會過去的。”


    衛長遙抽泣的聲音漸漸消失,試探著步子一步一步往火堆旁走過去,彎腰隨意找了個地方坐著發起呆來。


    是她受到傷害的,也是她讓崔爻離自己遠一些的,可最後內疚的、哭泣的人還是她自己。


    他的感情太過真摯。


    他將自己從未捧出的真心小心翼翼地遞在她眼前,就這麽任由她踐踏,一句怨言也沒有。


    眉目低斂,言語之間全都是小心翼翼的嗬護和顯而易見的卑微,她看得清清楚楚。


    可她不能接受,對他也確實沒有男女之情。


    她得和從前那個可憐悲慘的自己徹底地割裂開,否則,她會惶惶不可終日。


    而他,感情真摯,合該有一個人好好對他才對,而不是自私自利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在這之後大概會快一些了


    第90章 、


    此後,山洞內安靜下來,誰也沒再說話。


    而崔爻果真如他自己所言,自始至終再沒靠近衛長遙一步。


    衛長遙心中惴惴不安,隻是低著頭看著眼前越燒越小的火焰,不知過了多久,山洞之外的雨聲漸漸小了下來,緊接著便有七零八落的搜尋聲傳來。


    “崔大人…”


    “三公主……”


    衛長遙聞言低著的頭猛然抬起,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抬步便要往外走去。


    隻是身形還未動,肩膀便被按住。


    “殿下先別出去,讓我去。”


    衛長遙聞言轉身看向他。


    青年垂著眸子,長而濃的長睫緊緊斂著,看不清神色,隻是近乎沉默地等著自己的回答。


    她眨了眨眼睛,恍然想起自己確實不知曉外麵之人的底細。


    藏在袖間的手指動了動,心中猶豫一瞬,她才緩聲說:“……那你要小心些。”


    對方隻是點了點頭,旋即一言不發地走向了洞口。


    在他轉過身後,她才像鬆了一口氣一樣的大著膽子去看他的背影。


    許是受罰了,沒了官職,他今日所著的並非是那一身莊重的官服,而是一身月白色的輕便簡潔的尋常服飾,這般風光霽月的顏色穿在他身上絲毫沒有違和。


    反倒讓人覺得相得益彰。


    他往常都是冷著臉的,容色疏離冷淡,但又有幾分穠豔,像是浸在冷清剔透的泉水的青色石頭,厚重而安穩,但又有著一種沉靜之美。


    但此刻卻有些美中不足。


    他受了傷,身上亦是多處汙泥染上,其中最顯眼的,便是幾個黑乎乎的小巧腳印。


    是自己方才踹的。


    思及,她閉了閉眼。


    希望他能想通,別在自己身上浪費心力與時間。


    不過崔爻是那樣的人麽?


    正當她閉眼沉思時,肩上落下了些重量,鼻尖亦是多了些沉香氣味。她掀開眼皮往肩膀上看了眼,隨即眸光動了動。


    是披風。


    衛長遙剛想拒絕,便聽他低聲開口:“外邊還飄著雨,殿下還是披著吧。”


    衛長遙靜靜蹙了蹙眉,旋即抬手握住了他給自己係著帶子的手腕,冷淡開口:“我自己來。”


    崔爻垂下的鴉黑睫毛顫了顫,沉默一瞬才收回手掌,放在了身側。


    等到係好帶子,那些禁軍也趕到了洞口處。


    禁軍首領立於洞口躬身恭敬開口:“臣來遲了還請三公主責罰。”


    衛長遙聞聲緩緩走至洞口,迎著微斜的雨絲淡漠著嗓音道:”不怪你,父皇還有其他人如何了?”


    首領聞言鬆了一口氣,聽見她的問題後滯了一瞬才斟酌著回答:“回三公主,陛下龍體尚安,就是有些家眷受了些輕傷。”


    衛長遙點了點頭:“那便前麵帶路吧。”


    對方聞言直起身子下了命令。


    隨著他一聲令下,那站了一地的人便轉身往回走去。


    細雨微斜,天空漸漸恢複光亮,遠處綿延山脈銜接之處亦是多出了一道天虹,隱隱約約地看不太真切。


    帶著雨意的微風拂過,在皮膚上帶起了一片細小疙瘩,衛長遙緊了緊身上的披風,旋即又低著頭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崔爻見狀,默默走快了腳步來到她身側,擋住了風口。


    衛長遙察覺到他的動作,抿了抿唇,隻當沒有注意到,但腳下的動作卻更快了些。


    崔爻看見她的動作,眉目斂得更低,默默伸手隔著披風捉住了她的手腕,輕聲叮囑:“殿下走慢些。莫要滑倒。”


    衛長遙沒看他,隻是低著頭垂著眼皮冷淡地說了句:“我知道。”


    說罷,便立即抽開手了被握著的手,抬起頭繼續往前走去。


    崔爻被她突然的動作弄得突然一愣。


    就那麽伸著手跟在她身後,眼也不眨的看著她。


    荒郊野外的草長得又高又厚,即便前麵的人已經開出來了一條路,可仍舊一棵一棵擋在了人小腿處,空裏還飄著雨絲,草上全都是豆子大的露珠,走過去,小腿以下盡濕。


    她長得又單薄嬌小,一腳一腳皆踩在了地上的泥坑裏,身子時常一歪一歪的,看得他心都要糾起來了。


    歎了一口氣,他快步走到衛長遙身旁,將她的手塔在了自己臂間。


    衛長遙的腳步頓了頓,隨即轉頭看向了身旁的崔爻。


    他正低著頭看著她,目光透著不易被察覺的繾綣和小心翼翼。


    看著他這樣的眼神,她一時之間無法去想別的。


    自己竟然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開始用這種目光看自己的,她有些怔愣地想起來,好像已經有時間早了。


    可自己竟然從未察覺。


    思及,她心中更覺得荒謬。


    自己之前到底是有多大意才能對他的目光視若無睹甚至還任由他一步步靠近的?


    還是說是崔爻太會察覺人心,所以才會悄無聲息地讓她放下防備?


    她麵容冷淡,神色疏離,連嘴角慣常的溫和弧度也不見了,這些落在崔爻眼中,更是令人心窒。


    崔爻看著她不願多說的樣子,心下中微酸。


    她是厭惡他到了何種程度?就連這種接近也叫她難以忍受。


    喉中像是含了一塊棉花,憋得他連呼吸都沉重幾分,心裏酸澀難忍,但他還是溫聲說:“這路難走,殿下撐著我走吧。”


    “等出了西山到了平整地界上,我便放開殿下。”


    “我不碰殿下,也不會……叫其他人看見的。”


    衛長遙聞言視線對上他的臉。他麵色有幾分蒼白,微濕的發絲有些站在了鬢角,雙眸還是泛著紅意,像是個小心翼翼討她心意,隨她開心的狼崽子。


    這般神色倒叫她想起了崔爻之前的樣子,也是這樣地,他以退為進一步步讓自己放下戒心的。


    她擋在披風下的手緊了緊,心下更是冷硬幾分。


    搖了搖頭:“不必,我自己可以。”


    留下這句話之後她便轉身走了,似乎一點心思也沒放在身後之人身上。


    崔爻就那麽一直呆呆站著,眼神有些失了焦距,落在艱難前行的衛長遙身上,更是難以言喻起來。


    衛長遙轉身後一直留意著身後的崔爻,在察覺到他沒跟上來之後她心裏輕鬆了不少。


    能讓他早點認識到自己的冷酷無情最好,免得他不願意接受事實。


    斂下心思,她腳下的動作更快了些,等到終於下山時身上已經出了一身的熱汗。


    衛長遙跟在禁軍之後,剛走下獵場前方的那個小斜坡,便見麵前的不遠處站了許多人。


    永和帝站在了最中間,在他身後,王公大臣圍了一圈,全都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的方向。


    她麵容沉靜,幾步走到永和帝麵前:“崇徽見過父皇,父皇可有受傷?”


    永和帝當著眾人地麵將她扶起:“朕一切都好,倒是你,可有嚇到?”


    衛長遙本想說自己一切都好,可不知怎麽的,不受控製地想起了崔爻被革職一事,心中微微一歎,她順著永和帝的力道緩緩起身,微微一笑道:“回父皇,崇徽確實是差點喪命,是崔大人冒死才救下了我。”


    “若今日沒有他,崇徽怕是早都喪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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