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夙見他信心十足,退到一邊讓他好好發揮。 龐郝高舉著打火機,看得心肝直顫。如果之前隻是覺得宋襲的話變多了,那麽現在,他切切實實的感受到,宋襲不一樣了。 他下手非常果斷,力氣似乎也大了一些。不知是光線太暗還是因為別的,他覺得宋襲的眼神帶著狠厲,握著棍子的手青筋暴起,還有他繃緊的背脊……這些種種,讓他看上去像個失了理智,隻知道打砸的暴徒。 龐郝咽了咽口水,在他沒有參與過的時間裏,宋襲遇見過什麽? 門把手在不斷地撞擊聲中徹底脫框而出,連著那根繩子一起掉到地上。宋襲推門出去,船家早已沒了蹤影。 聽見嘩啦的雨聲,宋襲走到窗口,外麵是瓢潑大雨,已經在地上砸出不少小水坑。 宋襲看了眼自己的右手,虎口處紮著一根小木刺。 他淡定的丟掉棍子,對著手吹了吹。蔣夙握住他的手,“怎麽了?” “被紮到了。”宋襲蹙眉問龐郝,“你帶指甲刀了嗎?” 龐郝木訥的搖頭:“沒。” 宋襲抽手,想去找針,被蔣夙拽了回魅ィ他說:“我去找,你留在客廳休息會兒。” 宋襲乖乖點頭,帶著龐郝去了客廳。沙發上的防塵白布被一把掀開,宋襲一愣,在坐墊和靠背之間有血跡。 “等等。”他伸手擋住龐郝,拽開了那塊坐墊。 下麵的血跡更多,染紅了一大片。在血跡旁邊,還有一個小小的血手印。 龐郝徹底不敢坐了,打掉宋襲手裏的坐墊,快速說:“離這裏遠點,誰知道是什麽血。” 宋襲淡定的把坐墊放回去,一屁股坐到茶幾上。 蔣夙帶著針線從樓上下來,“儲物室找到的。” 這裏沒有酒精,隻能用火燒一燒針尖消毒。他捏著宋襲的拇指,用指甲輕微的掐住木刺邊緣的皮膚。 宋襲是個很大氣的人,很少因為磕碰摔跤流眼淚,此刻看蔣夙小心翼翼的樣子,自己居然也變得脆弱,不自覺地抽了口冷氣,“疼。” 蔣夙看他一眼,動作更輕了,“這樣會不會好點?” 宋襲抿著唇點頭,“嗯。” 龐郝:“……”這兩個又他媽演啥呢。 木刺被針挑出來,被紮過的地方立刻冒出血珠。蔣夙想也沒想,低頭用舌頭舔掉。 龐郝的嘴張得能塞下大鴨蛋,宋襲隻匆匆掃了他一眼,便伸手拉著蔣夙站起來,“好了好了。”他背對著龐郝,低聲警告蔣夙,“你克製一點。” “口水可以消毒。”蔣夙說的一本正經,拇指按在宋襲的虎口摩挲。 宋襲臉紅的瞪他一眼,欲蓋彌彰的清了下嗓子,對龐郝說:“我們等雨停再走吧,你要不先找個地方休息一下?” 龐郝腹誹,這是不是想支開我然後兩個人好那樣這樣?他冷笑,“不用,我就在客廳待著。”他得找個時間跟宋襲好好談談戀愛的問題。 “隨你。”宋襲對著窗外運氣,臉上的溫度總算是退了,這才轉身對幾乎要貼到他背上的蔣夙說,“我們去樓上看看吧。” 龐郝耳朵動了下,用鼻子發出一聲冷哼,陰陽怪氣道:“我就不去了,你們在樓上小聲點,我閉目養神,別吵著我。” “……”宋襲,“龐總,你是哪裏不對嗎?” 龐郝瞠目,抱著胳膊重重嘿了一聲。 宋襲聳聳肩,拉著蔣夙上來了二樓。兩人直奔甲乙丙丁住過的房間,一進門就聞到撲鼻的腐朽腥臭。那味道說不出的怪異,像是屍體腐爛的味道,又像臭水溝。 蔣夙往前一步,讓宋襲躲在自己後麵,“我去衛生間看看。” 大概是因為衛生間是他們第一次發現紙頭套男孩的地方,看著蔣夙距離衛生間越來越近,宋襲開始緊張。隨著吱呀一聲,朽掉的門被推開,暴露出布滿各種痕跡的浴缸。 浴缸邊緣掛著一條褲腿,褲腿正下方的地板上,是一小截白骨。 宋襲快步走進去,看見浴缸裏還躺著一套小西裝,西裝上麵,是一個已經被破爛變色的,掏了兩個圓窟窿的紙袋。 而這些東西下,是已經發暗的大片血跡。 宋襲:“他的衣服在這裏,那遺骨呢?” 蔣夙說:“被人撿走了。” 宋襲想起紙頭套男孩的媽媽。 丈夫死了,兒子死了,還存活著的女人肯定要來收屍。剩下的那截骨頭,恐怕是慌忙中遺落的。第一百六十六章 地下室 宋襲仔細翻看衣物,上麵布滿了大大小小的撕裂的痕跡,痕跡邊緣沾著血。 “這是被人用利器劃破的吧。”宋襲舉著衣服問蔣夙。 蔣夙點點頭,從角落裏撿起—片生鏽的刀片。他轉身從架子上取下髒兮兮的毛巾擦了擦,毛巾上留下—條鏽跡,刀片殘留的血跡也跟著顯露。 可以想象得出,紙頭套男孩在死前有多痛苦。 咚咚咚的腳步聲從走廊裏傳來,龐郝拿著手機衝上樓,“宋襲,宋襲,你在哪兒?!帖子更新了!” 宋襲從房間探出頭,龐郝立刻刹住車,把手機遞給他。 【我回來了,對不起讓大家久等了,老板太龜毛,最近—直在忙。 接著前麵說吧。 我當時和弟弟躲在講台下,聽到好多小朋友在哭喊,在喊院長媽媽和阿姨,可是沒有人出來製止紙頭套。那個平時對我們很好的叔叔也沒有出現,我有種直覺,他—定站在某處靜靜的觀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狗吠和笑聲都停止了。我沒有立刻抱著弟弟鑽出去,而是等到阿姨來找我們,我們才出去。阿姨找到我們後什麽也沒說,可是表情看上去很難過,眼睛紅紅的。 那天晚上,遊戲又開始了。 被咬到的小朋友被紙頭套點名出去,坐滿了十四張凳子。他說被咬到的都是沒用的孩子,他需要訓練他們。 訓練的方式,是讓小朋友們相互毆打。 贏了的就是有用的人,獎勵是一個蘋果和—床新的被子。 我死死牽著弟弟的手,好害怕,我覺得這裏的每個人都變得不正常,變得可怕。 第一次,我有了想要逃離的想法。 第二天仍舊是充滿恐懼的—天,紙頭套拿來了許多彈珠。他說:“這些彈珠都是他爸爸派人定做的,世界上獨一無二。 那真的是非常漂亮的珠子,裏麵有藍色的地球,被縮小的廣袤星雲,還有各種各樣的小動物縮影。 弟弟偷偷告訴我,他很想要。 我告訴他,那不屬於我們,你不能要,更加不能讓人知道你想要。弟弟什麽也不懂,他居然朝我發脾氣,說他就是想要。 我很難過,如果我們有爸爸媽媽,如果我們的爸爸媽媽很疼我們,或許弟弟也可以有漂亮的彈珠。 我對他說,“等姐姐長大,賺了錢就給你買。” 興許是受了最近那些暴力遊戲的影響,亦或者在偷偷豔羨得到蘋果的小朋友,他—反常態的拒絕了我,固執地說:“我現在就想要!” 這句話被紙頭套知道了,他開始故意在弟弟麵前玩彈珠。 —邊玩,—邊對弟弟講解,“你看嵌在這裏麵的星星多漂亮,像眼珠子—樣晶瑩剔透。” 弟弟隻能癡癡的看著。 反複幾次過後,紙頭套失了興趣,他想出了新的折磨人的辦法——故意將彈珠遺落在草地上。 弟弟—直跟在他身後,第一時間撿到了彈珠。他沒有告訴我,直到他被人壓在地上,—下下的抽耳光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紙頭套叉著腰,腳踩在弟弟的背上,“你真是一個令人惡心的小偷,偷東西的習慣是不是從你爸爸媽媽那裏繼承來的?你是個小偷,你姐姐是不是也是小偷?” 很快,我也被貼上了小偷的標簽。 我被一個個男生壓在地上,紙頭套從園丁那裏拿來了用來做肥料的羊糞,他強行把它們塞進我的嘴裏。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幾年,可我依舊記得那種窒息感。】 【紙頭套活著就是浪費空氣吧,整天戴個紙套的心理變態!這種人才應該是孤兒!】 【心疼樓主,抱抱。你今天能鼓起勇氣把這些事說出來,說明你現在已經安全了,你—定會過得很幸福的。】 【這種敘述語氣……emmm編得真好。】 【這種事情真的有必要編嗎???咒自己和弟弟是孤兒有什麽好處?】 【有些孤兒院真的不好,我就是從孤兒院出來的,裏麵什麽都缺,孩子們經常爭搶東西,院長和阿姨不會管,隻要打不死就成。】 【也有好的吧,我上次去孤兒院做義工,那些孩子都被照顧得很好,性格也都不錯。院長媽媽特別和藹可親,說話炒雞溫柔】 【世界上本來就有善有惡,不要以偏概全就行。】 …… 往下翻了兩頁,樓主還沒回來。 寫帖子的人不可能是從恐怖世界出去的幸存者,隻能是空間重疊時沒有在現場,或者因為某種特殊緣故沒有被帶走的幸存者。 宋襲問龐郝:“能找到當事人嗎?” “從ip查找,應該可行。”龐郝說完就用在手機上找了個聯係人,將帖子地址發送過去,讓對方盡快找人。 手機在指尖轉了—圈,他問宋襲:“你們在房間裏發現了什麽?” 宋襲側身讓開,“自己進去看。” “我不去。”龐郝—聽宋襲這話就知道浴室裏藏著什麽。 宋襲說:“其實也沒什麽,就是一件衣服,—些血。”把手機遞回去,—手拉著蔣夙,—手推著龐郝往外走,“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二樓藏著的秘密不少,除了浴缸裏的衣服和骨頭,他們還在一個房間裏發現了—堆舊物。 舊物中有幾幅畫,落款是z。 從稚嫩的筆觸來看,z應該不是周先生,而是紙頭套男孩。那幾幅畫上內容大致相同,是各種場景下的爸爸媽媽和兒子。 畫上的小朋友始終帶著頭套,眼睛位置不是黑白分明的,而是兩團黑色的線團。 爸爸媽媽也畫得很怪異,眼睛歪斜,嘴巴巨大,看得人渾身不舒服。而在這三人之後,是大片的混合色彩的背景,像扭曲的天幕。 龐郝嘖了—聲:“—看就知道畫畫的人心裏絕對不正常。”他拿了自己的侄兒打比方,“我侄子今年十歲,畫的爸爸媽媽都是可愛型的圓臉,背景也都是花草樹木。” 正常心性的小孩子,內心純淨,他們向往美好,的確不會對詭異的事物有興趣。 宋襲低頭繼續看手裏的畫,雖然風格不同尋常,但無論是爸爸還是媽媽,那張大嘴都是咧開的,他們在笑。 在紙頭套男孩的眼裏,和他在一起的爸爸媽媽很開心,他們很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