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夙在兩個世界應該都有所限製,否則之前為什麽在現實中始終維持影子的狀態。 肯定是昨晚上去收拾髒東西,費了不少力氣,所以今早才會變成小孩子。 蔣夙不承認,也不否認,宋襲在麵對他時的緊張情緒正在減少,這讓他很滿意。他用小手去拉住宋襲的大手,低聲道:“客廳裏有人,是你的助理。” 小江早上七點過就來了,知道樓上的人還在睡,他輕手輕腳地整理了一番客廳,又去冰箱看了看,拿出食材熬了點粥,烙了餅。 宋襲帶著蔣夙下樓,看他小胳膊小腿,伸手就要把人抱起來。臨到一半時,他縮回了手,告誡自己不能抱,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再這麽抱,兩個人會更加牽扯不清。 可就在他直起身,下了三級樓梯時,蔣夙不知怎麽的忽然摔了,一屁股坐到台階上。後腳跟正好擦過樓梯棱角,當場就破皮了。 宋襲條件反射的一把將人抄起,飛快下樓。 聽見外麵翻箱倒櫃的聲音,穿圍裙的小江從廚房走出來,見他宋哥抱著一個小男孩兒,傻了。 “宋哥,這誰家孩子啊?”小江納悶,這個子得七八歲了吧。 身上的衣服也很奇怪,上身的t恤有又長又大,下身的褲腿卷了不知道多少圈,應該是他宋哥的。 宋襲說:“蔣夙的弟弟。” 他從櫃子裏找出醫藥箱,讓蔣夙坐到沙發上,把腿擱到自己腿上,然後取出酒精棉,“有點疼,你忍著。” 蔣夙悶悶的“嗯”了一聲,欣賞著宋襲擔憂的表情,心頭淌過的溫暖蔓延進四肢百骸。 哥哥是很喜歡他,隻是這份喜歡更多的是縱容和對“弟弟”的寵愛。剩下的那部分情感,或許連宋襲自己都沒有發現。 蔣夙已經成年,宋襲卻仍然能毫無芥蒂的和他躺在一張床上,在需要的時候會牽著他的手。換做其他任何男人,都會覺得有些尷尬,太過黏膩吧。 宋襲沒有,他理所當然。 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深思的事。 無論藏潛意識之下的是從生死相托中延伸出的信任,還是因為恐怖世界中的彼此依偎生出的濡沫之情,蔣夙都會把它們變成他想要的。 蔣夙無聲的微笑,成熟的帶著幾分誌在必得的笑容讓小孩兒看上去還很違和,小江都愣住了,這孩子是疼得腦子抽了嗎。 宋襲消完毒抬起頭,“疼嗎?”怎麽連點反應都沒有。 蔣夙搖了搖頭,眼睛裏卻泛起水光,“不疼,我真的不疼。” 宋襲歎了口氣,他不該因為昨晚的事想要疏遠蔣夙,眼下的他還這麽小,好在剛剛隻是坐在樓梯上,而不是直接滾下去。 “是我的錯,沒照顧好你。”宋襲沒辦法毫無距離的擁抱小孩兒,隻是虛虛將人往懷裏攏了攏,就鬆開了。 “沒關係。”蔣夙拉著宋襲的袖子,“是我自己沒有走穩。” 小江心裏迷惑,這要是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無論男女那都是妥妥的小白蓮啊!可放在小孩兒身上就不一樣了,隻覺得小孩兒真可憐,小孩兒真懂事,小孩兒真招人疼。 他輕咳一聲,“那什麽,早餐馬上好了。” 宋襲把小孩兒的腳從自己腿上拿開,糾結了下,“能自己走吧?” 蔣夙低下頭,很失落的樣子,連幾米遠外的小江都能感覺到他的哀怨。宋襲硬著心腸走了,去廚房把早餐端了出來,坐下後,敲了個雞蛋慢慢剝起來。 蔣夙慢吞吞地走過去,爬上凳子,就坐在宋襲旁邊。 咯噔一聲,雞蛋碰到餐盤上的小瓷勺。 宋襲:“吃個雞蛋,把牛奶也全喝了。” 蔣夙看了眼對麵的小江,特別乖的照做,一點不剩。小江也一直關注著這個陌生的小孩,心說跟蔣夙長得也太像了吧,不愧是宋哥弟弟的弟弟,小模樣真俊。 飯後,小江負責收拾碗筷。完畢,他擦著手,解開圍裙從廚房出來。 “宋哥。”喊完就發現小朋友看了他一眼,小江沒怎麽在意,對宋襲說,“工作室裏的人都想著你,念叨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宋哥。” 決定暫停工作後,宋襲就再沒有去過工作室,悄悄瞥了眼蔣夙,宋襲決定今天出去走走。 單獨兩個人在家裏麵對麵,實在太難了。 “今天去看看吧。”想起很早之前就在心裏形成的計劃,他指著放在客廳窗簾後的箱子,“那是給他們的禮物,你把他們一起帶上。” 小江去搬了箱子,“你之前定的香水?” 宋襲點頭說:“嗯,每個人的味道都不同,你的是前調蘭花香,中調是柑橘和白茶,後調是青草和海鹽。” 小江感動得眼睛都紅了,宋哥太好了,居然記住了他的喜好,還把他們都綜合在了一起。管他好不好聞,他都要收藏一輩子。 家裏沒有小孩兒的衣服,宋襲帶上口罩和帽子,讓小江留在家裏看孩子。 蔣夙不敢纏得太緊,像塊望夫石杵在別墅門口,看著青年越走越遠。小江站在他身後,彎下腰來,“走了小朋友,你宋襲哥哥很快就會回來。” 蔣夙什麽也沒說,隻是從門口去了落地窗前,仍舊扮演望夫石。 小江心頭感歎,這感情是有多深,一步也離不了。他盤腿坐在幹淨的地板上,問蔣夙,“你和宋哥以前就經常見麵嗎,他對你很親切。” 蔣夙心裏因為“宋哥”兩個字泛起的酸味,被後一句消化了。 他挑著眉梢,“當然,他和我最親了。” 小江憋笑,這小模樣看著怎麽跟故意炫耀似的,“看出來了,我還從來沒見過宋哥對小朋友這麽照顧的。” 蔣夙這才舍得給小江一個眼神,“他對我是獨一無二的。” 聲音很輕,也不知道是在對小江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離開別墅後,宋襲感覺整個人都輕鬆了。他沿著小區外的街道去了超市,正要進門,一隻手攔住了他。 是龐郝。 龐郝的車停在路邊,身上毫無形象的背著個挎包。見宋襲一臉驚異,他主動道:“我是來投奔你的。” 第一次從那個世界死裏逃生,他一直過得小心翼翼,很少出門。 結果不知道怎麽回事,還是他媽的被拉了進去。 真邪了門了。 宋襲挑眉:“我可是個遊戲愛好者,你確定要跟我一起?” “小宋啊,哥哥也是被逼的。”龐郝欲哭無淚,又不敢明目張膽的提起恐怖世界,“我不想玩兒也沒用,老是有人組局強迫我,把自己鎖在房間裏都是白搭。” 宋襲:“沒辦法,空間翻轉沒有規律,我們甚至連兩個空間翻轉的方向,空間到底是平整的無限延伸,還是反複折疊都弄不明白。這些東西已經超過了現如今的科學範疇,隻能受著。”他安慰道,“想開點,既然躲不掉就別躲了,該幹嘛幹嘛,別把自己憋壞了。” “所以我來投奔你了。”龐郝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呆在宋襲這兒最安全。 宋襲抗拒:“我不喜歡外人住進家裏。” 龐郝指著路邊的汽車,車窗立刻放下來,露出一張親和的臉,是一位中年婦女。那名婦女宋襲早有耳聞,是龐郝家的煮飯阿姨,幾大菜係都能做,且味道極好。 在私人空間不容進犯,和八大菜係輪流吃的拉鋸中,食欲占了上風。 宋襲嚴肅的說著自己剛在心裏定的規矩,“一樓有客房,你可以隨便挑一間,二樓是我的私人空間,你不能上去。家裏必須打掃幹淨,不能將個人物品隨意擺放,最好是歸納在自己的房間裏。” 龐郝:“……”這是軍訓教官嗎。 “行,我都答應你。”龐郝咬牙答應,誰讓他膽兒小呢,如果還有下次,他希望隊友裏能有宋襲,而不是一堆心思各異,需要處處防備的人。 宋襲看了眼龐郝身上的包,“你帶的什麽?” 龐郝:“都是重要文件和財產。” 宋襲也是個財迷,表示非常理解。別墅區附近沒有大型商場,宋襲隻好又去了一趟超市,買了幾套童裝。 龐郝拿起一件綠恐龍的兒童連體睡衣,“你買這些東西做什麽?” “蔣夙的弟弟在我家,可能要暫住幾天。” “……”龐郝無語了,“他親弟弟?” 宋襲:“嗯。” 龐郝:“你到底有多少個弟弟……” 宋襲不敢給出確切答案,萬一明天醒來夙夙就長大幾歲怎麽辦,到時候好解釋。 龐郝就是隨口問問,不回答就算了。他搶著要付賬,宋襲搶在他掏錢的時候攔下來,“我弟弟的衣服,怎麽能讓你掏錢。” “這有什麽。”龐郝對宋襲越來越親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同一條船上的螞蚱,就別客氣了。 宋襲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如果蔣夙知道了衣服不是他買的,會不高興,“真的不用,龐總。” 見青年是認真的,龐郝把錢包揣了回去。 回到家,宋襲高興地拎著新衣服給蔣夙換上,和小江一起帶著孩子前往工作室。龐總猶豫了下,厚著臉皮一起跟上。 工作室裏正忙碌,老板雖然停工了,但前段時間的拍的電視劇和電影,還有參加的綜藝,拍攝的廣告都有不少後續,他們要配合出品方和品牌方的工作。時不時也要幫宋襲在網絡上留點蹤跡,免得掉粉。 “宋哥!”有人看見了宋襲,驚喜地蹦起來,“你怎麽來了。” 宋襲笑著說:“來看看你們。” 辦公室裏,所有人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兩三秒後,驟停的畫麵騷動了,所有人都跑向宋襲,將小江和龐郝給擠到了邊兒上。 要不是宋襲伸手拽住蔣夙,小孩兒這會兒已經坐到地上了。 “哎,有個小孩子!”一個女孩兒注意到了蔣夙的存在,其他人這才發現宋襲拉著一個小人兒,急忙紛紛讓開,怕把人給擠壞了。 宋襲溫柔禮貌的和每個人打招呼,安撫一陣後,帶著大家去了會議室。 小江立刻將宋襲準備的禮物,按照香水盒上的名字發給對應的工作人員。大家又驚又喜,捧著禮物連聲說謝謝。 “不用客氣。”路上宋襲已經聽小江匯報過,知道這幾天大家不是很忙,便提議道,“你們跟我一起忙了這麽久,也沒怎麽好好休息過。這兩天大家把手頭工作規整一下,三天後我們出發去放鬆一下。” 眾人麵麵相覷一通,緊跟著爆發出驚喜的尖叫。 蔣夙聽見,哄鬧的興奮聲中,夾雜著什麽“宋哥我愛你”、“宋哥你太好了”之類的。他爬上宋襲的腿,想把人擋在背後,不讓其他人看見。 可惜眼下的他太小,根本擋不住。 反倒惹得旁人覺得他小人扮大人一樣肅著臉很有意思,更有甚者,居然想捏捏他的臉。 蔣夙隻是軀殼變小了,內裏的芯子依舊鬱沉,他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就悻悻的縮回手,心說這不會是哪家的大少爺吧,看上去脾氣不怎麽好。 三天後,工作室暫停工作,大夥兒高高興興地和宋襲一起上了飛機,飛往位於南方的某座小島。 小島是旅遊勝地,碧波白沙,天空蔚藍幹淨,任何一個角度隨手拍都是美麗的油畫。 宋襲穿著沙灘褲,戴著墨鏡,正躺在椅子上曬太陽。 蔣夙不高興的給他扣扣子,眉頭皺得特別緊,他不希望他人看到哥哥的身體,哪怕是一點鎖骨也不行。 這片沙灘被包了,不會有外人進來,宋襲就很隨意,沒在乎太多形象。偏偏蔣夙要束著他,一會兒泳褲太包臀,一會兒短袖必須扣扣子,三十多度的天,他真的要熱死了好嗎。 蔣夙可不管那麽多,他仗著“年紀小,很直白地說:“你是我的,不能讓別人看見。” 每當這種時候,宋襲就想找洞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