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半,李嬸的飯菜做好了,宋襲聽見他們將菜盤子擺到桌上,然後是拉凳子的聲音。 204內靜悄悄的,三個人似乎突然靜止了。 就在宋襲疑惑間,他聽見李嬸說:“算了,還是先把事兒辦了再吃飯。辦完事兒後,還能好好加個大菜。” 話音剛落,整棟樓還亮著燈光的窗口全暗了。 突如其來的停電,讓屋子陷入了黑暗。蔣夙從對麵的沙發上走過來,勾著宋襲的肩膀。 雖然他什麽都沒說,宋襲卻感覺到一種緊張的氣氛。 球體滾動的聲音又來了,咕嚕的聲音透過天花板傳來,同時伴隨而來的,是金屬刮過樓梯扶手的刺耳聲。 那聲音尖銳刺耳,一下一下刺激著人的耳膜。 它沒有一路下來,而是停在了203門口。宋襲意識到什麽,讓蔣夙去陽台通知一聲,自己則從廚房找出菜刀打算衝出去。 他的手握住了門鎖,正要擰開,外麵有人開始敲門。 咚、咚、咚。 咚——咚——咚—— 宋襲貼近貓眼,看見披著黑長直頭發的女人立在門外。她低著頭,兩邊的顴骨因為翹起的嘴角而高高隆起。 她伸手,又在門上敲了幾下。與此同時,樓上傳來摔打聲,和鄒翔驚惶失措的叫喊。 蔣夙踩上掛在外牆上的空調機,伸手勾住203陽台上延伸出的漏水口管道。腰腹用力,一個倒空翻落進陽台。 樓上的這間屋子和樓下一樣黑,毛強斜躺在茶幾旁昏死了過去,王通捂著肩膀坐在地上,指縫間全是血。 蔣夙:“人被帶走了?” “嗯。”王通啐了一口,“草他媽的,樓上那李哥用鑰匙開門進來的,提了兩把刀,不管不顧直接就砍人。鄒翔也是個傻逼,不好好躲在房間裏,偏要往外跑。沒跑幾步就被李哥捉住,給拖了上去。” 他看了眼青年身旁空蕩蕩的位置,“怎麽你一個人,我好像聽見樓下有人敲門……你聽!” 隱隱的哭聲穿透了天花板,王通猜道:“是珍姐?” 哭聲從隱忍的啜泣,變成了充斥著恐懼的放聲大哭,就連隔了一層樓的宋襲也聽見了。而此刻,敲門聲仍在繼續。 外麵女人始終低著頭,敲門的頻率變快,她的身體、頭發,隨著她愈發瘋狂的動作開始震顫。 林叔站在宋襲身後,手裏攥著一根擀麵杖,“她到底想幹什麽,怎麽一直敲門。” 剛一停電就來敲門,未免太巧了。 宋襲說:“我覺得她是不想我們上去救人。” 外麵的女人似乎聽見了他的話,動作一頓。宋襲的神經跟著緊繃起來,看著貓眼的目光一凝。 黑長直緩慢抬起來頭,她的臉的確漂亮,卻很僵硬。尤其是在昏暗的光線中,臉色暗淡得像蒙上了一層黑色的灰。 就在宋襲不確定她到底想做什麽的時候,她突然靠近,眼珠子直接貼在了貓眼上,擋住了一切光線。 視野內一片漆黑,宋襲敏銳的後退一步,外麵的女人不知用了什麽,竟然將貓眼給頂開了!那似乎是一片很長很長的指甲,沿著貓眼與門洞間的縫隙伸進來,往下彎曲,試圖打開門鎖。 宋襲讓林叔撐住門,跑去廚房拿來廚房剪和一把錘子,哢嚓一下剪短指甲後,他一榔頭把突出的歪斜的貓眼砸了回去。 外頭尖叫一聲,撓門聲接踵而至,咯吱咯吱的,好像黏在她指頭上的不是指甲,而是尖利的金屬。 頭頂的滾動聲消失了,屬於珍姐的哭聲還在繼續,再配上近在咫尺的撓門聲,宋襲感覺自己頭皮發緊,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三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令人十分難受,林叔已經捂住胸口,開始大口喘息。 宋襲咬著牙,學著蔣夙之前那樣,一腳踹上門。撓門聲並沒有停止,外麵的東西似乎隻對蔣夙有忌憚。 心有靈犀般,在他最需要的時候,蔣夙的身影出現在陽台上。 隨著他踹門的動作落下,外麵的女人安靜了,嘴裏發出咯咯咯的笑聲。然後宋襲就從貓眼中看見,她從衣服裏掏出一個東西,彎腰放到了地上。第一百一十六章 請不要說悄悄話15 聲嘶力竭的尖叫後,四樓沒了聲響。 “別開門,也別出去。”蔣夙語氣凜然,氣息平穩,仿佛剛剛那重重的一腳不是他踹的。 雖然沒有明說,但宋襲已經明白他的話,不要開門撿門口的東西。 宋襲就真的沒開門,他回到沙發前坐下,雙手合十,手肘撐在分開的膝蓋上。林叔也跟著坐過去,憂心忡忡道:“怎麽就找上我們呢,這運氣絕了。” “沒事,船到橋頭自然直。”宋襲幹巴巴的安慰,心裏吐槽,但願真的是運氣差,而不是挨個來。 屋子裏安靜,樓道裏更安靜。仿佛眨眼之間,一單元進入了真空狀態。 宋襲心裏不踏實,用撐衣杆捅了捅天花板。 王通立刻從陽台呼叫他,“樓上出事了,血都沿著陽台滴到樓下了!” 外麵光線暗,宋襲隻能看見確實有類似於水珠一樣的暗色液體緩慢的往下滴落。 他眉頭一皺,“珍姐還在樓上嗎?” “在吧,我估計她是昏死過去了。”王通說完煩躁的“嘖”了一聲,用力揉亂頭發,對宋襲說,“我這裏爬上去相對容易,我先去看看。” “好。”宋襲回望了眼客廳,林叔佝僂著身體,而蔣夙沉默的坐在對麵。想了下,他衝蔣夙招招手,“我讓毛強放根繩子下來,我們爬上去。” 毛強聽見後動作很快,把床單拴成的“繩”放下來。宋襲先讓林叔爬上去,然後是蔣夙,最後才是自己。 落地,陽台圍牆頂部果然全是血。 他抬頭,似乎看見一根手指支棱在四樓的陽台邊上。看那纖細的樣子,估計是珍姐的。 王通翻牆技術一般,中途險些摔下去。剛平穩心神成功爬進陽台,就被癱在地上的女人嚇了一跳。 珍姐的眼睛閉得不算緊,留著兩條縫,就算是眼下光線不好,也能看清內裏的眼球是往上翻的。 這得嚇得多慘才會當場暈厥。 王通繞過她進了客廳,裏麵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血和肉沫殘肢,五髒六腑丟得到處都是,從客廳到陽台的圍牆,明顯有噴灑的血跡。看來是傷到動脈了。 他進了屋,隻看了一眼就快速出來。 回到陽台,他先掐醒了珍姐,還沒開口,對方就利聲尖叫。屋子裏的人頓時就醒了,鞋都沒穿,打著光腳板咚咚咚走出來。 王通無處躲藏,直接翻出陽台,小心翼翼的蹲在空調機上。 李嬸和她的丈夫腳下沒聲兒,一路來到陽台。看見蹲在空調機上的王通,兩人眼底閃過一抹光。李嬸轉身從角落拿來撐衣杆,李哥接過之後,目的性很強地朝王通的眼睛戳去! “王通!跳下來!”宋襲此刻的聲音如同天籟,王通隻看了一眼他的位置,沒有任何猶豫,縱身一躍往下跳。 四樓的空調機箱在三樓的斜上方一點,宋襲瞄準時機,一把握住王通的手。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整個身體被帶得往下栽。 還好被蔣夙從後麵撈住腰穩住,才沒有一失兩命。 王通的身體因為慣性砸在陽台往牆上,他拚命伸手抓住護欄,正準備往上爬。四樓的撐衣杆突然刺下來,精準的紮在他的頭頂。 不用摸就知道,肯定出血了! 樓上的李嬸看出蔣夙才是這三個人中出力最多的人,迅速從書房拿出幾把刀。她從丈夫手中拿過撐衣杆,暫時接替刺人的活兒。李哥直接從自家陽台跳去了隔壁404的陽台,眯起一隻眼,朝蔣夙的方向飛刀。 刀子在白天的時候被磨得很鋒利,它驚險的擦過蔣夙的胳膊,袖子上多一條口子,皮膚卻沒有傷到。 宋襲頓時就火了,“誰準你動他的!”跟蔣夙換了個位子,對客廳的林叔說,“林叔,給我遞點趁手的東西,越堅硬越好!” 林叔跑得飛快,隔空拋過去一個煙灰缸。 宋襲接穩後一秒沒停,探出半個身體,瞄準李哥的腦袋丟了上去。 李哥身體打了個晃,扔刀子的手一歪,失去了準頭,刀子直接掉到樓下去了。他氣急敗壞,將宋襲一起記恨上,“小偷,幫凶!我明天就去業主會告你們!” “哦,你認真的嗎?”宋襲麵露挑釁,根本不把他的威脅放在心上。 “不搞死你們我不姓李!”李哥說話時嘴裏一直噴口水。 惹怒了土著自然不會有好果子吃,頭上的虱子多一個少一個沒差別,宋襲完全不虛,“行,我等著。”他眼睛微微一眯,在李哥往自家陽台跳的時候,將手裏的又大又沉的紅薯砸了出去,正好擊中李哥的褲襠。 李哥哎喲一聲,跌落進陽台。 聽到那一陣陣的哀嚎,宋襲心頭的火滅了一點點。其他人則默默看了眼自己的襠,嘶,紅薯砸襠,光是想想就好疼。 宋襲沒有察覺到周遭佩服的目光,拉著蔣夙上下仔細看。 確定隻有衣服被劃破後,他臉色稍霽。 “沒出血就好。”宋襲說完不放心,又將人上下打量三遍,這才看向已經自己站起來的王通,“你沒事吧。” 終於注意到我了! 王通說:“沒事。”他用力吸了一口氣,“珍姐還活著,看樣子應該不會有危險。至於鄒翔他……” 剩下的話不說出來,大家也知道鄒翔肯定死了。 王通捂著臉,“我就沒見過那麽慘烈的景象,全是血啊,噴得到處都是。偏偏我們還誰都沒聽見鄒翔的慘叫。”他停下,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一口,“你們說,他到底經曆過什麽。” 宋襲按住他的肩膀,“別想了。” 王通點點頭,說:“是不能再想了,我怕想多了自己成神經病。” 眼下天還黑著,黑夜成了一道分界線,將大家擋在屋內。 宋襲叮囑王通他們不要出門,萬一202門口的東西被送到樓上來了呢。一夥人蔫頭巴腦的坐在客廳裏,沒有人再說話,隻有淡淡的呼吸聲。 不知不覺間,天亮了。 天空一掃之前的陰沉,天邊浮現出明亮的光,預示著今天是個大晴天。 他們聽見有人從樓下上來,經過門口上了四樓。隨即便聽見頭頂的屋子有了響動,李嬸和她丈夫已經醒來。 203的電話沒有辦法和樓上接通,他們聽不見樓上的人到底在說什麽,隻能大致判斷出,上樓的人是業主代表,她正在和李嬸說話。 “會不會是在說鄒翔的事?”毛強聲音低沉,顯得很沒精神。 宋襲:“鄒翔死了,他們應該會想辦法先把屍體處理了。那麽多血,總不能一直擺在地上。” “對,肯定是這樣。”毛強顫抖著聲兒問,“他們不會把屍體給燒了吧。” “應該不會。”宋襲說,“這裏不可能隻死過一個人,而屍體焚燒不是那麽輕易的事,你們不是在森林裏逛過?根本沒有焚燒痕跡。” 王通忽然說:“化糞池。” 宋襲看了他一眼,王通說:“這棟樓的東南方向有一個化糞池,上麵沒有牌子,也沒有落鎖,隻是輕輕掩上蓋子。” 化糞池裏什麽情景大家可以想象,掉進去的話,再沒有人營救的情況下很難自己爬上去。裏麵那些東西會像一隻隻手那樣死死扒著人不放,又沉又重,還黏糊糊的。 所以一般情況下,都會放上警示牌作為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