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裏麵的人是否活著,也不管裏麵的人是否在偷聽,他直接問毛強:“你們聽見什麽了?”  “就你上樓的時候,我們在電話裏聽見李嬸說‘不相信我的人我也不強求了,那你就去死吧。一了百了,我也能過幾天清淨日子’。”  宋襲迷惑,“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聽見腳步聲,再然後,再然後就聽見劈砍和男人的慘叫聲!”毛強說,“王通他們讓我上來通知你這個消息,他和鄒翔他們在電話旁繼續偷聽。”  宋襲沉默一瞬,再次抬手叩門。  咚咚的聲音把樓上在家的人驚動下來,他們蹙眉盯著204門口的三人,滿臉不耐煩,“你們吵吵什麽呢,煩不煩。”  宋襲禮貌道:“李嬸他們家可能出事了,我們不放心想進去看看。請問,你們誰有她家的備用鑰匙?”  “沒有沒有!”其中一人擺手道。  旁邊的人立刻跟著說:“能出什麽事兒,還能砍死不成,別再敲門了,再敲門吵到大家,別怪我不客氣。”  宋襲抿著嘴看著他們,不出聲也不動作。  雙方對峙了片刻,幾個居民率先回屋。  毛強顫巍巍道:“宋襲,那咱們還繼續敲門嗎?”  “不用敲了,直接進去。”說完,宋襲盯著毛強震驚的眼神拿出了自己的神奇鐵絲,幹淨利落地捅進鎖孔。  防盜門開起來更困難,但也比保險箱輕鬆多了。  毛強看著他把耳朵貼在門上,手部一會小幅度轉動一會兒又停下,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我能冒昧的問一句,你們混演藝圈的也要學這些小手藝嗎?”  “不學。”宋襲頭也不回,眼睛閉著,仔細聽著鎖內的響動,“家族手藝,傳承下來的。”  毛強:“……”  “你們家是造鎖的?”毛強覺得這個可能性比較大,因為深知內部構造,所以才會開鎖。  宋襲輕聲說:“不是,我爺爺是開鎖匠,他教的。”  從很小開始,宋襲的爺爺就開始教他開鎖,各種鎖,各種難度。每次教完,爺爺都會千叮萬囑,不要因為學會一門新手藝就任意妄為,做不該做的壞事。  宋襲問他為什麽要教這個,爺爺的答複永遠都是酷酷的兩個字,傳承。  宋家有錢,不想要靠小偷小摸發家致富,也因為父母將他保護的很好,從未遇到過綁架或者非法拘押,這門手藝便一直沒派上用場。  如果有一天,死去的爺爺知道教給孫兒的手藝能在關鍵時刻幫他保命,一定會高興得從土裏爬出來。  哢嚓。  開了。  毛強震驚了,真的可以?!  宋襲收起鐵絲,指尖抵住冰冷的門。  門紋絲不動。  蔣夙將他拉開,胳膊撐住鐵門感受了下,“被什麽頂住了,你們讓一下。”  宋襲和毛強連忙退到後麵的樓梯上,好讓青年有足夠的施展空間。蔣夙的胳膊肌肉鼓起,雙腳穩當的立在地上,力量通過手臂和掌心傳遞到門上。  安穩的緊閉的門有了鬆動,緊跟著便被一股力量猛然推開。  抵在門另一側的東西也隨著一起撞向了玄關的牆壁,發出沉悶的聲響。  隨著防盜門被推開,黏在門體內側的血沿著滑落下來,滴滴噠噠的落在了門口的地上。如果仔細,還能清楚看見血液中藏著的一點不起眼的肉沫。  毛強胸口一堵,酸水當即冒出來。  宋襲還沒來得及問他怎麽樣,毛強已經拔腿跑上緩台,抓著扶手大吐特吐。  這種時候,最好是讓人盡情發泄出來,畢竟反上來的東西吞下去怪惡心的。宋襲沒去安慰人,避開血跡,握住蔣夙遞過來的手,墊著腳一路跳進屋內。  屋子裏到處都是血,而李嬸的丈夫正趴在李嬸身上,手裏握著一把染滿鮮血的菜刀。  宋襲閉了閉眼睛,告訴自己:是假人是假人,是番茄醬是番茄醬。  一番心理建設後,他重新睜眼,蹲了下來。  蔣夙擋開他試圖查看李嬸的手,“我來吧。”青年的手指白皙漂亮,他不想讓它被弄髒。  宋襲便乖乖蹲在一旁,看著蔣夙輕鬆將李哥拎起來丟到一旁。李嬸兩眼睜著,嘴巴張開,呈現出驚恐痛苦的表情。  她的頸側,肩膀,腰腹,以及大腿上,到處都是深可見骨的砍傷。  相比之下,李哥身上的傷口要少很多。唯一致命的一條,在他的胸口。  宋襲幾乎可以想象,李嬸是如何劈開他的心髒,想把人一刀弄死的情景。隻是中途出了岔子,李哥沒有當場斃命,清醒過來。他搶下菜刀,忍著痛瘋狂的往李嬸身上劈砍。  “去通知業主代表吧。”蔣夙的聲音打破了一室靜謐。  宋襲說好,轉身出了門,剛好碰見趕上來看情況的其他人。  見宋襲出來,王通蹙眉問:“李嬸家出什麽事了,我怎麽聞到……”說話間他看見了沿著門滴到地上的血,眼睛頓時瞪大。  宋襲:“兩個都死了。”  林叔覺得心髒不舒服,還惡心,他捂著眼睛轉身:“光聞味道我就不行了,你們自便,我先走了。”  王通讓鄒翔把人送回202,越過宋襲進了李嬸家。隻看了一眼就退出來,揉著胸口說:“太慘烈了吧,多大仇多大怨啊。”  “現在怎麽辦?”他望著宋襲,宋襲看著蔣夙。  蔣夙又重複了一遍之前的話,“走吧,先去找人。”  “可誰知道業主代表住在哪個單元,得先找人問問吧。”王通跟在兩人身後喋喋不休。  當然先打聽,被打聽的人是房東。本以為會費一番工夫,誰知道宋襲剛說李嬸死了,房東就激動地站了起來。  他臉上也不知是驚還是喜,總之表情誇張。離開家後,他竟然挨個去敲門,隻要門一開,就對從裏麵出來的人說:“那兩口子打架,把人打死了!”  居民們一個接一個地從裏麵樓裏出來,隨著房東一起進了一單元。  他們像是一隻隻嗅到血腥的老鼠,迫不及待的湧向204。房屋的客廳不大,幾十號人堆在裏麵,將空間填得無法下腳。  宋襲一行人詭異地看著屋子裏的人,他們像是看戲似的,圍在兩具屍體邊,有人指指點點,有人低聲耳語,也有人露出痛快的表情。  鄒翔神色怔忪,帶著幾絲茫然無措,“怎麽就死了呢,怎麽就兩個都死了呢……”  宋襲看過去,鄒翔也正看著他。他把宋襲當成了救命稻草,帶著滿心猜疑,著急得求證道:“小宋兄弟,你說這到底怎麽回事,我前麵剛把紙條放到門口,之後這兩人就,就……他們的死跟我沒關係對不對。”  宋襲也不知道,自然無法給出答案。  圍觀的居民中有人歎息一聲,其餘人驟然安靜,全望著她。  那人帶著遺憾道:“都是你們亂傳謠言,李哥肯定是又聽到什麽風言風語才會跟李嬸發生爭執,出現如今的慘劇。就怨你們這些嘴碎的。”  “跟我們有什麽關係,當初說李嬸和周老四有關係的不是你嗎!”  “可我後來也澄清了,說他們隻是很早以前談過,是你們自己不信!”  “哦,現在人死了,當然說什麽是什麽了。”有人冷嘲道,“要我說啊,這夫妻倆就是活該。早離婚不什麽事兒都沒有,非要擰巴在一塊兒。”  “死者為大,你怎麽能這麽說!”  “……”  你一言,我一語,居然吵起來了。  鄒翔越發慌亂,“……那個大姐的意思是,周老四和李嬸之間沒有曖昧嗎,他們是清白的嗎?”  毛強:“好像是這麽說的。”  李嬸和丈夫的爭執與鄒翔其實並沒有直接關係,可紙條上的字是他親手寫下的。在這一刻,他有一種很嚴重的,親手害死了人的罪惡感。  鄒翔的身體止不住的發顫,“我不信,我不可能答錯,他們就是有關係!”想到某個關鍵證據,他急切道,“情書,李嬸還留著周老四給她的情書呢!”  “喲,你們也知道情書的事啊。”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後,居民們就都望了過來。  宋襲:“看來你們也知道。”  “誰不知道啊。”一個女人說道,“李哥有次喝醉酒,把他們家那檔子破事兒全說了出來。說李嬸死活不肯扔舊情人的情書。要我說,沒有關係為什麽不扔?”  “不是這樣的,不是的,翠芬和周老四真的沒有關係!”人群中爆發出一聲尖叫,一個兩眼紅腫的中年婦女站出來說,“翠芬跟我說過,她留下情書真的隻是想留個回憶,一個念想,但是私下沒有來往。”  “清清白白的留什麽回憶,心裏沒鬼才怪呢。”一個男人啐了一口,非常鄙夷。  “還不是怪你們!”中年婦女忍無可忍地吼叫,“就是你們這些胡亂謠傳,害得她丈夫總是打她罵她,她才會把希望寄托在其他地方!”  李翠芬以前是個脾氣很好的人,起初的情書也不是故意留下來的,隻是年代久遠,不知道放到了什麽地方。在一次爭執中,被意外從床底的舊鞋盒中翻了出來。  當時的李哥本就因聽鄰居說了自己妻子和周老四在小樹林見麵的事怒火中燒,發現情書後更是無法自控的在家中咆哮,指責妻子行為不檢。  李翠芬因為賭氣,說了幾句不中聽的反話,故意把本打算扔掉的情書留下,想氣自己的丈夫。  久而久之,他們之間的矛盾隨著流言蜚語越來越多,已經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  那舊到發黃的情書,則慢慢成了李翠芬的精神寄托。那是她年少時曾幻想過的幸福,也是她精神上的一根救命稻草。  離婚在她保守的觀念中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事,再苦再累也要撐下去。哪怕是為了孩子,為了讓自己辛苦經營的家庭能繼續維持。  每當痛苦不堪,她都會拿出那封信看一看。上麵的感情多美好啊,那是她最期盼的東西。  看完後,她就能找到力量,再撐一撐。  時間長了,連李翠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對寫信的人抱有怎樣的感情。她知道,自己或許在心靈上走了岔路,身體卻還可恥的想要守住家庭。  可這份矛盾和自我羞恥,全都藏在她的身體裏,沒有付諸言行,沒有表露半點。  她也唾棄自己的行為,同時也在困惑,她明明什麽都沒做,明明隻是意外和周老四住在了一棟樓裏,意外和他在小樹林撞見,寒暄了兩句,為什麽到了別人的嘴裏,就成了人盡可夫的蕩婦。  太不可思議了。  這些人想象力太豐富,豐富到可以傷人的地步。  當初她嫁給丈夫的時候,也是有過幻想的。  幻想恩愛有加,夫妻白頭,可誰知道,別人不過三言兩語,就能把他們之間的關係挑撥成這樣。  這些內心獨白,她隻告訴過自己的好朋友。除了她之外,整棟樓每個人都會在背後嘀咕,用別有深意的眼神看著她。  “或許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她活得太痛苦了。”中年女人眼角的淚水滾落,她抽噎著,憤恨地望向其他人,“都是你們害的,你們遲早會遭報應的!”  她忽然一笑,咯咯笑起來,肩膀和胸口的顫動讓她看上去像個神經病。轉身離開時,女人朝宋襲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走了一個人,屋子裏還剩下許許多多。  業主代表指揮道:“先把屍體抬到床上去,把地上拖幹淨,好好打掃打掃。”  大家像是幹習慣了這種事,配合默契,動作迅速,全程無交談。宋襲看著他們把地麵的血跡拖幹淨,地上的碎片撿起來丟進垃圾桶,然後在離開前,又進入房間,重新擺放夫妻倆破爛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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