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醫生問:“怎麽了?跟我說說具體症狀。” “症狀?什麽症狀?”龐郝坐起來,“我已經好了。” 曹醫生教育道:“你要相信醫生,不要隱瞞。” “我真的好了。”龐郝裝得挺像回事的,他急中生智,“我之前那是吃多了,真的,吐出來,喝點水就好了。” 宋襲捂臉,心想完了,這麽一說肯定還有後續。 曹醫生看向背後的護士,懷疑地問龐郝:“真的?” 龐郝連連點頭,曹醫生轉身就走,宋襲和蔣夙跟上去。 曹醫生坐的是電梯,他們便走樓梯,每到一層就從安全通道的門縫往外看看,一路這麽下去,他們跟到了一樓。 曹醫生出了電梯,直奔位於隔壁的療養中心大樓。進了大樓,他徑直走向一樓的盡頭。待他進去以後,宋襲悄悄摸過去,隔著小小的玻璃窗口往裏看。 窗戶正對著一麵牆壁,上麵掛了幾十個小屏幕,是整座醫院的監控。 而這些電腦前,坐著一個保安模樣的大叔。 宋襲記得,之前和蔣夙來的時候,的確有監控,但那時候的裏麵空無一人,監控視頻也皆是黑漆漆的關閉狀態,上麵積滿了灰塵,甚至有蜘蛛網。 眼下的情景恰好相反,裏麵不但坐著敬職敬責的工作人員,屏幕也都幹幹淨淨。 就好像這些陳舊的東西,是因為有了新的病人的加入才被重新開啟。 曹醫生嚴肅地指著其中一個監視屏說:“把晚餐時候的視頻調出來,找找這個人。”說完從白大褂的大口袋裏掏出一個病曆夾,翻到龐郝那頁,著重點了點寸照。 宋襲傻了眼,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有病例。 雖然隔得遠,但他還是看見病例上除了照片和打頭的幾欄填寫了東西,餘下大片空白。 保安依照指示開始仔細查找,不多時就在食堂裏找到了龐郝,龐郝可能是餓極了,狼吞虎咽,吃得著實不少。 確定真如病人所說的那樣,曹醫生放心的點點頭。 宋襲沒有躲閃,他裝作剛從住院部找了過來,跟開門走出來的人打了個照麵,“曹醫生,龐郝的身體沒事吧?” 曹醫生笑著說:“可能真是因為吃多了,你們作為病友,多注意一下,萬一有什麽就通知值班護士。” 宋襲麵露疑惑:“值班護士是?” “就周護士。”曹醫生說,“她主要負責六樓。” “另一個護士呢?”蔣夙思索著哦了一聲,“她好像姓張。” 曹醫生笑了下,“她負責一到五樓。”他了然一笑,“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我們醫院最近生意好,特意把6樓改成的四人病房,以前都是單人病房,而周護士是主要負責這層的。” 忽然發現自己成了vip病人什麽感覺? 不好,很不好。 蔣夙好似聽見了宋襲的心聲,“所以我們是vip病人?既然這樣,你們隻找一個護士看護我們,是不是有點太不重視了。” 曹醫生當真仔細琢磨,“好像是這樣,我會跟上麵商量,今晚多安排一名護士值夜。” 蔣夙微笑:“謝謝。” 曹醫生:“應該的。” 兩人目送曹醫生離開,等人走遠一點,宋襲才輕聲問道:“為什麽要多點護士?” “多一個觀察對象不好嗎?”蔣夙看著宋襲的臉,“多個護士互動,說不定能多找發現點端倪。” 宋襲被看得頭皮一緊,伸手把蔣夙的臉推開,“好好好。” 唯一不好的就是,這小子總是直勾勾地盯著他,讓人怪不自在的。想著想著,忍不住朝旁邊偷偷看去,跟那雙眼睛對了個正著。 宋襲被抓包心頭一慌,不自覺地同手同腳起來。聽見背後一聲笑後,臉上也燒了起來。 蔣夙好奇地盯著他紅撲撲的臉,掌心貼上去,低了幾度的皮膚如同一塊兒冰,讓宋襲的臉和心一起降溫。 後知後覺察覺到自己的走姿有點奇怪,宋襲快速調整。往回走的時候,他清清嗓子,低聲問蔣夙:“你說,如果他發現龐郝騙他,他會怎麽樣?” 蔣夙:“不會怎麽樣,頂多押著人去做檢查。” 身材肥胖,又上了一點年紀的人平日裏大魚大肉,煙酒不忌,很容易得高血壓或者高血糖,說不定還有脂肪肝……這些毛病要真從龐郝身上被查出來,他可就成了真的病人了,曹醫生說不定會成為他的主治醫生。 宋襲為龐郝捏了把冷汗,轉念一想,其實曹醫生雖然看上去不太靠譜,眼神卻十分正常,說話溫言細語,像個真正的耐心體貼的好大夫。 他有點迷惑,眼下醫生和護士都出來了,出路卻沒有半點眉目。 難道說,劇本提示中指的醫生和護士並不是泛指,而是單指的某兩個?當時在停屍房裏,他沒來得及多看,隻是用手機光晃了一下。 粗略估計,在與他們有過短暫交談人之後,至少還有好幾十張床。 如果要一個個篩選,他們要篩選到什麽時候? 宋襲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朝著曹醫生追去,曹醫生已經走進電梯,剛好按下關門鍵。宋襲一下子把手伸進門縫中,強勢的擠了進去。 他喘著粗氣,問:“忘了問您,我和我的病友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曹醫生:“自然是要等到身體痊愈之後。” “可我們沒有病。”宋襲死死盯著醫生的眼睛,而曹醫生卻一副看神經病的眼神,“你們當然有病,沒病你們怎麽會來這裏?” 他手握成拳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下,“我還要去其他地方查房,你要跟我一起上樓嗎?” 宋襲退出電梯,“不了。” “病好之後”是一個寬泛的時間範圍,沒有人知道具體時間。若按照現實世界的邏輯,每個人的身體狀況不同,病情的嚴重程度不同,康複時間必然不可能完全一致。 如果把這個邏輯搬進恐怖世界,他們每個人的康複時間不同,是不是意味著,大家不可能同時離開?第七十八章 我真的沒病07 回病房前,宋襲和蔣夙去了一趟5樓。 珍姐帶著前來圍觀的人早就散了,倒是之前見過的招風耳和遠視眼還在。兩個一個趴在兩邊的門框上,探頭探腦的往裏看。 “你們在看什麽?”低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背後,招風耳嚇得跳了起來。 他死死抱著自己,瞪著宋襲道,“你差點沒把我嚇死!” 宋襲無辜道:“我其實已經喊過你一聲了,不過你好像看得很專注,沒聽見。” 招風耳哦了一聲,有點尷尬,遠視眼側過身來,指著裏麵小聲說:“有清潔工在裏麵打掃。” 宋襲跟著探頭看進去,有個女人弓腰駝背的正在拖地,而她的腳邊正放著一個裝滿汙水的大鐵桶。 “桶裏的不是血水吧?”他問蔣夙。 蔣夙眯了眯眼睛,朝下水道處示意:“血水被弄進下水道了。” 宋襲個子不如蔣夙高,看得不夠遠,隻好又往前站了站,正凝目往裏看,清潔女工突然後退,拖把的木棍直直朝宋襲撞過來。 蔣夙動作迅速,雙臂摟住宋襲的腰把人帶著往側麵轉去。 結實的臂膀堅如磐石,箍得宋襲有點疼,雙腳一落地,他就從青年懷中掙脫出去。 蔣夙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腹間殘留著一點溫度,鬼使神差的,他指尖摩擦,似乎想留住什麽。 女工這才發現外麵站著四個人,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你們也是住這個病房的病人?” “不是不是,我們住其他病房。”遠視眼急忙撇清關係,生怕跟發生過凶案的房間扯上關係。 女工拖著聲音哦了一聲,“既然不是你們就出去,別影響我打掃房間。” “死的人我們認識,想幫忙規整一下遺物。”宋襲垮著臉,眼眶憋得通紅。 聽他聲音哽咽,招風耳和遠視眼一起看過去,倒抽了一口涼氣,果然是專業的,這情緒上頭也太快了,悲傷說來就來。 女工似乎受青年影響,臉上硬邦邦的表情軟化,“遺物在床頭櫃上,我都沒動,至於衛生間……”她看了眼還不夠幹淨的地麵,“等我清掃完你們再進來吧。” 宋襲抹了下眼角,哀傷的道了聲謝謝。 蔣夙好奇望著青年濕潤的眼眶,輕聲笑了一下,他情緒一直很淡,突如其來的笑意嚇了旁人一跳,招風耳怪異地打量他兩眼,顫巍巍的用胳膊碰了碰他,“哥們兒,你笑什麽呢。” “沒什麽。”蔣夙避開他,走到宋襲身邊,“去裏麵收拾?” 做戲肯定要做全套,宋襲示意招風耳和遠視眼守著清潔女工,跟蔣夙一起去到裏麵。 五樓的病房同樣是六張床,空間看較大,隻有一張床頭櫃上孤零零的擺放著幾個物件。 宋襲彎腰湊近,一個翡翠觀音,一串佛珠,一個鴨舌帽,以及一件疊好的襯衣外套。 進來這個世界之前,大家都在機場,大多數人都帶著行李。正準備動作,蔣夙已經替他拉開下方的櫃門,取出一個16寸的登機箱。 宋襲用肩膀撞了下蔣夙,衝他擠眉弄眼,“咱倆真有默契。” 蔣夙抿了抿嘴,似乎在笑。手指輕輕一動,撥開了沒上鎖的箱子,裏麵的藍灰色僧袍和幾本經書落了出來。 可他們記得清清楚楚,22個人中沒有一個剃度的人。 所以死去的阿發不是真的僧人,而是帶發修行的俗家弟子。再看他這又是佛經,又是觀音佛珠的,可見他是個還算虔誠的教眾。 “你們誰來一下。”宋襲往後仰著,衝門口的人喊道。 招風耳和遠視眼對視一眼,決定由遠視眼過來。一走近,他問:“怎麽了?” “他是個佛教徒?”宋襲的手在僧袍上點了點。 “這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怕鬼。”遠視眼看了眼衛生間的方向,怕女工聽見似的聲音壓得極低,“他應該是咱們團隊裏最怕鬼的,別人稍微嚇一嚇就哇哇直叫。之前聽說要一個人睡一間,直接給嚇哭了。” “那麽這些東西是他護身符?”蔣夙碰了下水透氣膠的翡翠觀音,又拿起佛經翻了翻。 宋襲納悶:“既然這麽害怕,為什麽不把這些隨身攜帶呢?” “啊這個嘛……”遠視眼撓了撓頭,“我也不知道。” “我知道!”招風耳衝遠視眼招手,讓他過來,換自己過去。 兩人交換後,他悄聲對宋襲說,“他可能是想洗澡或者方便,我媽就挺信這些,她跟我講過有些極其講究的人,會在洗澡或者上廁所的時候將佛像之類的東西摘下來。你知道,衛生間那種地方多髒啊,晦氣,怕衝撞了菩薩。” “倒真有這個可能。”宋襲指尖在箱子的鎖扣上摩挲,正是因為很快會把東西取出來,所以阿發才沒有把箱子上鎖。 “你們進來吧。”女工的聲音響起。 宋襲走過去,眼眶又紅了,“已經好了嗎?”他往裏探頭,地板幹淨如新,方才殘留著血跡的下水道地漏也已被衝洗幹淨。 “好了。”女工抹了把汗水,“快去收拾吧,這地方死了人,不幹淨,你們弄完也趕緊走吧。” 宋襲連續眨了幾下眼,睫毛變得濕漉漉的,活像是真死了親朋好友,“阿姨,不幹淨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