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寂靜,一道呼吸清淺,一道急促。  從男人的反應,宋襲猜他一定聽說過林南鎮的怪事,開門見山道:“我也一直在找他們,意外打聽到了你這裏。我想知道花卉園和水鄉之間有沒有相同點,或許我能順著這個點,找到人也說不定。”  “沒有。”男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聲音沙啞如老舊的風箱,“我去過水鄉,什麽也沒找到。”  漫漫長路中,他終於找到一個與自己境況相同的人,男人激動地握住宋襲的胳膊,“找不到的,他們真的消失了,沒有一點痕跡,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宋襲被他捏得胳膊疼,還沒來得及掙開,一道黑影朝男人後背襲去。  他抬手在桌上輕輕叩了一下,搖了搖頭,影子如同一隻巨大的黑獸,寂靜無聲地立在男人背後,沒有回到青年身邊,但也沒有繼續動作。  宋襲對蔣夙做了個口型:“你乖點。”  影子晃動一下,瞬間縮水回到宋襲腳下,討好似的,在他外露的小腿上蹭蹭。  宋襲按住男人的肩膀,“你能跟我說說,他們在失蹤前遇到過什麽怪事嗎?”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小江的聲音,似乎在和誰說話。  外麵鬧哄哄的,對話進行不下去,宋襲起身拉開門,對上一副墨鏡。他眨了眨眼,又眨了兩下,不敢置信地盯著外麵的人,“吳響?”  吳響是個中年人,氣質儒雅,摘掉墨鏡後的樣子不會讓人聯想到私家偵探這一類角色,而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學講師。  他對宋襲頷首,“這麽巧,你也在。”  屋內的男人戒備起來,語氣不太好的問宋襲,“他又是誰?”  吳響的辦事能力果然厲害,竟然這麽快就查到了這裏。宋襲從荒唐感中出來,打了個哈哈,“過來找我的朋友。”他把吳響往外推了推,飛快說道,“這裏交給我,你先在外麵等等我。”  大門再次合上,他定定心,回到桌前,“我們繼續?”  男人警惕地打量他,頓了幾秒才道,“有。”猶豫一瞬,繼續說,“那些人失蹤大概一個月的時候,我兒子不見了,我和孩子的媽媽報了警,自己也跟著找了很久,始終沒找到。”  兒子的失蹤給他帶來了很大的打擊,誰知道一個月後,妻子也不見了,一起消失的,還有當時在花卉園工作的所有員工。  聽完這些,宋襲腦海登時閃過一個念頭。  零號。  小男孩是第一個被埋進花土的人,也是現實世界的花卉園中第一個失蹤的人,他是零號失蹤人口,所以才會被排除在其他九個編號之外!  而且很有可能,死而複生的事情,也是從零號失蹤者開始的。  宋襲好不容易維持住臉上的平靜,隨即便聽男人問:“你在水鄉有發現什麽嗎?”  “沒有。”宋襲無力的搖了搖頭。  男人失望至極,像被抽走了精氣,腰背彎曲下來,眼睛黯然失色,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宋襲怕他想不開,安慰道:“你的妻子和孩子一定很愛你,如果他們看到你這樣,肯定也不好受。振作點,別讓他們擔心。”  聽見“妻子和孩子”,男人恢複點精神。  他搓了把臉,意識到自己的失禮,起身道:“我去給你拿副碗筷,留下來一起吃點吧。”  “不用,我朋友找我有急事,就不多留了。”見男人要送自己,宋襲忙說不用送。  門外,小江和吳響相顧無言,一個拘謹,一個老神在在。  見宋襲出來,吳響率先上前:“雖然這個人你已經查過,但之前答應的錢,你不能反悔,算起來,你是搶了我的工作。”  宋襲翻了個白眼,“知道知道,我的錯,不扣錢。”  吳響正色點頭,“換個地方聊?”  宋襲:“好。”  他別過老伯,帶著小江和吳響回了花卉園的酒店。酒店內正好有午餐的自助,考慮到宋襲的身份,工作人員非常殷勤的給他們騰了一個包間。  落座,小江負責去大廳拿些吃的,宋襲待門關嚴實,問吳響:“我委托了你兩個案子,你這是過來查第二個吧,所以第一個案子有眉目了?”  “有。”吳響這個人十分敏銳,尤其是第六感,他起身在包間裏走了一圈,蹙眉道,“我怎麽總覺得有人在看我。”  宋襲看了眼吳響背後的影子,蔣夙對旁人對他的靠近十分排斥,打從見到吳響這個陌生人起,他就一直保持著一種十分緊繃且克製的狀態。  宋襲悄然給他打了個手勢,吳響背後的影子變淡了不少。在沒有察覺的時候,影子鑽進桌布下,化成了小孩子的樣子。  宋襲指尖陷入他的頭發裏,沿著往下一滑,在他臉上輕輕掐了一下。  “嗯?”吳響往自己背後看了一下,那種被盯上的感覺消失了。他將此歸於自己想太多,轉念開始說工作的事。  “你讓我查的來福酒店是xx年建造的,當時參與項目的是來福集團。這對當地政府來說是個大事,他們非常重視,開業時,市裏的領導還去剪了彩。”  可是知道,剪彩後的第二天就出了事,一家三口前來旅遊,全都死在了酒店裏。  這件事的造成轟動很大,好好的酒店剛開業就沾上凶案,不少好事分子將此作為爆點,說這是因為酒店風水不對,那一家三口是被鬼殺死的。  宋襲:“凶手呢?”  “你猜。”  “……”宋襲,“我猜調查結果就算我的。”  意思是,本該進入吳響腰包的錢也算他的。吳響不幹了,趕緊道:“殺掉母親的是父親,但殺掉父親的,是女兒。”  宋襲險些破音:“什麽?!”  吳響兩手一攤,“這件事對來福酒店的影響很差,他們跟警方達成協議,調查不對外公布。我是托了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才知道的真相。”  宋襲:“……說重點。”  吳響:“女孩的精神狀況有問題,平日裏還總喜歡看恐怖電影。她的母親在得知丈夫出軌後,曾抱著她哭訴,說爸爸要離開我們了,不要我們了。”  精神上的疾病並沒有削弱女孩對完整家庭的期盼,一天,在她神誌還算清醒的時候,對父母提了外出度假的請求,度假地點,正好是父親當經理的那家酒店。  第二天,經理請假,以客人的身份帶著老婆和孩子去酒店度假。兩人之間的隔閡太深,這天,夫妻倆又因為一件小事發生了爭執,最後大打出手。丈夫在激憤之下,竟把妻子按進水裏溺死了。  而當兩人的女兒,正好看見那一幕。  宋襲沒想到背後居然藏著這麽多,“然後呢?”  吳響:“小姑娘有個執念,爸爸和媽媽要永遠陪著我。”  所以在丈夫正將妻子的屍體藏進床下時,女生從背後偷襲,用剪刀刺進了父親的心髒。她把父親的屍體和母親並排在一起,平躺到母親的旁邊,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宋襲:“這些事是警方根據現場推理出來的?”  “嗯,另外還有一封遺書。”封存的證物沒辦法取出,吳響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宋襲看,上麵是一封由他偷偷拍攝下來的遺書。  遺書上寫著:【我要和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  宋襲終於知道,為什麽恐怖世界的來福酒店會有那麽多的娃娃,因為娃娃一般是不會動的,他們會很乖的陪在身邊,不離不棄。  吳響揉了把胸口,“你查這些事兒幹什麽?”  宋襲:“好奇。”  吳響不信,但也不會多問,拿錢辦事才是他的本職,八卦這種事跟他不搭邊。  小江在兩人話到一半時就回來了,他小心烤肉,聽得一驚一乍,“這也太嚇人了吧。”  宋襲:“害怕就上網衝浪轉移一下注意力。”  小江也這麽覺得。  他這兩天跟著宋襲接觸到不少怪事,再繼續聽下去,人就要裂了。  感覺到膝蓋上有動靜,宋襲彎腰看下去,影子縮成黑乎乎的一團蹲在下麵,有種說不出的詭異,讓他想起了以前被小江拉著看的一部經典恐怖片。  宋襲:“……”真刺激。  他抿了抿嘴,假裝不小心落了湯勺,彎腰撿起時,對裏麵的黑影說:“夙夙,出來。”  人形的立體輪廓如水一樣快速平攤到地上,宋襲直起身,把勺子放到骨碟上,“我去趟衛生間。”  衛生間在外麵,穿過走廊一直走,拐個彎就是。  宋襲瞥了眼身後長長的影子,找了個幹淨的隔間躲進去。門一關,影子覆了上來,重得宋襲差點砸到門板上。  他兩手吃力的撐住門,“夙夙,你起開。”  蔣夙的身形拔高,肩膀變得寬闊,宋襲用眼角的餘光判斷,那應該是一個成年男人的體型。第七十二章 我真的沒病01  隔間逼仄,沒有太多空間供人反抗,加之背後的力量壓製,宋襲的胳膊沒撐幾下就沒力氣了。  眼看著臉就要砸到門板上,蔣夙的手忽然隔擋臉頰與門板之間。影子冰涼的體溫,凍得宋襲打了個激靈,借著兩人間的空襲轉身,用力瞪著蔣夙:“你發什麽瘋!”  蔣夙:“你嫌棄我。”  宋襲:“我沒有。”  蔣夙也知道自己影子的狀態不好看,不如小江,甚至不如那個上了年紀的陌生男人,但他心裏就是不舒服,怕宋襲被人類皮囊吸引,轉而對他產生厭惡情緒。  那種遭到冷眼的感覺,光是想一想,就讓他無法接受。  宋襲是他的,也隻能是他的。  “我感覺到了。”蔣夙聲音低沉,全然沒有少年該有的清冽,已經趨向於成年男性。  宋襲沒想到他這麽敏感,心裏的火氣滅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內疚。  想了想,抬手摸摸影子的臉,“我真的沒有,就是有點擔心你被別人發現。這個世界的寬容很少,一個能說會動的影子一旦被世人所知,會引起軒然大波,會有很多人跟我搶你。”  “你這麽害怕我被人搶走嗎?”蔣夙的重點很偏,但很明顯,他被取悅了。  宋襲:“是啊。”總仰著頭脖子酸,他用目光大致丈量著蔣夙的身高,“你一下子長高好多。”  比自己高出一個半頭,應該是190上下了吧。  蔣夙默了默,望著青年的眼睛問:“那你喜歡嗎?”  宋襲搞不懂這跟自己喜不喜歡有什麽關係,嘴上卻說著讓對方高興的話,“喜歡。”  蔣夙一下子把人抱緊,冰涼的臉埋在宋襲頸窩上,他像是在吸氣,宋襲清晰的感覺到,有氣流從皮膚上滑過。  他反手抱住高大的影子,心中感歎,沒想到,有一天我也能過上擁抱人外的生活。  眼下這一幕要是被人撞見,會把人嚇死吧。  興許是戴了濾鏡,自從知道影子是蔣夙之後,他心裏多了不少柔軟的情緒。恐怖世界裏的蔣夙很乖,跟著他回到現實後連人類形態都無法維持,讓人想要給他雙倍的寵愛。  蔣夙的情緒退去,身形變回成正常影子。  宋襲這才推門出去,目光與鏡子裏的另一雙眼睛恰好對上。吳響正在洗手,他移開視線,神色自然道:“你剛剛在跟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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