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頭呼吸困難,喉結和氣管同時受到壓迫,讓他初次嚐到了窒息。  “聽韓哥說你是第三次進來,說實話,我不信。”宋襲說話的聲音不大,剛好夠兩人聽見,“你情緒太容易外露,對人的惡意從不遮掩,能活過一個世界都是燒了高香了。”  寸頭眼裏閃過一絲錯愕和驚惶。  鬆開手,宋襲的手指在對方胸口褶皺的衣服上拍了拍,笑容依舊,“方曉樂,你是怕經驗不夠,會讓大家覺得你拖後腿,故意那麽說的吧。”  “你血口噴人!”因為之前的缺氧,寸頭聲音嘶啞,他用力喘了幾口,“說話要講證據。”  宋襲抱著胳膊,眼神譏誚,“這裏殺人不犯法,每個人都會把自己裝得盡量好一點,免得招人厭煩,被同類殺了。你卻恰恰相反。”  寸頭慌亂地掃向四周,發現所有人都朝自己看過來,下意識後退半步,身體撞到了支撐大棚的鋼柱上。  宋襲:“要麽你有囂張的資本,這一點我剛剛已經證實過了,你沒有。要麽,你經驗不夠,沒學會怎麽收斂自己。”  “你他媽的騙我!”韓先鋒跳了出來,氣憤的指著寸頭的臉。  “方曉樂也不算騙人啦。”沈婷玉柔柔地說,“他隻是誇大了一點點事實罷了。”  蘇大爺冷哼一聲,批評道:“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既然來了自然要相互幫助,你實話實話說,萬一遇到任務分配,凡事好商量。像你這樣藏著掖著可不行。”  沈婷玉附和:“就是嘛。”  宋襲安靜的看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在心裏無奈的笑了。  漂亮的話誰都會說,漂亮的事卻隻有臨到關頭才知道會不會做。  寸頭一言不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本意是我行我素,會讓大家覺得他厲害,對他忌憚一些,沒想到會遇到宋襲這麽個硬茬。  繡花枕頭升級成了硬骨頭,大家對宋襲的看法有了微妙的變化。  韓先鋒依舊黑著臉,衝著寸頭瞪了一眼走出門去。蘇大爺做主道:“小方啊,你跟小宋道個歉,今天的事情就算過去了。”  過得去嗎?寸頭心裏惡狠狠道:過不去。  宋襲的當場揭穿讓他在眾人麵前抬不起頭,這個仇他遲早要報!隻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閉上眼,他用力提了口氣,“對不起。”  也不管對方聽沒聽見,接不接受,轉身就走。  這麽一鬧,眾人各懷心思。大家在原地站了沒多久,站在門外透氣的韓先鋒進來了。  他說:“有人來了。”  緊跟著,寸頭不甘不願地走進來,活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獨自站在角落裏。  來人不是之前負責管他們的瘦竹竿,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小青年。  小青年長得白淨秀氣,說話做事卻很利索,直接將自己帶來的大布袋子丟到地上。布袋口子不嚴,從中掉出一堆工具,有手持的小鐵鍬、殺蟲劑、除草劑,還有基本員工手冊。  “我叫阿奇,是接下來負責帶你們的,算是工頭吧。”阿奇踢了踢拿袋子東西,“所有工具和手冊人手一份,自己拿去分,分完之後,我帶你們去其他地方。”  韓先鋒掐滅了煙,正要往地上丟,被宋襲瞪了一眼。  他渾身一個激靈,忙把煙頭攥緊手裏,趁著阿奇沒看見,偷偷揣進了兜裏。  蘇大爺說自己年紀大了,不想動彈,隨手指向老實的程雅雅,“程小姐,你來分一下吧。”  程雅雅畏懼的看了眼阿奇,小心翼翼從他腳邊撿起袋子,費勁兒的拖著,挨個發到其他人手裏。  手冊隻有巴掌大小,很薄,宋襲拿到以後翻了翻,其中內容簡略。  除了花卉園的詳情介紹,就是種植的種類和各種花卉所占規模,隻在最後一頁,寫了幾條注意事項。  一、員工須對自己嚴格約束,不得犯錯。  二、工作時間不得聊任何與工作無關的事。  三、一切聽從上級指示,不得有任何違背。  四、團結就是力量。  宋襲的拇指捏在最後一條的句號上,若有所思,不知道早會上的那場審判,算不算是團結力量的體現。  “好了。”阿奇拍了拍手,高喊道,“大家跟我來。”  所有人都像幼兒園的小朋友那樣,挨個排著隊來了這座溫室。  本以為有了工具,會做一些有技術含量的工作,結果到頭來是搬運。  滿滿一大卡車的種子,麻袋一個摞一個的堆得整整齊齊,宋襲看著就頭大。韓先鋒站在他旁邊,態度明顯比最初熱絡一點。  “你之前那兩招看著挺專業啊。”他笑道,“學過?”  “平時拍電影什麽的,會有武術老師專業指導。”宋襲誠實道,“但我會的不多。”  韓先鋒覺得他在謙虛,“招數不在多,能學精就是本事,在這種地方,夠用了。”  宋襲衝他靦腆一笑,點了點頭。  看著青年的表情,韓先鋒忽然有些看不透了。  宋襲朝寸頭出手的那一瞬間,他著實驚了一下,當時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這人一直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沒有攻擊性的老實人。  可是此刻,這些想法動搖了。  或許宋襲當時隻是被逼急了呢?換做是他,看到自己弟弟遭人欺負,也會挺身而出。  韓先鋒心裏各種猜疑,麵上憨憨,還提醒了一句:“你跟方曉樂的梁子算是結下了,多防著點他。”  宋襲乖順道:“謝謝韓哥。”  “謝謝哥哥。”韓先鋒一走,沉默的蔣夙突然貼上宋襲的耳朵。  少年說話的聲音低緩,輕柔,氣息噴在耳廓上,癢癢的。宋襲摸著耳朵搓了搓,抬胳膊攬住蔣夙的肩,“謝什麽,哥哥保護弟弟,天經地義。”  他收了收胳膊,將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夙夙,哥告訴你,咱們不惹事但是也不怕事。”宋襲挺了挺腰板,“哥會的可不止這一點,有人欺負你就告訴我,哥替你揍他。”  看著神采飛揚,自信滿滿的青年,蔣夙眼神深了幾分,“你會一直保護我嗎?”  “當然會。”宋襲心說你都叫我哥了,咱們還同生共死過,關係肯定比親兄弟還親。  他的手落在蔣夙頭頂,指腹摩擦著發絲,發現小孩兒的頭發異常柔軟,跟他沉默冷淡的外表相差很大,“你可以全心全意的相信我,依賴我。”  蔣夙定定的看了青年一會兒,忽然笑了。  宋襲從沒見他這麽笑過,潔白整齊的牙齒露了出來,襯得嘴唇越發紅潤。那雙漂亮的嘴唇翕動,隻聽見對方用不容置喙的語氣說:“我都記下來了。”  蔣夙的手指在太陽穴點了點,“記在這裏。”隨後又劃到胸口,“還有這裏。”  強烈的壓迫感又來了。  宋襲被少年看得渾身不自在,清了下嗓子,唇邊的笑意微微僵硬。尚未等他開口,來自對麵的威懾散盡,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錯覺。  這個弟弟不簡單。  他深吸口氣,衝著前方抬了抬下巴,生硬地轉移話題,“開始忙活吧。”  蔣夙聽話地跟著青年一起上前,從貨車車鬥上的韓先鋒手裏接下一個大麻袋。  大麻袋得有三十斤重,他輕巧地摔到肩上,隨後朝韓先鋒伸去一隻胳膊,示意還能再來一袋兒。  韓先鋒轉身又遞過來一袋,“小孩兒體力不錯啊。”  宋襲覺得他跟蔣夙體型差不多,應該也可以,拍拍車鬥對上麵的人豪放道:“也給我來兩袋。”  與韓先鋒一起站在車鬥上遞送麻袋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染著一頭奶奶灰。奶奶灰蹙眉道:“你可能不行。”  “我能行。”宋襲示意兩人動作快點。  韓先鋒衝奶奶灰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轉身搬來兩袋,遞給了宋襲。  宋襲吸足了氣,鉚足了勁,兩手拽住袋子的一角用力往肩上一甩。六十斤重的麻袋,差點把他壓垮,腳下明顯往前踉蹌兩步。  他勉力站穩,嚐試著往前走了幾步,又走了幾步,這才適應重量,朝著堆放點走去。  蔣夙回來正好看見他,伸手想接過去,被宋襲拒絕了。  蔣夙:“真的行?”  “我,”宋襲咬牙,“行。”  在所有人的齊心協力下,一貨車兩百多袋種子,隻花了一個半小時就搬完了,被整齊的放進了倉庫。  將垮下來種子重新丟上去,宋襲渾身酸痛的靠在麻袋砌成的矮牆上,看向阿奇,“我們接下來該做什麽。”  相比起渾身大汗,精神疲乏的臨時工們,阿奇作為指揮者,此時精神抖擻,神清氣爽。他在原地來回走了兩步,探究的目光將他們打量了個遍。  “我也有我的工作要做。”阿奇道,“接下來教你們如何讓種子發芽,如何移栽,如何養花等,我希望大家能認真聽講,不要在後續的工作中犯下低級錯誤。”  “老師。”寸頭嘴賤的毛病又犯了,他下意識看了眼宋襲和韓先鋒,見兩人沒注意到自己,這才問道,“犯錯的後果是什麽?手冊上也沒有寫。”  阿奇:“在這裏,無論犯錯大小,懲罰都隻有一個。”  眾人屏住呼吸,聚精會神起來。  一秒,兩秒,三秒……阿奇沉默片刻後,教授起種花知識。  講述完畢後,他嚴肅地對大家說:“該教的我已經教了,你們目前的工作就是把所有溫室的土地都種滿,花種成功發芽後,我們會同你們這些臨時工一起將它們移栽到花卉田中。”  說完,直接走人了。  大家愣神,程雅雅輕聲問:“他好像沒有回答方曉樂的問題。”  “他為什麽避而不答,今天那個婁桂芬不就被拉去接受懲罰了嗎?難不成懲罰方式還是個秘密?”  “有誰跟我去看看嗎?”宋襲忽然開口。  婁桂芬被帶去了哪裏沒有人知道,整個上午,花卉園裏安安靜靜,沒有慘叫,沒有歡呼,與早會時那種群情激憤的情況反差很大。  “你們說,婁桂芬會不會已經死了。”沈婷玉說完抱著胳膊打了個顫,“懲罰指的是死亡?”  死這個詞太沉重了,如同黑雲壓在眾人頭頂。  唯一有些抽離的人隻有蔣夙,他從兜裏掏出一張絲綢手帕,遞給宋襲:“擦汗。”  宋襲:“……”  這張手帕他記得,是他代言某品牌送的紀念款。  用手帕擦掉額頭的汗水,宋襲好奇地問:“巧克力、手帕,你還帶了什麽?”  蔣夙手插進兜裏,掏出幾塊糖果,一支唇膏,還有兩包紙巾,以及一枚別針。宋襲挑了挑眉,將別針收走,其餘的讓少年揣回兜裏。  “什麽時候拿的?”宋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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