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宋襲時,剛好是藍色的。 宋襲覺得自己運氣不錯,把糕點分開,裏麵包的是黑豆沙。再去看其他人的,不是小米就是玉米、紅豆沙等,全是粗糧做的餡兒。 “你的裏麵包的什麽,點的什麽色?”有人問道。 另一人答:“薏米餡兒的,綠色的。” 旁邊有人跟著說:“我的是蓧麥,外麵是小黃點。” 宋襲看向拿著綠色糕點的人,那人名叫吳川,生得牛高馬大,皮膚黝黑,手指上布滿了傷口,應該是慣常幹粗活的。 張秋林走過來,把自己的糕點分出一半,遞給蔣夙。 蔣夙拿著自己那半小口的吃著,仿佛沒看見他。 宋襲替蔣夙拒絕道:“他吃半個就夠了。” 張秋林聳聳肩,看了眼吳川,用隻有就近的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宋襲,你還記得昨晚的綠色顏料水嗎?” 宋襲說:“糕點上點了十二種色,綠色共兩種,一種綠色,一種黃綠色。昨晚的顏料水是正綠色,跟吳川那塊糕點上點的顏色一樣。” “看來你也發現了。”張秋林道。 “在這裏,任何一種巧合都可能意味著不幸。”李鍾粗聲粗道,“那我們現在怎麽辦?” 誰都不是神,算不準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宋襲指了指向導:“能怎麽辦,隻能跟著他先去遊湖。叮囑大家別分散,多注意安全。” 李鍾點點頭,拍拍手把人召集到一起,語重心長的叮囑幾句。 大多數人都是順從的,唯獨那位胖子逆反,白眼快翻上天了。 李鍾沒搭理他,話剛說完,向導就組織大家出門了。 林南鎮的中心位置,有一條橫穿而過的河,每隔一段距離,河上都會出現一座橋。可那些連接河流兩岸的橋上,空無一人。 倒是河道兩邊,鎮民們說好了似的,堅持不懈的跟著他們的遊船走,一刻不停,其中有人手裏還拎著黑黑的塑料袋,這讓宋襲想起了昨夜在白家畫館裏燒紙錢的黑衣老婆子。 他下意識的在群人中尋找,還真找到了那位老太太。 雖說昨夜沒看見臉,但對方的背影他記得很清楚,後背微微佝僂,後腦勺上挽了個發髻,插著一根綴著紅珠子的銀簪。 “張秋林,你看昨晚燒紙的人是她嗎?”宋襲叫來張秋林,張秋林一看,睜大了眼睛,“好像就是她,可她們跟著我們幹什麽?” 宋襲哪能知道原因,他隻知道,劇本給出的提示太微妙,光是死守著那幾個字等於坐井觀天,永遠找不到答案。 他必須時刻觀察、去探尋周遭的人和事,以摸索出更多的關鍵細節。而且根據上個世界的經驗,出現在附近的每個土著身上都可能係著疑點。 解開的疑點越多,意味著找到出口的可能性就越大。 船不大,十三個人被迫分成了兩撥。 李鍾負責宋襲等七人,胖子和向導負責其餘六個人。 李鍾看了眼船上的其他人,個個都是茫然無知,他蹙眉道:“你們不覺得咱們這些人就像是被圍觀的,裝在籠子裏的猴子嗎?” “誰說不是呢。”張秋林摸了摸胳膊,上麵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宋襲緊緊抱著蔣夙的胳膊,生怕他掉下船,小孩兒卻掙紮著要下去。沒辦法,宋襲隻好把人暫時放下,讓他老實坐好。 “那是什麽?”蔣夙拽了拽宋襲的褲子。 宋襲順勢捏著小孩的手,視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河道飄著一個白色的東西。 “塑料袋?”坐在船尾的人說道。 宋襲掏出手機打開了攝像頭,然後將畫麵拉近。 那是一隻貓,一隻死貓。 李鍾看他表情不對,問:“怎麽了?” 宋襲:“是一隻死掉的大白貓。” 李鍾想起什麽,搶過宋襲的手機死死盯住屏幕。青年沒看錯,的確是隻死貓,可那隻貓的形態有些奇怪。 它的身體過於幹癟,即便是毛被水打濕了,也不該是這種狀態。 很快,貓的屍體被河水衝過來,輕輕撞上船身。 蔣夙的膽子很大,竟然徒手把那隻貓拎起來。宋襲抓著他的手腕,用另一隻手把貓搶下來,“不能玩兒。” 蔣夙嘴角往下壓著,不太高興的樣子。 宋襲知道有些事情不能慣著孩子,他背過身,把死貓放到船上,假裝沒發現小孩兒的情緒變化。 “你們看他的脖子。”李鍾的膽子也不小,手指分開濕噠噠的毛,發現在大白貓的脖子附近有一條口子。 口子細長,可見行凶人使用的工具十分鋒利。 貓身上的血流幹了,無論他們怎麽拎,怎麽搖,都沒有淌出一滴。 “全流進河裏了吧。”張秋林說。 宋襲撐著下巴,搖了搖頭,“應該是流幹,或者被抽幹之後再被丟進河裏的。” “你怎麽知道?”李鍾問。 “我們是在河道盡頭上的遊船,一路過來你們看見貓了嗎?”宋襲說,“河裏沒有貓,也沒有血跡,而且你摸一下試試,它的身體還是柔軟的,應該是剛死不久。” “會是誰幹的呢?”李鍾表情凝重,忍不住又看了眼白貓,“我總覺得它眼熟,跟昨晚看到的那隻很像。你們說,會不會是畫家?” 宋襲想起昨晚看到的血跡,“或許吧。” 如果是畫家,他殺貓做什麽,單純的為了獲得虐殺的快感,還是另有所圖? “橋上有一個女人。”前麵的遊船中,胖子忽然大喊一聲,那聲音中滿滿都是驚豔,他咧嘴衝著橋上揮手。 橋上的女人坐在畫板後,上半身全被遮擋,隻露出裙擺遮住的雙腳,可胖子還是覺得那是個少見的美人。 他轉頭問向導:“那也是鎮上的人?” 向導微笑道:“那是我們鎮上最美的女人,隻是她性格內向,除了寫生和尋常買東西,很少出門。” 胖子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搓著手問:“我能見見她嗎?” 兩艘船隔得不遠,前麵的聲音自然飄進了後麵的小船裏,李鍾啐了一口,破口大罵:“你他媽找死啊。” 胖子充耳不聞,還期待的望著向導。 李鍾搖了搖頭,“真是魔障了!” 張秋林憐憫的看了胖子一眼,“他還沒真正認識到這個世界的可怕,等死人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宋襲也看著那個女人,她畫畫的姿勢優雅。從調色盤中沾取顏料時,她會抬手撥一下垂下來的發絲,氣質恬淡,動作輕柔。 若是放在現實中,這的確是個迷人的女人,可這一幕落在本不該出現行人的橋上時,她的存在就變得不那麽恰當。 船隨著水流往前飄,從女人所在的橋洞下方穿過。 宋襲看見前麵的胖子依依不舍,一雙眼睛恨不得黏在女人的背影上。 “好了,前麵的碼頭就是終點,大家先坐穩,靠岸的時候會有顛簸。”向導在船頭大聲喊道。 碰的一聲,船撞上碼頭,胖子他們那艘船上的人險些栽到河裏。 等全部的人上岸,向導指著前麵一條街道的入口說:“我們現在開始下一段行程。” 新的行程沒什麽意思,就是逛街。 向導把幾人帶到街上後,就找了個茶水攤坐下,說是可以自由活動一會兒,等到了飯點再帶大家去吃飯。 街道古色古香,到處都是木頭的牌匾和精致的鏤空飛簷。 宋襲跟張秋林正要往前,就聽見後麵起了哄,是李鍾跟胖子吵了起來。 胖子說要回去找畫畫的女人,李鍾不讓他去,兩人爭執幾句後,竟然直接動了手。 最後自然是身體強壯,且更為靈活的李鍾贏了。 胖子被壓在地上哇哇大叫,滿嘴噴糞,把這一日多來的不滿、恐慌全都發泄了出來。 李鍾任憑他罵,對方罵得越大聲,他反而越冷靜。 就在大家考慮要不要上前勸阻的時候,一大片紅色液體從天而降,盡數澆在胖子頭上。 大家嘩然後退,其中一個捏著鼻子,滿臉厭惡。 宋襲蹲下,一手扶住蔣夙的後背免得他掉下來,一手忍著惡心沾了一點液體。 他低頭聞了聞,腥臭混著刺鼻的油漆味,令人作嘔。 張秋林也聞到了那味道:“血?” 宋襲仔細辨認幾秒,道:“應該是混了血的油漆。” 周圍的人一聽,紛紛跑開,恨不得離得越遠越好。 胖子的頭上、身上、滿臉是血,壓製著他的李鍾也沒能幸免,渾身濕透,好在臉上沒被澆到。 他抬頭向四周看去,附近全是二層小樓,每個窗口前都是空無一人,找不到是誰潑的下來。 胖子的嘴裏咽下去了一些液體,惡心感直往上翻。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推開李鍾,衝到一旁的垃圾桶前嘔吐起來。 宋襲返回去,找到正在喝茶的向導。 聽說了前麵發生的事後,向導表示理解,說出來的話卻不近人情,“你們的行程安排裏每一項缺一不可,如果有人認為自己影響了公共秩序,覺得丟臉,或者是臉上太髒,不好意思見人,可以去那邊買一個麵具戴上。” 恰好過來找向導的胖子聽見這話,好奇的去了麵具店。 店裏的麵具隻有一個款式,白色的外殼上畫著一堆棕色眼珠,眼珠中央掏了一個小洞,用來觀看外麵。 麵具造型怪異,可來自鎮民和自己人指指點點的視線令他十分惱怒,負氣的買了一個扣在臉上。麵具大小很合適,如同定做的。他覺得驚奇,想了想,又買下十二個麵具,送給其他人。 “剛剛的事實在不好意思,讓大家看笑話了。”他慣會收攏人心,說話時歉意十足。 大家不好拂了他的麵子,尷尬的笑了笑,一一伸手接過。 但在發現麵具是一層層白紙糊出來的後,眾人的臉色開始黯淡,覺得不吉利。畢竟,隻有死人才會把白紙或者白布蒙在臉上。 宋襲拿著麵具仔細看了看,心裏也有些膈應,把兩個麵具拿在手裏。 古街不長,前後也就兩公裏,一行人前後逛了三遍,終於混到了正午十二點。 午餐安排在街上的一家特色飯館內,一進門,胖子就衝去衛生間洗臉。 點菜的是李鍾,他把菜單遞回給服務員後,許久都沒見胖子回來,不禁擔憂道:“去了這麽久,怎麽還不回來?” 正巧宋襲也想上廁所,“我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