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詛咒?”  林初將自己的衣袖拉起,手臂上覆蓋了一層絨毛。她的眼睛也有些變化,類似動物的豎瞳,不仔細看瞧不出來。  陸言禮搖搖頭:“我暫時沒有。”  “不過看起來,你受到的影響要比我們嚴重多了。”林初說。  “現在還是想想,怎麽回去吧。”  林初道:“我來的時候,走了另一條通道,那裏有一條路似乎可以穿梭時間,我逆著走了五圈,就來到了這個年代。所以,如果要回去的話……”  陸言禮短時間內不想下墓:“或許還有其他方法。”  “我暫時想不到。”林初覺得這個方法比較保險,墓裏危險不大……額,或許隻是針對自己來說不大。  “那麽,隻能暫時繼續在這裏待一段時間了。你可以先離開。”陸言禮還想查清楚別的事情,不介意多留一會兒。  他還記得靈媒小鎮上,來自未來自己的忠告。  五月一日,他將會死去,如果他沒能改變,就會一直在這個死循環中打轉。  為此,他必須在五月一日前,扭轉自己的結局。  “我也留下來好了。”林初想了想,覺得此刻陸言禮的研究價值更重要一點,她很想弄清楚這個人身上有什麽秘密。  她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無臉女,心想,或許陸言禮也不是人?  這個問題估計他本人都沒有答案,林初便沒問出口。  經過這事兒,楊隊長再也不願意提下墓考古的事情,一隊人大半都死在了下麵,底下還充滿了有毒孢子。他自己做主,先把這塊兒給封了,大家夥兒先回去,他後期向上級申報,把這個項目先擱置。  他還惦記著陸言禮被拴住脖子拉上去時,自己扭頭看見的紅色鬼影。楊隊長再也無法欺騙自己那隻是幻覺,他看著陸言禮蒼白的麵色,心虛又愧疚。  “回去以後,你好好休息吧。”  一行人開車行駛在山路上,楊隊長說。  陸言禮隨意嗯一句,林初坐在他身邊,兩人約定好,輪流看守。此刻,就是他睜著眼打量四周,林初抓緊時間休息。  目光隨意在車內和車外打量,忽地,陸言禮坐起身子。  他從後視鏡裏,看到一個紅色身影站在逐漸遠去的山洞口,它靜靜地注視著長長車隊。  就在陸言禮看清楚它身影的一瞬間,前方傳來爆炸聲。  它消失了。  汽車立刻停下,山路上緊急刹車很危險,但貿然闖過去更危險。車隊最前方那一輛忽然發生爆炸,整輛車都在燃燒,橫在了山路中間。  “快點快點,救火,趕緊把人拉出來!”  一行人衝過去,領頭那個不顧高溫把門拽開,伸手就要把裏麵的人拉出來。  陸言禮站在一邊,看到了駕駛座上一瞬間就被燒得焦黑的人,尾椎骨處格外突出。  就好像……長了半條尾巴似的。  那人最終還是沒能救活,大家把他燒焦的屍骨裝殮好,放在其他車的後備箱裏。橫在路中間的車收拾幹淨後,被眾人齊心協力推下了山崖。  不過回程而已,又死了一個……  幾乎沒有力氣去想其他事,絕大多數人腦海裏都是懵的,更多是沒反應過來。直到坐在車裏,慢慢往山下去,看到來時裝載滿滿的車輛回去後空了一半,才後知後覺想起來,他們的同伴死了。  陸言禮聽到了前方傳出的嗚咽聲。  “這裏邪門,以後別來了。”沉默良久,楊隊長抹把臉,說。  他也受到了詛咒,手背上有一層幾乎看不大清楚但摸上去觸感明顯的鱗片,像蛇或者其他什麽東西。  “回去以後,大家……把臉多遮住吧。”  後備箱裏,傳來熟肉的香氣。第132章   不知楊隊長和上級說了什麽,總之,上級同意了這個請求,將墓重新封鎖,隧道拐了個彎,繞開了這座山。  “希望以後別再出事了。”楊隊長說起這個結果,特意多看了陸言禮一眼。  不過短短幾天,他像是蒼老了不少,白發皺紋累累,眉宇間積滿憂愁。  倒是和陸言禮印象中那個領頭的老專家形象重合了。  陸言禮沒有說話,開完會後徑直往回走。他還沒恢複過來,至今臉色都不好,蒼白如紙,唇色發青,瞧著病懨懨的。同住的人很照顧他,把下鋪讓給他睡,自己收拾了空上鋪。  頭兩個晚上還好,沒有出什麽大事,無非噩夢多了些,醒來後什麽也不記得,隻有身體還殘餘著那種心有餘悸的驚懼感。  “你又做噩夢了。”和他同住的那個年輕人很有些擔憂,“你昨天晚上又在說夢話,嚇死人了。”  陸言禮手一頓,轉過去問他:“夢話?我說了什麽夢話?”他脖子上的痕跡還在,已經結痂發青了,顏色更深,看上去就好像斷開後重新接上去似的,這樣扭過去很讓人擔心腦袋會不會再次掉下來。  “不知道,我聽不懂,你好像在唱歌。”那個年輕人試圖哼出調子,卻發現自己唱不出來,“有點像蘭之玉唱的歌。”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揶揄道:“你也太喜歡她了吧?夢裏都在唱。”  “或許吧。”陸言禮沒有解釋。  他們身上沒有手機或其他錄音設備,陸言禮無從得知真相。  “對了,你要是真喜歡她的話。”年輕人神神秘秘擠過來,“聽說她會來咱們這兒唱歌,你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嗎?什麽時候?在哪裏?”陸言禮表現得很感興趣。  那人說:“快了,就這幾天,就在附近的學校那兒。”他看陸言禮聽得認真,忍不住笑他,“我去給你打聽,看看能不能弄到票,到時候咱也去聽一聽。”  “好,謝謝。”  陸言禮察覺到了背後有什麽東西在推動自己往前走,但他已無法拒絕。  他注視著對方,好一會兒,說:“不用了,我突然不想聽了。”  他們原本走在路上,前方不遠處就是宿舍樓,高高低低的飛鳥穿梭在夕陽與晚霞間。就在陸言禮說出拒絕話語的一瞬間,一切似乎都停滯了。  遠處收衣服的人停留在陽台上,風停止吹動,前後方行走的人停住腳步……時間靜止,唯有他們還在活動。  那人絲毫不受影響,驚訝道:“不可能,你開玩笑吧?你最喜歡她了,我們一起去吧。”  “我突然不喜歡了呢?”  “不可能,你開玩笑吧?你最喜歡她了,我們一起去吧。”  一樣的話語,一樣的動作,就連表情也一模一樣。陸言禮改口:“是的,我在開玩笑,一起去吧。”  那人才高興起來,繼續哼著歌往前走。  周遭一切忽然又恢複了正常,風也開始吹拂。  是的,他從來沒有拒絕的權利。  陸言禮沒有再說話,黑漆漆雙瞳映著夕陽,卻一絲光亮也無,隻有陰沉沉一片。  是夜,詭異再度降臨。  半夢半醒間,陸言禮聽到了詭異的歌聲。  那是模糊的女人唱歌的聲音,不知她在哪兒唱,像是隔了很遠,又像隻在隔壁,飄飄忽忽聽不大清,一瞬間,又仿佛她在貼著你耳際哼唱似的。  老人咳嗽怒罵,男人慘叫,小孩兒亂跑、嬉笑打鬧……繁複聲音籠雜,一股腦兒往耳朵裏擠,靜謐夜裏,隻有陸言禮一個人聽到了那些聲音。  他夢到了一個山洞。  一個黑黢黢的山洞,周遭什麽都沒有,隻有冰冷山岩。他夢見自己出現在山洞口,明明察覺到了危險,卻還是往前走。  停下來!不能再走了!  快停下!  他往裏走了一小段,洞裏很涼,陰冷潮濕,他卻不管不顧繼續往前,直到看不見自己的影子才停下。  再之後,發生了什麽……他沒有記起。  “你的臉色更糟糕了。”其他人很為他擔憂,幾乎每個人經過他身邊都要提醒一句。  林初看見了他,同樣一臉驚奇:“說真的,你如果不開口站房間裏,我能把你認成僵屍。”  陸言禮的聲音自從上次回來後就一直是沙啞的,到現在也沒好,聞言,他露出一個沒什麽意義的笑:“的確。”  林初便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了一下他的臉,麵色凝重起來。  觸感僵硬冰冷,她一開始說的僵屍隻是開玩笑,但現在……  “我必須去找一次蘭之玉。”否則,他也不知道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們聊天的地方在樓下,正小聲說著,兩人忽然都察覺到了不對勁,下意識抬頭看去——樓上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探出陽台陸言禮,往下俯視著他們所在的區域,他們的目光令人很不舒服,見被發現了,他們齊齊露出一個更令人不舒服的笑。  然而他們並沒有其他選擇,想走也走不了。又過了一天,和陸言禮同住的那人總算高興地告訴他,蘭之玉來了。  這一回劇場的節目比較奇怪,蘭之玉並非單純唱歌,而是唱戲。陸言禮去的有些晚,等趕到時,場下幾乎坐滿了嗑瓜子喝茶水的無聊人們,大家夥兒熱熱鬧鬧坐在一起,好不快活。  陸言禮找了最角落的一張桌子坐下,靜靜等待開場。  後台傳來急促鑼鼓聲,樂聲漸起,漸漸的,人群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無聲地催促,希望女主角快些出場。  一抹紅色影子從幕後慢悠悠轉到台前,她的臉上塗抹了屬於京劇花旦臉譜的濃墨重彩,身著一身大紅衫子,滿頭珠翠輕輕搖晃。  就在她出場的一瞬間,台下燈光猛地暗下,隻有台上明亮如初,照亮了她的身影。  她開口唱出了第一句。  “好!!”  台下被黑暗模糊了麵孔的觀眾喝彩鼓掌。  “她唱了什麽?”林初好奇。  陸言禮:“不知道。”  但似乎周圍人都能聽出來,隨著蘭之玉的唱念做打,人群越來越歡沸,幾乎到了台上每唱一句,台下就要喝彩一番。  倒顯得林初和陸言禮有點格格不入了。  “你有沒有覺得……好像變冷了?”林初搓了搓手臂。  不光是變冷了,還變得更黑暗,一片黑漆漆,看不清周圍事物,整個世界仿佛隻有高台上燈光下唱戲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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