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頭看一眼高聳入雲的樓房,徑直走進小區大門,保安要攔她,被隨口說幾句後放她進入了。 正在家中的楚休已經陷入了癲狂狀態,聽見門鈴聲時,勉強抬起手,想要撐起身體去開門,可他掙紮了半天,也沒法坐起來,隻能躺在沙發上喘氣。 爆炸的餘波畢竟涉及到了他,加上詛咒反噬,楚休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什麽叫生不如死。 可是……死在這裏,真是不甘心……他還沒有來得及匯報。 要是被完全入侵……如果那些東西失控…… 模模糊糊地,他看見一道人影走了進來。 那個人個子嬌小,娃娃臉上,是自己印象最熟悉的冷漠神色。 “你這是怎麽了?”林初坐在了他身邊,卻並沒有碰他。 大約她身上還帶著無臉女的部分影響力,楚休感覺好受了些。 “被感染了。”他答道。 林初挑挑眉:“記憶恢複了?” 楚休:“是的。” “那麽,現在向我匯報情況吧。” “是!”楚休開始說起自己的調查結果和幾次“任務”,重點強調了自己誤信的宗教及陸言禮的特殊性。 “他一定是個關鍵人物,雖然到現在我們還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有如此高的特殊性,但這一點可以利用……” “現在還活著的調查員,還有一個……於懷堯,他一直在研究那個東西入侵的曆史……等我……死後,你可以去找他……” 楚休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巨大痛楚令他麵容扭曲,可他依舊努力說著。 “我知道了。”林初沒有什麽表情,對合作多年的夥伴死去似乎毫不動容。在楚休掙紮兩下,最後一點完好的人類皮膚要被腥紅色凹凸不平的鱗甲覆蓋住時,林初轉身進廚房抽出了一把菜刀。 腥臭鮮血飛濺,地板上多出幾段不明生物的屍體和同樣被砍成端的衣物,像是兩棲類動物,可它的四隻爪子,怎麽看都像人類的手腳。 於懷堯……還好,他還活著。 林初盯著地麵的屍體看了一會兒,確定暫時沒有發生異變後,去衛生間洗漱。 方才一兩滴血沾在了她的臉上。 當她洗幹淨臉,抬起頭時,卻發現鏡子中並沒有她的身影,鏡像裏的衛生間裝潢亦破舊無比,仿佛一瞬間曆經了幾十年。 詭異開始出現了。 林初立刻離開。 * 陸言禮睜開眼睛時,心中微微吃了一驚。 燈光昏黃,掉白粉的牆麵上貼了好幾張同一個女人濃妝豔抹的海報像,老舊桌椅,收音機裏放著一個女人的歌聲,輕輕柔柔,格外悅耳。周圍坐了一圈人,閉上眼陶醉地聽。 這是……簡直就像是突然來到了幾十年前! 的確是幾十年前,陸言禮看到了牆上在海報旁格外不起眼的一麵日曆,上麵的日期令他吃了一驚。 而那些海報上,無一不是同一張臉。 蘭之玉……又是她。 陸言禮徑直起身往外走去,不再聽歌。看上去似乎是他同事的人也沒有勸阻,正聽得入迷呢,還跟著哼兩段。 房間外,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全都掛滿了同一個女人的畫像、照片,照片裏的女人嬌豔美麗,可陸言禮卻隻覺得可怕。 那些海報的眼睛,無論從哪個方向看去,都像是在看著你! 他快步進入走廊盡頭的樓梯,發現這是最底層,往下的樓梯間鎖了,隻能往上走。當他走到上一層時,明顯熱鬧起來,隔著牆也能聽見的人聲鼎沸,間或夾雜著人們大嗓門的吵架聲。 這個地方,是一座小小火車站。陸言禮剛才所在的地方是底下辦公室,往上走後,出了門入目就是擁擠的售票大廳。 火車正好駛來,能聽見長長的汽笛聲。緊接著,廣播響起,席地而坐在大廳裏啃饅頭、喝水、看書、聊天的人們紛紛起身往裏走去,抱孩子的婦女吚吚嗚嗚哄小孩不哭,幾個男人拿著報紙,正在交談。 看上去很正常,沒有人在意陸言禮,忙忙碌碌的人們挑起行李,從他身邊經過,去往遠方。 如果不是大廳裏也掛滿了蘭之玉的海報的話。 “你怎麽突然走了?”背後被輕輕一拍,一個年輕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襯衫,笑著問他,“不想聽歌放鬆一下?” 陸言禮腦海裏自動冒出了他的名字:“不了,方平,我休息一下。” 方平很能理解:“是該休息,對了,你一直說你會做噩夢,現在好了嗎?” “好些了。”陸言禮並不知道“自己”說過什麽,謹慎回答。 “那就好,大家都很擔心你,前幾天你的臉色可嚇人了。”方平笑著說,“按理說你挺膽大的啊,怎麽跟著幫忙下趟墓就嚇成這樣?以後可不敢找你了。” 下墓? “我沒事了,對了,還需要下墓嗎?我還想再去。” 方平大吃一驚:“你說真的?可你上個月回來的樣子……”他頓住了沒說,“你確定你真的可以?” “嗯,沒問題了。”陸言禮平靜道。 他的臉色依舊蒼白,不知是否因為神情堅定的緣故,少了幾分孱弱,讓人忍不住相信他的話。 “行吧,如果你堅持的話。”方平說,“我幫你問問,對了,有不舒服就千萬別勉強,趕緊上來!” “會的。” 陸言禮沉默地觀察一切,努力扮演好之前這個人的形象。好在大家似乎都沒有對他產生懷疑,他順利地混跡在人群中。 通過交流,陸言禮獲得了一點點信息。 這間車站本來想再開一條路線,結果施工時發現了一座古墓,隻好停下來發掘,如果這座古墓價值非常大,那麽這間車站可能也會停運,轉到其他地方再修建。 上個月,“他”跟著隊伍下墓,期間發生了一些奇怪的事件,好在眾人平安回來,可是“他”卻開始不斷做噩夢,一直說夢裏有人要殺他,有鬼之類。這時代的人們不講究迷信,同事們替“他”瞞了下來沒說,讓“他”休息調養,可“他”做噩夢的情況絲毫沒有好轉,有好幾次差點在夢裏自殺或殺人。 方平覷一眼陸言禮的臉色,也覺得奇怪。 他還記得陸言禮做噩夢的樣子……一張臉猙獰扭曲到看上去簡直不像個人,反而像隻野獸,還拚命流汗,全身都能濕透,嘴裏大叫著別人聽不懂的話。 方平打了個抖。第123章 陸言禮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他們分配到一座老式居民樓裏,四層樓高,磚紅外牆布滿爬山虎,使得他們一走進去就有種陰冷潮濕的感覺。目光一掃,發黃牆麵滲出水漬,細小蟻蟲爬來爬去,被艾草一熏,鑽進牆縫裏不見了。 “最近回南天啊,我這腿又老疼。”熏艾草的老人轉過身,笑眯眯地問,“小陸,還會做噩夢了嗎?” 陸言禮露出溫和的笑:“不會了。” “不會就好,不會就好。”老人家眯縫著眼仔細打量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湊近了壓低聲音說,“跟你說個事兒,隻告訴你一個,別到處亂講啊。” “您說。” “雖然咱提倡要講科學吧,但有的時候,科學也沒法解釋一些事情,你這種情況……像是魘著了。有那種靈驗的,那種……你知道吧?你可以去看看。”老頭還在笑,說完後,拍拍他的肩,慢慢轉身離開。 陸言禮說聲好,目送他的背影跨過門檻。老人家年紀大了,步伐有些僵硬,過高門檻時,先側著站過去,兩手搭起一條腿直直地放過去,再如法炮製把另一條也運過台階另一邊。 “你看什麽呢?”肩膀被拍了一下,方平帶著另外兩個年輕人從樓上下來,陸言禮腦海裏又想起那兩人的名字,便打了聲招呼。 “你還沒說呢,你剛才看什麽呢?那也沒人呀。”方平手裏端個搪瓷杯,疑惑問。 “沒人?!”那個老人明明沒有走遠!不……陸言禮回頭一看,那個老人已經不見了,他衝到門口往外看,也沒有看到人影。 大約見陸言禮臉色不對,方平表情也嚴肅了些:“怎麽了?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 另一個名叫周啟的年輕人也跟著說:“你臉色不好,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別多想。” 陸言禮很快平靜下來,搖搖頭:“沒事,我剛才碰見了一個老人家,和他聊了幾句。” “老人家?”方平心頭一緊,和身後兩人各自對視一眼,隱晦地搖搖頭。 這棟樓裏,住的大多是年輕一輩,年齡最大也不過四十來歲。哪裏來的老人家? “沒什麽事就好,早點休息吧。”方平說。 周啟膽子大,見陸言禮看上去憔悴,猜測到剛才似乎發生了什麽,轉轉眼珠,說:“陸哥,我那屋漏水了,你不介意的話,我睡你那屋,擠一擠,成不?” 陸言禮也猜到了,但他們既然想隱瞞,自己也沒必要拆穿。 “好。” 周啟打了一壺熱水,拎著往樓上走,陸言禮跟在他身後,暗暗打量。 牆壁發黃,長了黴菌,一股潮濕的黴氣,每一層都住著人,走廊上掛滿了衣服,還在往下滴水。幾個穿著背心的男人說說笑笑,端著水盆要往樓下去。 “哎小陸,今天提前回來了?” “小陸,看你臉色還不太好,多休息吧。” “小陸,方平說你還想下墓?”一個叼煙的男人穿過人群走來,他個頭中等,眼神銳利,大手在陸言禮瘦削的肩上拍拍,“多養養吧,不要這麽急。” “沒關係的,楊隊長。”陸言禮知道自己的氣色或許不太好,他幹脆說,“我能感覺到,做噩夢的源頭就在墓裏,倒不如再下去看看。” 楊隊長皺著眉,啪嗒啪嗒抽煙,陸言禮任他打量,眼神堅定且平靜。 半晌,他才道:“行,先試試,不行就趕緊上來,聽見沒?”說罷,他衝後麵吼了一嗓子,“刀子!過來!!” 外號叫刀子,人稱刀哥的男人臉上有條刀疤,據說是曾經和盜墓賊打架劃破的。聽見聲音,刀子很快擠過來:“隊長,幹啥?” 楊隊長拍拍他:“明天下墓,小陸就交給你了,把人看好。” 刀子瞅瞅陸言禮蒼白的臉,咧開嘴一笑:“成。” 所有人都對陸言禮非常友好,可他不信。 麵上溫溫和和笑著接受以後,他腦海裏不斷思索著,該如何擺脫困境。 “在這兒呢,你走哪兒去?”周啟知道他住哪兒,見他走過頭,連忙拉了一把對方,“四樓以上可都是大姑娘,你去幹啥?” “不好意思,沒注意。” 陸言禮跟在他身後,在一扇銅綠色房門前停了下來。他從自己身上摸了摸,摸到一串鑰匙,幹脆遞給對方。周啟也沒懷疑,接過去把門打開。 房間正大門對麵的大窗戶上,貼著一張女子的宣傳畫,遮擋住光線。那張臉……陸言禮無比熟悉。 周啟先邁進去,四下看看:“你這房間還是有點潮,多打開通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