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子清悚然一驚,脖子像被卡住了似的,同樣緩緩扭頭向外看去。 門框內,站著一個穿著紅裙子的小女孩,她的頭發很長,又黑又亮,一直垂到腰間。她的皮膚也很白,在月光下瑩瑩生光。她比之前任務者門看到的所有村民還要更像狐狸——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露出了滿口雪白尖牙。 背後說人被當麵逮住多少有些尷尬,但他們已經顧不上那麽多,這個小女孩慢慢走進院子,她的笑容一點點冷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慢慢湧起的滔天怒火。 “你們認識陸言禮?”一字一句森冷無比。 幾人相互看看,搖搖頭,不敢說話,生怕觸怒這個一看就不簡單的女孩。 “不認識最好。”女孩笑的更加恐怖,整張臉完全失去了剛見麵時的精致,活脫脫一張麵目猙獰的狐狸臉。她仔細打量了一圈,最終紆尊降貴般,指了指他們:“你們,全部都過來給我抓魚!” “什麽抓魚?我……”謝子清剛想說話,便被於桓一把攥住手,用力掐了一把。 地麵上,小女孩的影子分明長出了兩隻尖耳朵,身後還有尾巴搖來搖去。 她根本不是人!還想違抗嗎? 小女孩根本聽也沒聽謝子清的話,說完這句後,轉身就走,臨到門前,惡狠狠扭頭:“快點!再磨蹭,你們就給我去當魚。” 不用猜也知道,當魚的下場肯定好不到哪裏去。五人不得不小心地跟在小女孩身後往外走。 鄉村一般休息的早,但今天村裏人來人往,大家臉上都有些不平靜,隱約還能聞到血腥味,顯然在葬禮過後,一定發生了一些事情。 餘銜光不由得更加擔心林初,但他不敢去找人,也不知去哪兒找,再一次摸出手機試圖看到對方發來的新消息,卻隻是徒勞。 安星宇注意到,一路上村民們雖然慌亂,但小女孩經過時,他們都會停下來和對方打聲招呼,有個年輕男人轉過去說話沒看見她,還被和他聊天的人提醒一句,立刻扭頭問好。他們的態度都有些恭敬,完全不像對待普通的小女孩。 而且,村民們都叫她麗麗。 名叫麗麗的小女孩越走越快,到最後他們要加速奔跑才能趕上,隱約猜到麗麗不尋常後沒人敢掉隊,全力奔跑下,他們總算到達了目的地。 月光粼粼,前方分明是一片湖,卻散發著無盡惡臭。待他們好不容易登上橋麵一看,幾個經驗並不豐富的任務者差點要吐出來。 河麵起伏,乍看上去是層層疊疊白色的浪花,再一細看,原來是一具又一具泡得腫脹爛臭的屍體,肢體糾結,沉沉浮浮。 “現在一人釣一條魚,要是釣不上來,你們就去給我當魚。”麗麗惡狠狠地說完這句話,她徑直跳上橋頭欄杆,一雙漆黑的眼睛圓睜,仔細打量。 好不容易從嘔吐衝動中緩解過來的幾人麵麵相覷,卻發現安星宇早已經上前,在欄杆旁坐下,他打開魚餌桶,微不可覺地停頓後,還是往釣竿上勾好魚餌,用力往河裏一甩。 原本安靜漂浮著的屍體瞬間跟瘋了一般,爭相撕咬魚鉤,激起大片水花,碎屑橫飛,腐爛臭氣愈發濃鬱。 這下,他們總算知道,小女孩讓他們釣魚,究竟是什麽“魚”了。 林雪原忍住惡心,跟著坐在安星宇身邊,同樣伸手打開魚餌桶,剛要伸手,卻差點嚇得把桶都打翻。 “這……”她不敢多話,目露驚慌。 安星宇無聲搖搖頭,隨即,他手中的釣竿向下一墜,魚線猛地繃直。 有“魚”上鉤了! 安星宇試圖往上拉,卻發現魚竿沉得厲害,他沉住氣和那條魚僵持,同時叫其他人過來幫忙。 “魚”很大,非常非常沉,於桓幫著用力往上拽了很久,才勉強將它拽出一半水麵。 那是一具男屍,衣服已經泡爛了,赤條條掛在魚鉤上,慘白一片。安星宇用力往上拉時,眼睛無意間一瞥,目光頓時凝住。 在那具屍體的胸口,有一處不甚明顯的紅色印記。 而那個印記……他小腿上也有一個! 安星宇突然卸力,壓力全擔在其他兩個男人身上,餘銜光整個人都被往前帶了兩步,拚命抓住了魚竿往後倒:“小安,你幹嘛?” 安星宇一瞬間想了很多很多。 為什麽其他教徒會出現在這裏?一定是神的授意。他們要做的事情顯然相當危險,自己絕不能暴露! 對了,村裏是否還有其他教徒?自己需要想辦法和他們匯合。 想到這兒,他手上再度用力,幾人拚命將魚往岸上拖,總算使它完全脫離水麵,一點點被拽上來。 女孩麗麗的臉色好看了一點,她站在不足一分米寬的欄杆扶手上,用力向遠處大喊:“阿旺——快過來!!” 腥風刮過,一隻青麵獠牙、身上皮肉幾乎掉了大半,隻餘白骨森森的巨型犬飛奔而來,鼻息腥臭陰冷,在麗麗身上停下後,爪子不安地刨地。 “快吃!我知道你餓了。”麗麗站在欄杆上恰好能摸到大狗的腦袋,她伸手一拍,阿旺從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甩甩尾巴,低頭大快朵頤。 麗麗對阿旺笑了笑,對其他人就沒那麽好脾氣了,臉一板,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繼續釣!一人一條!” 誰也不想被當“魚”,剛才安星宇釣魚的艱難被看在眼裏,他們立刻排好了順序,幾人合作,一刻也不敢怠慢釣上來四條魚。 阿旺吃得尾巴直搖,分明很開心的模樣,吃完了,尾巴甩甩,麗麗摸摸它腦袋,伸手向遠處一指:“回去吧。” 大狗躍起,立刻消失在眾人眼前。 麗麗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行了,回去吧。記著,晚上睡覺的時候鎖好門,關好窗,聽見什麽都別出聲。” 明白自己逃過一劫的幾人鬆了口氣,聚在一塊兒往回走。走出一段路後,安星宇悄悄回頭一看,麗麗的身影已經不見了。 另一邊,陸言禮仍舊行走在那片奇異的禁地中。 這次進入禁地純屬機緣巧合,而他已經得罪了麗麗,下次還想進入一定很難。他權衡再三,想知道全知神所謀求的好奇心還是占了上風,便繼續往裏走。 “陸言禮,你真的不覺得冷嗎?”身後傳來林初顫抖的聲音。 剛才他們問過類似的問題,那時候林初還能撐,但現在她的手腳幾乎要被完全凍僵,全靠意誌力一步步向前移動。 不光是單純溫度下降,這股寒意,像是來自某個不知名緯度,要將人的靈魂也凍僵。 陸言禮自然也冷,不過他早在棺材裏就體驗了一把當冰棍的感覺,現在反而能適應些,聞言,他眨了眨幹澀的眼睛:“還好。” 一說話,他才發現,自己喉嚨也凍到發緊。 他們已經走了很久很久,步伐緩慢,肢體疲倦僵硬。回頭望去,身後是一層層向下延伸出去的台階狀褶皺岩層,一圈又一圈墓碑,而他們,就要到達墓碑包圍圈的中央。 越往中央走,那股寒意就越明顯,令人絕望的陰森黑暗的氣息,使兩人本能地想要往後退。 陸言禮咬緊了牙關,繼續向前走。 他已經能看見,前方不遠處,那最後一圈墓碑了。 墓碑中央,包圍著什麽? 此刻,他也好,林初也好,什麽都不去想了,了解真相的欲望使他們一步步堅定地往前移動。 他們甚至沒有發現,天邊已經露出了一點點紅色。 朝陽初升。 陸言禮一點點挪到了最裏圈的墓碑內。 他低頭看去。 那裏,是一個黑漆漆的洞。 隻是一個洞而已,約摸半米寬,並不很規整的圓形。 方才他們所感受到的陰冷黑暗的氣息全部都是從洞內傳來,現在,他們站在洞口,那股寒意更是讓兩人直接僵在原地。 而那種黑暗,仿佛能吞噬掉所有光線。 洞裏……是什麽? 陸言禮猛地向後一倒,用力往外滾去,因為坡度,他滾落了好幾圈才停下來,一路上小心地沒有碰到其他墓碑。而後,他抬頭看向林初。 林初有樣學樣,滾落在他身邊。 好半天,兩人才緩過神來。 隻不過,看了一眼而已。 陸言禮緩緩平複呼吸,他回憶著自己來時的地形,再結合剛才情景,於腦海中構建出了一幅地圖。 這片禁地很大很大,被森林完全圍住,而上仙村,坐落在森林外圍。 麗麗帶他去釣魚的那條河,雖然他隻看到了一段,但如果兩端延伸下去,同樣能發現,河流環繞了禁地一周。 他們在守著這片禁地! 禁地到底是什麽? 林初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她喘著粗氣,瞥一眼洞口方向,又回頭看看來路,眼裏流露出猶豫的神色。 “嘿,哥們兒。”林初說出這句話時,嗓子發幹,自己都在為自己的膽大而震驚。 “你說,我們下去看看,怎麽樣?”第67章 陸言禮聞言稀奇地多觀察了幾眼林初。 以往的任務者裏,也的確有大膽開拓者,可膽子大到她這個地步,幾乎可以用句不要命來形容的,從未有過。 “下麵很危險,很有可能會喪命。”陸言禮說了句實話。 林初被噎住,眼裏仍舊有些不甘心。 “我總覺得,如果我不去試試,我會後悔。”她自言自語道,“但是你說得對,這種地方,下去了我可能什麽也沒有發現就死了。” 所以…… 她邊往回走邊思考,有沒有什麽防備措施? 陸言禮狀似無意地說:“村民們把這裏設成了禁地,沒有他們的帶領,外來人無法進入。” 這話給了林初提醒,她眼睛一亮。 所以,她是否能從村民身上下手? 這個陸言禮同樣自稱是回鄉祭祖的人,他了解多少?他對村莊知道多少? 林初一直跟著陸言禮,就是因為對方看上去很神秘,且直覺告訴她對方不是什麽普通人。 就算他是鬼,在他沒有展露出真正麵孔之前,還是可以苟一苟的。雖然不知道這個洞是幹什麽的,但多少掌握了一點消息。 殊不知,陸言禮同樣在心裏評估她。 他同樣想知道那個洞底下有什麽,為什麽連“全知神”都想要得到,又為什麽,一圈陵墓環繞著它。 而這個人…… “那個,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從棺材裏出來?”林初思索後,小心提問。 陸言禮:“你應該也看見了,剛才那個像貓一樣的老太太,我去參加葬禮,結果在靠近棺材的時候,被她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