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徹底放下。


    “就算你並不會給我回應,但是你願意聽我說完,我就很感謝你了。”拜琳羅耶露出笑容,她伸手輕輕地撫摸著麵前的樹幹,小聲說道,“這些話我不能對其他人說,這是我向格蕾發誓過的,但是,一直憋在心裏麵,還是有點難受。其實,能說出這些話,我就已經很滿足了,哪怕將來我必須以格蕾的身份活下去,我也不介意,畢竟,當初是我自己做錯了,選擇了這條路,已經無法反悔了。唯獨可惜的是,也許我一輩子都不能再見到哥哥和姐姐了。”


    拜琳羅耶的聲音越來越低。


    當她想到自己的親人,她的心裏仍舊會有一絲懊悔,一時的退讓竟然會毀掉自己的人生,半個月前,她絕對不可能想到她會淪落到這個地步。然而,她已經向神明發誓要永遠隱瞞這個秘密,這就意味著她永遠不可能找回她的身份。難道格蕾會幫助她嗎?不可能的。拜琳羅耶無法想象回應樹洞能如何幫她,它最多也就是再給她10個奧裏吧?可是,她不可能逃走的,她哪也不能去,隻能用未來的餘生為自己選錯的路懺悔。


    想著想著,她忽然覺得鼻頭一酸。


    但這次,拜琳羅耶沒有哭泣。


    她用力地捂住自己的臉,將所有眼淚全部吞下去。


    最終她睜開眼睛,雙目失神,過了一會兒小聲地說:“對不起,是我的錯。”


    她向自己道歉,也向蘭開斯特家族道歉。


    “那你要不要對我道歉?”


    傑弗裏忽然從樹後繞出,大步走到拜琳羅耶麵前。


    他的語氣波動極大,因為他很生氣。


    哪一個得知自己極有可能娶一個贗品的人會不生氣?


    他看著拜琳羅耶,又失望又生氣,他有滿肚子的話想要說,想要和這個能夠邏輯清晰地交代自己故事的女人好好談一談。傑弗裏越走越快,在他朝前走去時,拜琳羅耶一直懵懵地看著他,站在原地發呆。等他衝到拜琳羅耶麵前,拜琳羅耶忽然紅了眼睛,這回能看見淚花了:“你是誰?”


    “我就是你不在乎的未婚夫,傑弗裏·肖·斯威夫特。”


    當傑弗裏用同樣的格式介紹自己,他心中瞬間閃過了許多拜琳羅耶會給他的反應。


    他唯獨沒想到她會……


    第463章


    傑弗裏失望又嚴肅地說:“我就是你不在乎的未婚夫,傑弗裏·肖·斯威夫特。”


    他說這句話時,胸中充斥著被無視的怒火。


    在拜琳羅耶對回應樹洞的自敘中,她完全忽略了自己未來的丈夫,針對格蕾將替代她以蘭開斯特王國公主的身份與洛蘭國王儲傑弗裏聯姻這件事,她隻遺憾自己的身份將被取代,而至於被騙婚的傑弗裏王儲,她連提都沒提。雖然他和拜琳羅耶兩個人確實是不認識吧,但身為一國王儲,傑弗裏自誕生就未嚐試過被人忽略。


    他很生氣。


    因此,他立刻從躲藏的樹後走出,憤怒地來到拜琳羅耶麵前質問她。


    他想拜琳羅耶可能會羞慚、可能會疑惑、可能會感到抱歉,他唯獨沒有想到拜琳羅耶會猛地坐倒在地上,雙手捂住臉,大哭大叫。


    “你,你別哭啊!”傑弗裏從來沒有處理過這種場麵,因為沒有人敢在他麵前哭到失態,就算有,也會被人及時拖走。但這裏隻有他一個人,沒誰能幫他處理這種棘手的場麵。他被嚇成結巴,慌張地說,“你不要這樣!你難道不是蘭開斯特家族的公主嗎?公主怎麽哭得這麽難看?”


    傑弗裏不說也罷,等他說了這句話,拜琳羅耶就哭得更厲害了。


    “你不要再哭啦!”傑弗裏又氣又急又心慌,哪有這樣子的公主啊?!


    他被拜琳羅耶大哭大叫的樣子急得把頭發都撓亂了,無比痛苦地也學她坐在地上。


    傑弗裏的年紀同樣很小,平時受到身份的約束必須表現得成熟睿智,但此刻沒有其他觀眾,隻有一個哭得稀裏嘩啦和他一樣年紀不大的少女,他無法再製止她,加上心情鬱悶,索性也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傑弗裏從未嚐試過這種失控的感覺,一哭就再也停不下來,兩個人對坐著哭,像是比賽一樣你大聲我比你更大聲。


    “嗚嗚嗚……”


    “哇啊啊……”


    果渣樹洞邊響徹越來越難聽的哭聲,溫迪快瘋了。


    什麽傻缺主角!


    等到兩個人都哭啞了,才慢慢停下,拜琳羅耶的臉都哭腫了,傑弗裏也哭成豬肝色。爆哭後的兩人顏值急速下跌,都變得非常難看,傑弗裏看著拜琳羅耶的臉下意識咧了咧嘴,沒想到拜琳羅耶噗嗤一笑比他還高興:“你好醜啊!”


    傑弗裏惱羞成怒:“你也醜!你才醜!”


    拜琳羅耶被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嚇到,又要哭,但嗓子條件更不上,眼淚儲備也用完了,哭了半天除了眼睛疼喉嚨痛,沒有新收獲,倒是搞得喉嚨裏幹幹癢癢的,害她咳嗽了好幾聲,一聲咳嗽引發氣流勾得喉嚨裏更癢了,讓她一聲比一聲咳得嚇人,驚天動地的像是要把心髒都從嘴裏嘔出去。


    “你沒事吧?”傑弗裏直起腰,走到拜琳羅耶麵前擔心地問,他也哭啞了,說話很沒底氣。


    “……我沒有事。”拜琳羅耶很怕被他接近,整個人像受驚的貓咪一樣蜷縮起來,漸變成球。


    傑弗裏感覺到被她畏懼,心情頓時變得很糟糕。


    他問拜琳羅耶:“我有那麽恐怖嗎?”


    “沒,不是,你挺好的。”拜琳羅耶邊搖頭邊悄悄把眼珠轉開,反正就是不敢盯著他看。


    傑弗裏一看就知道這人言不由衷,正要繼續追問,突然,想起剛才拜琳羅耶的自白。


    如果那些話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她好像也真的是一個膽小鬼。


    欺負膽小鬼好像沒什麽紳士風度。


    於是傑弗裏後撤了一段距離,繼續詢問拜琳羅耶:“剛才你對樹洞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拜琳羅耶過了好久才開口:“你剛才躲起來偷聽我說話?”


    直指心靈的反問。


    傑弗裏還是要臉的,被揭穿後豬肝色的臉變得更紅了。過了一會兒他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並不是故意要偷聽,我,我聽到你說自己是拜琳羅耶,我當然要問問你!如果你是說謊呢?剛才你說的話都是真的嗎?”


    “……”這回拜琳羅耶卻不吭聲了。


    傑弗裏回憶了一下,想起她剛剛自白時說過被格蕾威脅以神明起誓不可將此時主動告訴旁人,怪不得她不敢吱聲。於是他說:“那你隻需要回答我,剛才你說的話是真的還是假的?這並不算直接告知,我隻是問你剛剛說的話到底是不是實話。是,你就點頭;不是,你就搖頭。”


    拜琳羅耶看著他,輕輕點頭。


    她承認了,傑弗裏卻有些苦惱,現在她已經全盤托出,問題在於他要不要相信?他當然可以再逼拜琳羅耶發誓,用神明的名義,她絕對不敢說謊。可是,在剛剛聽完拜琳羅耶的自白後,他卻對這種逼人發誓的方法有些反感,這會令他覺得自己和強迫拜琳羅耶的侍女格蕾沒有區別。可是,這件事涉及到兩個國家,並不是他願意相信就可以相信的。


    麻煩回到了傑弗裏這邊,他得想一個更好的辦法能夠驗證拜琳羅耶的話。


    將公主和侍女送來的蘭開斯特王國衛隊已經死得一個不剩,還有誰認識公主殿下呢?


    傑弗裏認真思考了一下,對拜琳羅耶說:“你願意跟我走一趟嗎?”


    “……去哪?”拜琳羅耶小聲說,“我還要回農莊,他們說,如果我晚歸,就沒有晚飯了。”


    “隻要你跟我走,不管怎麽樣你都不用再去農莊了。”傑弗裏想了想又說,“但是,你必須跟我走。”無論拜琳羅耶是真的公主還是在說謊,他都不能放她走,因此,見她有些不樂意,立刻改成了強硬的語氣。


    拜琳羅耶也確實對這一套沒有辦法,她迅速改口:“……那好吧。”


    “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傑弗裏沒有隱瞞的意思,他將拜琳羅耶叫到身邊後,邊觀察她的表情邊說,“他是一位侯爵的兒子,叫作阿邁爾,是一位冒險家,很喜歡撰寫遊記。由於我挺喜歡看他寫的遊記,曾經將他召見到王宮聊過幾次,所以他也算是我的朋友,不久前他去蘭開斯特參加了你們國王的登基典禮,前幾天才回來。我想,也許他見過蘭開斯特王國公主的真容。”


    “你是說,他可以驗證我的身份?”拜琳羅耶馬上想到這一點,頓時鬆了口氣。


    沒有人喜歡被懷疑和被誣陷,礙於誓言,她不可說出真相,但既然機緣巧合下能讓她獲得清白,她當然會感到高興。見拜琳羅耶露出淡淡的笑容,傑弗裏也不由得將提起的心放下。從初見時,他就對她有一點好感,如果她才是真正的公主,這會讓傑弗裏的心情好很多。雖然聯姻必須進行,但選擇一個他喜歡的人當然好過選擇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雖然他喜歡的人有點古怪,可是,那並不會磨滅他對她的好感。


    當然她並非一般的古怪就是了……


    兩人並肩離去,突然,拜琳羅耶回頭看了一眼,眼睛一眨一眨。


    這就是回應樹洞給她的回應嗎?


    它好靈驗呀!


    ……


    兩人離開後,溫迪這才敢從高高的草叢裏爬出來,第一步是先把爬在自己身上蟲子扒下去。


    “呸。”


    溫迪啐了好幾下,剛剛有好幾隻螞蟻從她嘴唇上溜過,還有一隻蚱蜢試圖往她嘴裏鑽。


    大概是因為她身上的果汁味太多了。


    “沒把我分屍真是謝謝你們。”溫迪把身上的蟲子全部撣掉後,才回到小白身邊。


    它身上也挺慘的,馬尾巴一直掃來掃去,但仍然被蟲子咬了好幾口。


    溫迪輕輕撫摸著它,給它把毛順下去,然後騎著它返回王都,將小白交給擅長打理的馬廄裏的馬夫。她拿出1個第納爾,交給馬夫,叮囑他要將小白身上的跳蚤虱子統統殺光,馬夫看到銀幣後眼睛都綠了,立刻答應下來,保證將她的馬照顧得幹幹淨淨。衝著這錢溫迪也相信他不敢搞鬼,要不覬覦這個銀幣的小夥計會立刻賣了他。


    不過溫迪也沒讓在旁邊帶路的小夥計白來,她從荷包裏抓出20個福裏斯遞給他,隻從他這裏套一個地址。


    “我聽說有一位侯爵家的公子是個了不起的冒險家,他寫的遊記非常有名,連你們的王儲殿下都很感興趣,是有這麽個人吧?他住在哪裏?”


    小夥計點點頭,熱情地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溫迪。


    這位侯爵之子名叫阿邁爾,已經從大家庭中搬出來單獨居住,他家中隻有一位年輕女仆,這位女仆在王都中也很出名,因為她非常勤快,還很有能耐,一個人能夠包攬大宅子裏所有的工作,清掃很快,做菜也非常美味,向來被阿邁爾掛在嘴邊向朋友們炫耀。


    “阿邁爾……對,那這個人住在哪裏呢?”溫迪繼續問道。


    “他的家離這裏比較遠,在城西……”


    小夥計不僅說得詳細,還特意拿來了紙筆給溫迪畫了一張簡易地圖。


    拿到地圖,溫迪向他道謝,然後馬上走出旅館,朝城西趕去。


    等她循著地圖找到了阿邁爾家,已經看到附近多了很多巡邏的衛兵。雖然王都裏已經定時有衛兵巡邏,但像這麽密集還是很少見的。看來,王儲殿下已經趕到了。溫迪沒有冒昧上前打擾,她相信,拜琳羅耶一定過得了這一關,下麵她該考慮的是別的事情,比如,該怎樣從新儲妃的頭頂拿走她的主角光環。


    “唉,又得重新寫計劃。”溫迪撓著臉鬱悶地走了。


    第464章


    洛蘭國王都。


    王宮。


    格蕾穿著金色的禮服,緊張地站在台階下,在婚禮的前兩天她沒想到自己會突然得蒙召見,雖然這與約定的不一樣,但她還是順從地跟隨使者來到王宮。她以為召見自己的是國王陛下,直到她抬頭與那個年輕男人對視才明白是王儲將她叫到了這裏。這是她的未婚夫,格蕾一想到這三個字便忍不住臉紅,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


    她聽到王儲溫和地對她說,讓她不要太拘束,並請她坐下。


    格蕾慌忙看了看周圍,發現近處果然擺好了一個座位,便趕緊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


    “我找你來,是有一點小事想要請教你。”傑弗裏溫柔地說,“希望你不要介懷。”


    “您盡管說,如果我能幫忙,一定會幫。”格蕾擔心他會詢問一些高深的知識,那她可不拿手,但話趕話到了這裏,她也不得不一口答應,不過想著到時候再想詞推諉。幸好,等傑弗裏開口她就放心了,他的提問並沒有她原想的那麽難。


    傑弗裏問:“我現在遇到一個小麻煩,有一個人,她對我不恭敬,大膽地欺瞞於我,現在我已經將這個人抓起來了,可是,王國的法律裏並沒有相應的處刑。現在能夠判決她的人是我,該如何處置這個人,我實在拿不定主意,所以想問問你的看法。你是蘭開斯特王國的人,不知道你們那裏有沒有相應的量刑法律?”


    原來是問如何處置罪犯。


    格蕾鬆了口氣,雖然她對蘭開斯特王國的法律並無了解,但這種問題很容易用虛言搪塞。現在的問題是,她該怎麽搪塞。就在格蕾努力思考時,她偶爾間抬起頭,發現傑弗裏正皺著眉,似乎對那個罪犯十分不滿。難道說,破題不在於如何正確量刑,而在於如何讓傑弗裏感到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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