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論嚴謹、重德忠君的首推儒家;寬容吸收、采納精博,有容乃大的是為道家;事無巨細無不認真、依循理律,斷事明決的是為法家;以誠相待、主張萬物平等、衝和自守的算是墨家,此仍我泱泱中國古往今來數千年不滅於世所依持的四大家也,若有人能將其四家之說合而為一,則可建成真正的萬世不滅之盛世。經過這段時間衛襄與周夤對他剖析了其中的差別後,此時的林強雲總算明白了道學與理學並非同類,而是有很大差異的。


    占了小半邊西天的彩霞,映照得整個天空與大地都是一片通紅,這片平原大地上的田野裏,一塊塊的田地間已經出了數寸高的稻秧、開始來起身及孕穗的麥子形成高矮不一的青綠,在晚霞的紅光輝映下成了帶著些許更濃的顏色。


    “飛川兄,前些時日推行我們齊魯紙幣的間中,有人向在下提及農事,從去年根據地所種植稻麥的情況來看,山東兩路之地依天時來說,並不能似兄所提出地一年能得兩季收成。”騎在馬上不怎麽穩當的周夤。說話的聲音在顛簸中高低發顫:“在下也向農人們探問過此事,特別是膠西城內那位專事製種的陸甲,去年隻種了一季的水稻,到了秋天又種下麥子,說是可能在本月底下月初才能收成。此人擔心,四月、五月插秧的稻子不知能否在冬天到來之前收割。他還擔心,可能今年的麥子因為季節太遲,不能再種了。因為,去年就是有人種稻插秧遲了些,致使種麥太晚。可能會到五月才能收麥,這樣的人戶今年是肯定不能種稻了。氣得他們唉聲歎氣的直埋怨自己太傻,白白地少了數十石糧的收成。因此之故,在下以為,山東一地地農事,最好是兩年種三季稻麥。”


    林強雲心有所思,嘴裏卻應道:“是啊。去年我們雖說是出於一片好心,卻沒為農戶們多所著想……咦,不對,敬深兄剛才不是說陸甲的麥子可在本月底下月初收完麽,那就肯定能再種一季的水稻,有一百四五十天的時間剛好收割完稻子又再種麥……哈哈,往北林某人不敢說什麽,但膠西一地可以種雙季是肯定的了。好,真是太好了最起碼膠西以南的地界肯定能種上兩季農作,這樣就等如我們根據地增加了三分之一的土地和三分之一的糧食。哦。敬深兄有否問那陸甲,去年他製地稻種可收得多少,是否全都交由官府收購了?”


    “唉,飛川兄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呐……”周夤取笑林強雲時一不當心,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地去。慌得他雙手緊抓住馬鞍,好一會才將身體穩了下來。見林強雲、衛襄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周夤不由得笑罵道:“看看,看,這有什麽好看的。其他四哨先回城去休息,並向我叔和張老伯稟報我們此行的情況。”


    盤國柱聽了局主的命令,立時派了兩什親衛先行,讓農桑道院的人做好準備,自己帶著另外的八什人馬緊跟在三人的身後。


    林強雲調轉馬頭後方回身對衛、周二人說:“咳,看敬深兄問得那樣鄭重。連什麽成了‘精’的香料也問將出來了。所謂香精,就是一種有濃鬱香味的精油而已,隻須采集到足夠數量有香味的花朵,就可以將花中的香油用加熱的方法蒸餾出來。這種蒸餾收集到的香精隻須加入少量到含七成量的酒精中,再放些好看的顏料著色,便可製成花露水用於出售。若是能大批量做出來的話,可是另種賺大錢的生意呐。”


    衛襄聽得用這樣簡單的方法就能做出賺大錢地物事來,不由急道:“哎喲,飛川兄呀,那我們還不快些趕到農桑道院去。若是道長們真個製出了香精,也好立即將你說的什麽‘花露水’製出。立即運往南方去賣……”


    一行人再不說話,催動馬匹小跑著向城北馳去。


    膠西北門外五裏地塗坊村,過去是個有七十餘戶的大村子,這近二十年來蒙古兵數次大掠山東,到寶慶三年止,村裏僅餘劫後餘生的二十三戶殘缺不全的人戶。而紹定元年李蜂頭為了脫身南下取信韃子。湊足向蒙古人繳納的驅口數,趁村民不備之時,竟然將全村二十多戶一百三十四人全部都擄到濟南去了。賊兵們離開之後,這裏僅餘下六個藏身於地窖中的二老四小六個人,也在村中呆了數日吃完地能找到的一點食物,相攜逃災去了。此後的塗坊村,在附近的人們眼中,已經隻是一個還剩下一些殘破房舍的鬼城,隻是一個引人傷心的地名了。


    自紹定二年臘月膠西以東的各州縣轉為大宋京東羈縻州以後,這個已經沒有了原住民的餘家村便擴大改建成了小孩兒兵的駐紮練兵的營房。次年。也就是去年地四月,孩兒兵的老營東側,又營建起了占地六十餘畝,房屋七十幾間的村莊。隻是此時他身上一件繡了太極圖的青色道袍髒兮兮地,看來竟像是剛從泥地裏打過了滾才出來見客一般。看到林強雲等人來到道院外,剛迎到外麵路口的老道精神一振,圓圓的胖臉上堆滿了笑意,輕撚著頷下的胡須一副歡喜不勝的樣子。見上人勒止了馬匹,連忙神態恭敬地搶步上前,對正躍下馬背的林強雲稽首行禮:“無量壽佛!皇曆上注明了今日吉從西來,現時果然應驗了。今日偏雲的左耳一直跳了好幾次,心下雖知是有貴人來訪,卻未想到竟是上人鶴駕親臨。正好到此為弟子解惑指迷。嗬嗬,上人仍弟子們翹首盼了好久才得以到此的真正貴人呐!”


    林強雲笑道:“不敢當得道長貴人之稱。小子看道長依舊龍馬精神,心裏歡喜得緊,真心誠意地為道長賀,也為我根據地的無數農戶百姓賀。偏雲道長,小子俗事煩忙,實是不得多少空閑。已經有半年多未來探看道長了。今日前來,實是為那‘香精’而至,不知道長經過大半年的提煉,可曾做出我們需用地‘香精’了麽?”


    已經年近六十的偏雲道人見問,老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弟子委實無能,依上人所授無上仙家秘法所行,將此地能大量采集到的花與香草收來,隻煉出了四種嗅去有濃鬱香味的‘精油’……”


    聽了農桑道院的主持說出不但將香精真的做出來,而且居然有四種之多。林強雲喜得樂翻了心,急急扯住偏雲道人的袍袖,迫不及待地叫道:“哈……四種……真是好極了,我們將有四種香味地花露水、香堿和各色需添香味的貨品可以生產嘍。好好,真是好得很。泱泱中華大國終於有了自己的香料了。道長此舉將一改我中華上國所用香料幾乎全靠蕃香的尷尬境地,實是修得了無量的功德,加深了數層的道基。快快,道長快把做成的香精給小子看看。”


    “輕點,輕點呐……”偏雲道人慌忙捉住林強雲的手,不讓他太過用力以防他將自己的道袍扯破。


    嘴裏同樣是急急地叫道:“上人請鬆手罷。弟子隻有這一身道袍了,若是再有破損的話,便再無可穿出見人的袍服嘍。”


    林強雲愣了一會神才鬆開偏雲道人的袍袖,不解地問道:“咦,隻有一身道袍麽,我不是交代過他們,各個道院的衣食、雜用器具全按道長們所需的度支,為何會隻有……啊,對了,肯定是分派用度的哪個小官仔將銀錢貪汙掉,以致連道院裏正常使用地物事都不足……”


    旁邊一個年輕道士插口道:“上人錯怪度支戶曹了,各項厘定了的糧油布匹每月一分不少的送至道院,連配屬於道院助力的數十家農戶也得以沾光不少。實是沒更好的去處招待上人一行。請上人屈尊在院內坐下歇歇吧。”


    林強雲連道無妨,將手裏的籃子放到桌上後對衛襄說:“助之兄。此後就要看你的了,隻要能盡快地做出‘紅毛泥’來,我們就能很快為急需房屋的各個道院多建些樓房,也為我們商行多尋出一條生財之道。”


    偏雲道人探手取出小籃子中的蠟封瓷瓶,逐一交到林強雲手上,介紹說:“上人請看。這是四種香精油的樣品。瓷瓶上都貼有字條,這是由香草煉得的香草香精,這是由桂花提煉的桂花香精,此乃酴醾花煉出的酴醾香精,最後一種便是木樨花香精了。”


    偏雲道人歎了口氣,不勝惋惜地說:“還有一種紅得似火般地花,名為米囊,也叫阿芙蓉花,俗稱罌粟花,還有人稱其為斷腸草。弟子於臨安時曾在一家富民院中看過。他家內種了好大的一片,總有一畝多地吧。去年,請人去向那家富民情商得了十餘斤花朵,誰知此花豔則豔矣,卻是毫無香味。怎麽也製不出我們所需的香精來。唉……”


    林強雲驚道:“耶,罌粟花?此時我大宋境內竟然會有人大量種植這種可……害人的植物麽?”


    周夤一聽林強雲的話,便笑了,打趣地說:“哈,想不到修成半仙之體的道門上人,也被在下發現了會有不明白地事啊。這被人戲稱為斷腸草的罌粟花不僅現時有種。早在數百年前的唐代就有了。據史書記載,唐朝乾封二年(公元667年)拂霖國(即大秦。東羅馬帝國)遣使獻底也伽。底也伽者,既罌粟花也,仍拂霖國之靈丹妙藥,可治痢疾、解毒等。與此同時,此花的種子也由回回蕃商攜入大唐,故而唐時的部分郡縣也有人開始種植用於觀賞。不瞞飛川兄說,此花其實是極好的一味藥物,本朝南渡前,徽宗朝時的太醫寇宗奭在《本草衍義》中曾有說過:‘罌粟米性寒,多食利二便,動膀胱氣,服食人研此水煮,加蜜作湯飲,甚宜。’王磟也在《百一選方》中詳記了罌粟治痢疾之方。任何東西一過你們這些修道人的手,都會成精變妖,就如這什麽香‘精’吧,既然是從花草中煉出來的物事,就應該稱其為花精、草精方才正確,哪有叫成香精的道理呀。還有啊,連酒也成了‘精’被道門的人弄出來了,哪又是何等樣的物事呀?飛川兄也真是的,把我們師兄弟丟在此‘鴨子聽雷公’,你倒是給我們講講。香精、酒精名稱的由來,也好讓我們增長些見識啊。”


    林強雲笑了,知道兩位朋友不忿受冷落而說這些話來引起自己注意,其實他們並無絲毫惡意,便玩笑般故意學著他們的樣子掉起文道:“喝。你們兩位不虛心向本上人求教也則罷了,現時倒反過來數落我的不是。好罷,這就給你們說說這‘精’字叫法的由來。所謂的香精,那就是香料中的精華之意也。譬如,現時有一碗無香無臭的幹淨白水,我們隻需將香精放一小滴到水裏混合。這碗水便會有了香味。至於酒精麽……”


    “啊哈。在下明白了。”周夤興奮地叫道:“至於酒精,則為酒中提煉的精華之物。隻需在一碗毫無酒味的白水裏放上那麽一滴兩滴酒精,這碗白水也就變成了烈酒。是也不是?”


    林強雲:“道理是這樣沒有錯,但酒精卻並非放入數滴便能令一碗水成為烈酒,而是應該多放些酒精才能成為真正意義上的酒,隻有放入一定數量的酒精那碗水才差可成為讓人喝了容易醉的烈酒。好了,現在讓我來配製花露水,並將方法和配製的先後次序說給你們聽。


    林強雲接過道士們搬來的幾個壇子放於桌上,一麵將各物的重量稱量好,嘴裏不停地解說:“因為做成的香精純度如何我們不知道,所以做花露水時必須將各材料的配加入量都要仔細地記錄下來。先將這些含量大約是七成至八成左右的酒精稱重,分成每斤一瓶裝好。然後慢慢地將香精按一瓶——也就是一斤重量——酒精內由少到多分別加入香精,再分別加進少許染色的顏料,使其有些色彩,麵後用木棒將其不停的攪拌使香精混勻、染料溶化,然後封好置於陰涼幹爽處放上三至五日,即可檢查各瓶內加了香精的酒精香味的情況。


    偏雲道人見林強雲準備要走了,忽然想起一事說道:“有一事弟子不明,請上人指點迷津。”


    林強雲:“什麽事,道長但請直說無妨。”


    偏雲道人:“這次我們與入侵的韃子兵大戰,護衛隊傷亡的人數相當不少,軍中戰士配備的藥物,雞油膏和三七散也基本用盡。前幾日安撫使衙門派人來傳令說,要我們道院立即趕製出一批雞油膏以充庫存,以防另有損耗時沒法及時補足。隻是。在趕在天氣轉潮之前取得大批雞膏油,短時間內宰殺數萬隻雞不難,難就難在這麽多的雞殺了一時間賣也賣不掉,再說了,這麽多的雞就此讓人們一下子吃掉也太過暴殄天物。但應該如何處理。安撫使衙門又沒個交代,派人去問時也得不到明確的回複。求上人能為弟子們指點迷津。”


    “唔,這倒是個問題。”林強雲低頭想了好一會,也沒得出什麽好主意,嘴裏自言自語地念叨:“成千上萬的雞呀,這麽好的東西一下子讓人們給吃掉也真是太浪費了。可惜我們沒有冷庫。不然也能將好吃的……咦,好吃……好吃……煮菜時放入味精,煮出來的菜就好吃得多了。若是沒有味精,放進雞精也同樣起作用。對,雞精,就是用這些雞來熬製成雞精。不管如何,先讓道士們試試看,若是真能將雞精做出來的話,我們就又有一樣能拿得出手,且銷路完全不成問題的寶貨了。”


    林強雲抬起頭,對偏雲道人說:“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解決問題,但能不能成小子也不敢保證。不如這樣吧,這些取了膏的雞,由我林強雲全部買下,由你們代小子處理。方法是,你們將當天宰殺好褪淨毛去內髒、取掉了膏的雞全都放入鍋內加水煮,待雞肉煮得極爛脫骨時,把雞肉雞骨撈起。鍋內地雞湯汁則收集在一起繼續用小火熬,最後會將雞湯熬煮成一種黑褐色的膏狀濃汁,然後用瓷瓶、瓷壇裝好密封。不過,在這些雞汁熬到最後時,必須派人守住,隻以極小的火頭,或是以燒存的炭火加熱,千萬不可將這些雞汁燒焦讓它帶有焦味而報廢。撈起的雞肉與雞骨分開,骨頭丟棄,雞肉則再放入鍋中加上鹽等調料繼續煮,直至水煮幹而成為雞肉鬆。具體要怎麽做,你們農桑道院要多去試驗,打雜地人手不夠的話可以花錢雇人來幫忙,或者你們自己再想想辦法解決。


    從幾位長輩的敘述中,林強雲才知道事情發生的原委。


    那是在林強雲出發北上中都的第二天,也就是二月二十六日一大早,張國明收到了冉琥從臨安派人急趕送到的一份緊急報告:


    在福建路被人劫持的黛絲娜姐妹倆,於上月初救回了妹妹荷絲娜,而懷有幾個月身孕的黛絲娜,則被一個叫吳四英的漢奸,帶了數十名幫凶逃向襄陽,並於二月十三日由金國的光化縣逃到了鄧州順陽縣境內。


    親衛哨長項慕林、謝衍兩人率領二十多名親衛和近兩哨護衛隊,和徐子丹父子、女兒帶了一百多由各方約請來助陣的高手,一路緊追不放,於順陽縣境內追上了吳四英等一夥蒙古細作。蒙古細作發現無法再向北方逃走,便帶著黛絲娜亡命逃入了山區一個叫倚鬆堡的大山寨內。


    倚鬆堡所在位於一處山高路險的坡壁,堡寨堅固,堡內有亡命之徒近千,救人的親衛和徐家父子這一方人數既少,而且所帶去的雷火箭幾個月時間內用掉了不少,所剩無幾,根本不可能進行強攻,實在是奈何不了躲入這個堅固堡寨的吳四英一夥。而且吳四英一夥執有懷了五個月身孕的黛絲娜在手裏為質,更令項慕林、徐子丹他們投鼠忌器不敢動。吳四英等韃子的走狗們自己脫身倒也是不難,但他們想要帶了人質離開倚鬆堡卻是萬萬辦不到的事。雙方在堡外一大片山林間展開外圍的博殺行動,雙方都不願就此收手又有各自的顧慮,不敢放膽而為。項慕林和徐家父子心急黛絲娜和她腹中孩子的安危,派人回臨安急報,請求予以人力物力上的急速支援。


    當時正值林強雲率軍剛剛出發去取中都的時候,張國明和沈念宗不清楚黛絲娜所懷的孩子與林強雲是否有關,此事除了林強雲本人之外又沒法做出定論。所以,他們商量了很久,最後決定立即由留守在膠州灣的水戰隊中,勾抽五艘大艦和二十五艘海鶻戰船,以送謝婚使到汴京的名義,先送一部支援項慕林的護衛隊帶小炮和彈藥到汴京,然後相機想辦法取得護衛隊通過金國地境的通關文,再繞道趕赴鄧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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