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華今天於河對岸看過雙木鏢局的護衛隊以後,他對林強雲的護衛隊的實力大為讚賞,有心請林強雲將所有這一千多軍卒借出一部分給自己,作為剿滅盜賊的主力使用。


    “應該如何解決才好?”陳華對於林強雲所提出的建議倒是大為心動的,若是此刻答應將蓮城的招捕事宜交給林強雲的話,那這些能戰會打的勁卒就沒法歸到自己麾下使用了。可是,蓮城是一縣境內還有七十二寨的頭陀軍,真要逐個將堡寨全部拿下並將其中的頭陀軍消滅掉,少說也須一兩年的時間才能辦得到。他心下暗自以心問口,半天也沒出聲回答林強雲的要求。


    陳華,字子華,福州候官人,今年五十二歲,長得方麵大耳,很有一派文人高士的樣子。他於開禧元年(205年)與狀元毛自知同科進士及第,是個知兵的書生型人物。陳華曾在嘉定十四年(22年),賈涉帥淮時任其帳下的京東、河北幹官。那時陳華就向賈涉建議:“山東、河北遺民,宜使歸耕其土,給耕牛農具,分配以內郡之貸死者。然後三分齊地,**、李全各處其一,其一以待有功者。河南首領以三兩州來歸者,與節度使,一州者守其土,忠義人盡還北。然後括淮甸閑田,仿韓琦河北義勇法,募民為兵,給田而薄征之,擇土豪統率;鹽丁又別廩為一軍,此第二重藩籬也。”


    嘉定十五年,淮西告捷,陳華獻策說:“金人必專向安豐而分兵綴諸郡,使卞整、張惠、李汝舟、範成進各以其兵屯盧州以待之。金將盧鼓捶新勝於潼關,乘銳急戰。當持久困之,不過十日必遁,設伏邀擊,必可勝。又使時青、夏全候金人深入,以輕兵搗其巢穴,第一策也。”


    後來金**隊果然進犯安豐,陳華到盱眙犒軍。改任淮東製置司幹辦事。再到盱眙見劉卓,調卞整、張惠、範成進、夏全幾軍支援並襲擊金軍空虛。這才有“堂門之捷,俘其四駙馬者。”


    今年正月陳華以寶章閣直學士起複。知南劍州。提舉汀州、邵武軍兵甲公事,任福建路兵馬鈐轄。同共措置招捕盜賊兼福建路招捕使。陳華到任,即將南劍州的土民丁壯編練為“忠勇軍”。在頭陀軍攻占沙縣城後,於高橋抄襲農民軍,獲得小勝。到了六月,陳華在淮西神勁軍與福建本地地主武裝會師後,又升任為福建提點刑獄。


    麵對數達十多萬造反的頭陀軍,手裏又沒有多少兵力的陳華自然知道自己肩上所擔的責任極重。若是沒有外來的精兵強將幫助,憑他一介書生和初編成地一萬幾千土民丁壯,實在是沒法完成使命。所以今年正月起複他的時候。有人勸他對晏夢彪等鹽賊“當招不當捕”,陳華就明確提出:“始者賊僅百計,招而不捕,養之至千,又養之至萬,今複養之,將至於無算。求淮西兵五千人可圖萬全。


    隻可惜,淮西帥——時任知廬州(今合肥市)的曾式中隻調了精兵三千五百人。沒能按他地要求給足五千精兵,使他大感縛手縛腳施展不開。恰好今天見到這位過去征剿峒瑤複起時的部下大將陳君華,三千五百淮西軍再加上五都陳君華親自訓練出來的勁卒,自認已經足夠用於剿滅波及數路的鹽盜。


    實際上,陳華也在上午、中午與陳君華的兩次交談中了解到,這五都明麵上說是宣撫使的人馬,實際上是屬於雙木鏢局的鏢師,也是當今特準用於天師道護法地武力。可是,現在林強雲提出這個棘手的問題,如果答應了林強雲要求的話,總不能叫這位提舉景福宮公事,甚得聖上、太後和史相公信任的林大人,就這樣一個人空著手去收服蓮城七十二營砦的頭陀軍賊兵眾吧。那麽,一旦將蓮城的征剿盜匪地事授權給他,陳君華和他的五哨人馬勢必要歸還於林強雲所部,自己不就少了致勝的把握嗎。


    陳君華早前與陳華談過,知道這位招捕使心裏想的是什麽,便向林強雲使了個眼色,故意出聲問道:”強雲,你如果隻有自己帶來的這幾哨人馬,不用上我從安南國帶回地宣撫護衛,你也能將蓮城平盜的事辦好嗎?”


    林強雲:“嗬,七十二寨,有近十萬盜賊呐,硬拚當然是不成的。我這幾百人去與數萬頭陀軍打的話,雖然他們分兵把守各堡寨,但我的人馬也消耗不起,想來不出半個月就會被一處處地方的頭陀磨得煙消雲散。不過麽,如果陳大人能授權給我便宜行事,那就自然會有辦法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林大人,你可否說說,需要本官授給你何等權力,你又將會如何剿平蓮城的盜賊。”陳華一聽林強雲僅用他自己帶來的幾都人馬,還能將陳君華和另五都人留給自己,也就顯得輕鬆了很多,這才出言發問。


    林強雲整理了一下已經想好的方案,用手指輕敲桌子徐徐說道:“蓮城是我的老家,陳大人隻要讓我自行去處理,本官有把握用這次我自己帶來的幾哨護衛隊,采用拉、打結合的方式,勸降或消滅所有七十二寨的頭陀軍。至於我會用上什麽辦法,則是事關機密,為防泄露,此時不能說,也不可說。用硬手法去打,對於被消滅了的死人,挖個坑埋掉便是,就不必去說他了。至於在武力下屈服而投降的頭陀軍,大人可曾想過對他們如何處置嗎?”


    “要如何處置,這倒是簡單。賊首能為我用則用,不能用則收入牢中關押暫且,剿平盜賊再由朝庭一體發落。至於查出有為大惡者,先殺之以除後患,脅從可以不問,放歸田裏任其自謀生路,這並不是什麽難事呀。”陳華輕鬆的回答說。


    林強雲:“我曾聽君華叔說過,陳大人十多年前率軍征巢過複起的郴州峒瑤民變之事。可有此事啊?”


    陳華:“不錯,是有此事。”


    “那麽,為何已經被剿滅了的峒瑤怎麽又還會死灰複燃呢。陳大人想過沒有。”林強雲也沒要陳華回答,自顧著說道:“就是因為對投降的脅從之眾沒安置好之故爾。人,如果沒法活了,自會另外想方設法讓自己活下去。朝庭官府不管他們,放任其自生自滅,如果他們能穩中有降自找到生路自是既省錢又省事。可是,萬一還有人沒法謀生。其他又沒什麽活路時,那他們也就隻有再次走上造反這一途。反正這種造反的事麽。既不用出力去辛苦勞作,也不必花費腦筋相得頭痛,隻須提起能拿到手裏的刀槍豁出命去拚就行了。這道兒也是熟門熟路的好走得很,聚在一起的又是過去造反的同夥、老相熟。那不是一說就合,一呼就應麽。”


    陳華:“這倒也說得不錯。依林大人之見,可有法子化解此事麽?”


    林強雲肯定地說:“當然有。”


    林強雲道:“先要對所有降人進行甄別,對於一般被脅從而老實地農人、無甚過惡且本份的,願留在當地便留下讓他們自謀生路不妨。隻須官府時時看顧則可。餘下的一部分凶厲者,可以遷徒到邊遠軍州,或是朝庭視為羈縻州的京東路去。這樣,一可分解掉歸降後頭陀軍的戰力,二也能減輕朝庭及地方上為安置這些降軍的壓力,更可保福建路此後沒了慣盜賊後向朝庭建言。不能再用過去那種‘計口敷鹽’地方法斂財了,最好還另采什麽辦法認真地對飽受盜禍兵災殘害地百姓們進行安撫。否則,這樣官逼民反這事還是會有的,豈不聞‘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之句,這就是最能表述這種‘盜起則兵來,兵走盜又興’之事的了。”


    林強雲真誠地對陳華說:“陳大人,小子雖然年輕識淺,但也是誠過書的人,深知一個道理,那就是我們中國有史以來,所有改朝換代都免不了朝庭昏臣奸、官貪吏汙而使百姓活不下去。依小子一愚之見,我們中國地細民百姓實是好相與得很,隻要能有一口吃的不至於餓死,能有幾件衣穿不至於凍斃,他們都會皈皈伏法不敢起異心,此正是儒家‘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長久教化的結果……”


    陳華臉色微變,急急打斷林強雲的話說:“好,就依林大人所言,我將蓮城一地的征剿事宜全部托付,也將降軍安置地事交給你了。不過,陳將軍和他的五都勁卒卻要留給本官,以期能盡快將福建路全境的鹽盜全數剿滅。”


    林強雲可不想陳君華在福建路多造成殺孽,馬上就提出條件:“我叔和他的五哨護衛隊暫交與大人所用的事麽……”


    陳華心裏發急,他怕林強雲不肯應允,忙忙問道:“林大人有何話盡管說,老夫此時還能做得一些主,可以應承的都答應你就是。”


    林強雲:“他們都是請準了聖上而成立,明麵上歸屬雙木鏢局的道門護法軍伍,暫借與陳大人剿賊所用,其實並無不可。但,時間不能過長,隻限於本官幫著撫平蓮城這七十二寨頭陀軍,離開此地時他們就得歸還。大人以為如何呀。”


    陳華沉吟了一會,也提出他的條件:“林大人,總得讓陳將軍助本官將晏彪地老巢飛祭攻陷,破了其根本後,方能將他們招回貴鏢局去吧。不然的話,本官如何能完成朝庭所托剿滅鹽盜的重任呢。”


    “那好,如果陳大人能將進擊寧化潭飛祭的日期定在今年這內,非但我君華叔所帶的人,連我和手下的這見哨人馬也可以出力幫你把這個地方取下……”林強雲也怕夜長夢多,這幾句話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急得陳君華翻眼喘大氣,卻又不好出聲阻止。


    “哈哈,剛才老夫才打聽到林大人是天師道前輩上仙的入室弟子,已經修煉成不少仙家秘法,能有林大人出麵相助。想來那晏彪命不長矣。我們就此一言為定,不得反悔。”老奸巨猾的陳華三言兩言就達到自己的目的,樂得眉飛色舞地走上前。硬是拉起林強雲的手與他擊掌為誓,讓他再沒法反口。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林強雲告辭離開州衙,要回南門大宅。


    林強雲、山都和陳君華等人才踏出子城大門,就看到子城外地廣場上,一哨林強雲的親衛在左,兩都神勁軍在右。雙方執銃提刀互相虎視眈眈各不相讓。那位淮西神勁軍的裨將氣呼呼的提了一把樸刀站在場中,正和平舉手銃地盤國柱相隔三丈對峙。


    裨將一見林強雲出來。立即吼叫道:“姓林的小兒,聽聞你是天師道修成無上道法的‘上人’,時才沒能領教貴道門的仙法道術,現在我李大聲要出手試試的斤兩。看看名震天下的‘誅心雷’有怎麽樣的威力,使出來後到底有何蹊蹺。”


    “豈有此理,不給你這殘民以逞地東西一點厲害,你倒真是騎在林某人的頭上來了。”林強雲才被陳君華訴說了幾句,心裏正悶氣得很。這下剛好來了個出氣筒挑釁,哪能讓此人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立時拉住要衝出去地山都,抽出手銃壓下兩個擊錘,對準那李大聲就要扣下扳機。


    “強雲,不要殺他。”陳君華生怕林強雲會將李大聲擊斃,按住手銃小聲勸說。


    “叔盡管放心,手銃內裝的是霰彈,就是中了槍也死不了的。”林強雲向陳君華笑笑。低聲解釋說:“最多讓這家夥受點小傷,痛上一陣子,然後隻須將鐵珠用磁石吸出,上點金創藥就沒事的。”


    “不,不可傷人,這樣地事不須你出手,讓為叔替你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蠻漢。”陳君華擔心事態擴大,到時候不好收拾,硬是壓住林強雲的手銃不放。


    “好吧,請叔務必給這人一個狠狠的教訓,讓他低頭認錯,從此再不敢輕看我們客家人。”林強雲將銃管主低,心有不甘地對李大聲瞪了一眼:“依我的想法,最好打殘他一條腿或是一隻手才好,省得這家夥不知什麽時候又跳出來搗亂。”


    “咄,後生小輩,不須我侄兒出手,僅本帥就能叫你在十合內棄械。”陳君華一順手中鋼槍,大步上前對李大聲一指,喝道:“無知蠢牛,上來讓爺爺教訓你。”


    李大聲哇哇大叫:“你一個十多年沒上戰場、過了氣地霸王槍,就算你是某家王統領曾經的上官,若是想憑從前的一點小小名聲就敢在我神勁軍麵前稱霸,哪還差得遠呐。本將軍第一個就是不服的,看刀!”


    李大聲邊吼邊行,話落即掄動樸刀衝近,照頭便是一刀斫下。


    “哇……”驚叫聲才出口,人們已經看到李大聲雙手背都開出一個小血洞。


    “嗆”樸刀被長他挑開,淩空飛出丈許遠,“當啷啷”落地跳了幾下方止。


    李大聲還沒從驚慌中回過神,當胸又“砰”一下受了重擊,仰麵倒下張大口無聲的貼地滑出三尺。


    “統製大人手下留情!哎……”王祖忠高叫與驚呼聲起。


    “山都住手,不可傷人!”林強雲的喝聲也同時傳入陳君華耳中。


    州衙子城外廣場正中,陳君華在剌中李大聲雙手挑飛樸刀後,身後傳來勁急的破風聲,他不假思索地一腳將李大聲踢出數尺,身形下蹲再一個反躍,手中槍攪出一個槍花向撲前的人影就刺。鋼槍將紮入來人喉中時,看清是空手衝前地王祖忠,陳君華在空中一扭身,槍尖險險於王祖忠咽喉前數寸“忽”地一下縮回。


    陳君華身形還沒落地,位於林強雲身側的山都已經一聲不響的晃了一下,在別人還沒來得及眨眼間,已縱到王祖忠背上,手上執著的那把匕首閃耀出森森白光,挨貼在王祖忠的脖子上。


    那李大聲胸部受到重擊一時雖不能出聲,但他神誌還很清醒,把場中的變化全都看在眼裏。躺在地上好一會後,方掙紮抓起身,晃動一下大頭揉揉胸前的痛處。對柱槍傲立於場中的陳君華和一搖三晃向林強雲身邊緩步行走的山都,上下仔細看了好幾眼。這才“嘶”地一聲抽了口冷氣,脫口叫道:“我地媽呀。這一大一小兩個……他們……他們還是人嗎?”


    驚出一身冷汗的王祖忠,幾個快步衝到李大聲麵前,揚手在他臉上猛扇兩個耳光。


    “啪啪”兩聲響過後,回過神的李大聲叫道:“哎喲,風傷了前胸和雙手,私鬥地罪已經受罰了,統領為何還要動。屬下也盡過力。實在是打他不過,其他又沒犯錯……”


    王祖忠氣憤地罵道:“統製大人所罵。‘蠢牛’兩個字真是太過抬舉你了,依本將軍看,你連蠢豬都不夠格,哪有資格做牛。你這賊廝鳥。本將軍為救你的一條小命,差點死在陳統製的槍下,若非林大人出聲及時,就要被那山魅給生生吃下肚去,你知不知道。”


    “山魅!”林小聲腦海裏出現一副血淋淋的圖畫:自己和王統領被那戴了垂紗遮陽帽小不點的東西踩於腳下。用白利的獠牙將人體撕咬成一條條、一塊塊地嚼爛,再“咕”的一聲咽下肚內去地情景。他不但雙手和胸部產生出劇烈的疼痛,連頭勁也有被扯裂地感覺,不由自主地縮了下頭,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通”一聲坐在地下,雙手抱頭慘然叫道:“那不讓人見著真麵目的小子是山魅……天!這種物事也能收在麾下為其所用?!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呀……”


    “嘿,我們這點雕蟲小技小技又算得了什麽。”陳君華有心在眾人麵前給林強雲立威,聲音大得讓全場的人都能聽清:“惹怒了我侄兒,你可知會有什麽後果麽?行惡輕的送命還則罷了,有那不思反省、毫無悔意之人,隻怕要讓他頭麵潰爛拖上三數個月方死。不信麽?強雲,顯些法力與他們看看。”


    一隻老鴉(烏鴉)在場邊榧樹一條枯技上“哇哇”噪叫,林強雲慢慢走到樹下仰首,估算僅三丈餘不足四丈地高度,抬手就扣下扳機。


    一股白煙在“啪”的一聲響起的同時衝空而上,老鴉“呱”的尖聲慘叫深刺入人們的耳中,讓所有人都感到這撕必裂肺地聲音哪裏是鳥叫,分明就是一種妖怪的受挫後的厲嘯呐。隻見那老鴉尖叫聲未落,便拍動翅膀歪歪斜斜的衝空飛起。


    林強雲一看這隻老鴉還能飛,心裏不禁暗罵了聲:“死鳥,命這麽大,數十個鐵珠沒一個打中,說不得,隻好再給你一槍。”


    剛抬起手銃才瞄成一條線,還沒來得及扣下扳機,升出了樹冠上的老鴉突然變小,令得林強雲一怔神。細看時,他才發現那老鴉已經收起翅膀一頭朝下猛栽,偏偏這老鴉好死不死的卻又“噗”地一聲,正正掉在林強雲腳邊。


    這種情況倒像是林強雲在發出法器後,再用手中的法器(手銃)將那受創欲逃出去的老鴉吸了回來一般無二。連深知其中奧秘地陳君華也大吃一驚,想不通為什麽林強雲會有這等本事,一時間也沒話說,隻是睜大一雙疑惑的眼睛對這位侄兒上上下下看個不停。


    “嗬!”王祖忠張口結舌,臉色數變。


    “啊也!”急匆匆走到州衙門口兩丈許,想要出聲阻止雙方火並的陳華著得目瞪口呆,叫了一聲後再說不出話。


    “老天爺!”神勁軍的將士們叫聲裏帶著驚、懼、後怕,還有幾分慶幸,互相看了幾眼後長長地籲出一口氣。好多人輕拍胸脯給自己壓驚,也有不少人閉目禱告,向天喃喃自語,一副虔誠模樣。


    “我的媽呀……”李大聲驚叫聲出口一半,馬上將手掩到嘴上,唯恐聲音太大引起這位身具道法仙術的年輕‘上人’不快,招致不可知的災禍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盤國柱喝彩道:“這就是你們想要見識的無上仙家秘法,別說是個普通的凡人了,就是用於妖魔鬼怪的身上,我們的局主使將出來後,也立時叫它們灰飛煙滅。嘿嘿,道術仙法。除魔滅妖。”


    “道法仙術,除魔滅妖!”一百二十多親衛憋了一天多的氣,也在這一陣衝天而起地大吼中得到舒解。


    “很好。效果相當不錯。人們這種如同見了神鬼般的表情,正是我想要達到的目地。但願這些悍不畏死的家夥們看到手槍的威力後,加深他們對我的敬畏,自此心裏有了鬼神在,凡事都收斂些,再不敢對我家鄉的父老們做出太過越軌的事情來。”林強雲心裏喜歡得緊,也想進一步向這些淮西軍立威。手銃朝李大聲的麵門一指,大聲喝道:“李將軍,你若是還覺得我這姓林地小兒沒有什麽,要領教道門的道術仙法,想看看‘誅心雷’到底有何蹊蹺地話,那就請出來動手。林某人定然叫你如願就是。”


    “不!”李大聲的尖叫能與剛才垂死的老鴉媲美,聲音可是大了數十倍還不止。他一頭鑽到王祖忠身後,避開林強雲手上能發響又會噴煙的法器,驚恐地叫道:“小將服了,此後再不敢對‘上人’不敬。請放過小地一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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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大人……”陳華和王祖忠異口同聲地大叫,讓他們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王祖忠向陳華拱手道:“大帥請先。”


    陳君華朝林強雲露齒一笑,轉向陳華他們搖手道:“放心吧,隻要別人不去惹他,我這侄兒仍修道之人,自是會上體天心,下行善道。絕不會胡亂使出法器的。”


    李大聲探出煞白的臉麵,戰戰兢兢地問道:“這麽說來,你那‘上人’侄兒是肯放過我,無心再追究早前的不敬之罪了?”


    盤國柱看到林強雲對自己揮動了一下手,大聲喝道:“隻此一回,下不為例,我們回去南門大宅。”


    陳華、王祖忠兩個待林強雲他們走了後,撿起地上的那隻死老鴉。經過一番仔細察看後,王祖忠對陳華說:“大帥,這鳥除了胸腹部地一點血跡外,看不出是受何等物事所傷而致斃命,這倒是天大的怪事了。”


    陳華:“王將軍,剛才那如同小孩般伏於你背上的,真是山魅,你可看清了?”


    王祖忠心有餘悸地說:“屬下沒看清楚其真麵目,不過能僅在鑒定眼間就從數丈外無聲無息地附到我的身上,恐怕還沒什麽人能輕易辦到。何況那物事個子又那麽小,快捷如風,應該是山魅不會錯的了。”


    陳華沉吟道:“山魅都能收服為春所用,此人真是有些神通啊,得其所助,潭飛祭很快就可取下也就不定……難不成……這位林飛川真如市井間所傳,他已經修成了地行仙之體,具有廣大的神通……想相也不奇怪,本朝就有多位得道仙人出入宮禁,與好幾位皇上交情深厚……哎喲……地行仙,那就是‘六識俱通’地……咳,老夫多言,老夫多言了,此事我們今後再休得起就是了。聖人雲:‘怪力亂神。’這些事不是我們能弄得懂的,言我必失,言多必失啊……”


    盤國柱匆匆走來向陳華躬身施禮,奉上一張長條黃裱紙符:“陳大人,我家局主請大人看過那死老鴉後,連同此符一起將其裝入一隻陶甕內,深過去時地下三尺。局主說,此舉日後將於陳大人有極大地好處。”


    待盤國柱走後,陳華仔細看了幾眼手上的黃色紙符,晃動了一下向王祖忠問道:“王將軍,你對這物事是怎麽看的?”


    “大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按林大人交代的去辦就是,這也不用費什麽事,三幾下就可以做好的,何須猶豫呢。”王祖忠如是相勸。


    紹定三年十月二十日未時正,橫坑村後穀北坡上的沈嫂嘿墳前香煙燎繞,半圓形沒水的地門塘裏,與墓碑前那一塊不大的空地上,堆滿人們帶來的各種祭品。林強雲和沈南鬆在碑前默默地跪著,三十個小孩兒兵與村裏的二百多大小站於尺多深的塘周,靜靜看著沒人出聲。


    “已經一年半過去,主凶李蜂頭還沒能誅掉,我們無時無刻不在想為您報此大仇。”林強雲喃喃向叔媽念叨:“不過,過漢奸就在這一兩天就會開始起兵反宋向南攻掠,孩兒想來他敗亡喪命之期不遠的了。等這裏的事情辦妥後,孩兒會與南鬆一起。帶我們的護衛隊到淮南東路去,一定會殺了他為叔媽報仇。叔媽,你知道麽,我叔如今已虱聖上賜同進士出身,是位從八品的宣德郎,特除權登、菜、海寧三州安撫副使了,總算可以告慰沈家祖宗。他在山東很忙,六個州地麵上的大小事情都須叔和張大人兩個操勞,實在是走不開,沒時間回來看叔媽。”


    “媽。大哥說了,這幾天要在村裏建沈、陳兩座祠堂。到時候您就可以在祠堂裏享用孩兒們地香火了。”沈南鬆的話除了還帶著些許稚氣外,聲線已經比剛從村裏出去時粗了很多:“這次回來的孩兒兵都是在村裏受您關顧過地,他們和我一樣,要跟大哥去誅殺李蜂頭。啊。我忘了和媽說,我們這一小隊人全都學會發射小炮,這種小炮是大哥教吳炎做的,好用得很呢。不用近前與李蜂頭的人去動手。隔著遠遠地就能將那些賊們殺掉……”


    眼看時間已經不早,已經成了黃根寶妻子的菊花上前扶起林強雲和沈南鬆:“強哥,南鬆,我們回去吧,村裏還有好多事要強哥拿主意呢。”


    菊花四下裏看了一遍,奇道:“咦,山都呢,他跑哪裏去了?”


    “他呀,在臨安娶了個名叫蔡錦兒的老婆,這時回他的樹屋向他的祖宗大神和父母求告去了。”南鬆小孩心性,菊花地話讓他悲痛的心情開朗了些。


    今天中午,山都吃過飯就由一個叫項慕林地親衛陪著,和盤國柱一起帶了兩挑上好的鹽、粗細布帛及其他日雜用品到瑤村去。在那個幾乎全族人都死於熊爪下的地方,有山都的父親和同族地共十二個大小長眠於地下。


    盤生伯與另一個瑤家漢子接過盤國柱和項慕林的擔子,笑著問道:“牯仔,今天怎麽有空回來村裏看看,是想找姑娘上山去玩麽?”


    盤國柱不悅道:“生叔,別再叫我牯仔,少主已經為我起了個官名,盤國柱。少主說,這是可以支撐起國家的頂梁柱的意思。你要告訴我們的人,今後叫我地官名盤國柱。”


    盤生伯:“哦,是少主為你起的名。盤國柱,支撐起國家頂梁的柱子。好,真是好名字呀。嘿,這你小猴子,倒是有些運氣,連名字也由少主給你起了個這麽好的……”


    “生叔,山都要去祭他的家人,快帶我們去吧。少主交代,他今天還要和項慕林一起回那什麽樹屋看看呢。”盤國柱沒多耽擱,馬上要盤生伯先辦事。


    小窪地地墳墓及所有的骨殖已經被瑤族的人們移至北邊一個小山坡上,還用石頭砌起了一個兩丈方圓地大墳,並樹了塊石墓碑,整個墳墓做成與漢人般的一樣,碑前一丈左右挖了個兩丈方圓的地門塘,塘邊用圓石頭砌了一圈塘岸和兩尺寬的行道,顯得很是氣派。


    山都在墓碑前的條石矮桌上放下帶來的十三個席草飯袋,解開紮牢袋口的細繩,露出裏麵的飯團。擺好後跪地磕了幾個頭,然後一邊流淚一邊捧起一個飯團,就著淚水大口、大口地吃起飯來,嘴裏說著盤國柱、盤生伯和項慕林都隻聽得懂幾個字的話,其他的在他們聽來隻是在含糊不清的嗚咽:“……看……到了……有……吃的……恩人……很好…整理發布於ㄧб…”


    狼吞虎咽的吃下一個有五合米煮好的飯團,山都摸摸鼓漲起來的肚子打了個飯嗝,站起身指著半裏外的瑤村對項慕林、盤國柱、盤生伯三個說:“項大小子,你和盤大小子、這位盤大個子去村裏等我,明天我回來後再一起回去恩人的橫坑村。”


    “哎喲,你一個人去可不行。”項慕林怪聲怪氣地嚷嚷,一把扯住山都的衣袖不放,叫道:“局主吩咐過我,山上可能還有那種大熊的後代,絕不許你一個人到山上亂走……”


    “好了,好了。”山都一把甩開項慕林的手,將有垂紗的遮陽帽恭恭敬敬從墓碑頂上取下戴好,一邊取出小鋼弩掛弦,一邊大聲對項慕林叫道:“要一起還不準備,真走上山去遇到什麽大熊的後代時,你要空手與它們鬥?如果是的話,那就等著被它們撕成碎塊,一點點地吃進肚子裏去好了。哼!”


    盤生伯笑道:“我說小山魅呀,別講得這麽嚇人好不好。我們到這裏建村已經一年多了,野豬倒是見到很多,每次來都一群一群的,每群大大小小有一二十頭,把種下的稻穀和薯芋吃掉不少,就是沒見過其他的什麽大熊啊、老虎之類的物事。隻性是早被少主嚇走,逃得精光也說不定呢。哎,不多講了,你們快去吧,還有爬十多二十裏沒路的山呢,再不動身就要摸黑嘍。”


    山都拿起六個席草袋塞到項慕林懷中:“收好了,這是我們到明天的食物,各管各的,丟了就隻好挨餓,可不許來分我的,記得了波!?”


    往西北出了村三四裏就一路上山,項慕林雖說是鬆毛嶺下溫坊村人,自小也經常在閩西莽莽大山中出沒奔走,但從來都是由年紀大的老**帶著,行走於山間小道上去固定的地方打獵、采集山產。


    可自認已經是老於走山路的項慕林,在今天這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裏,卻是吃足了苦頭。似這樣沒路而又陡峭的山坡上,分枝撥葉的爬行,不時還得用匕首開出一條通道的前進,他還真沒走過。東南一麵十裏左右的山坡,眼看還沒爬上一半呢,就累得這年近二十的大小夥子話都說不清晰,喘籲籲的抬頭叫道:“山……山……都,等等……我呀……”


    “去,你剛才不是說天天都綁著二十來斤鐵沙袋訓練的麽,怎地如今沒綁沙袋都走不動了。真沒用!”山都不屑的話語真刺人啊。


    項慕林跳起來,大聲叫道:“好,今天就是拚了老命也要跟上你這山魅,省得以後回去了給別人一學說,讓人笑也笑死了。”


    嘴裏說得硬氣,可身體卻沒為他露臉。當項慕林上到山頂時再沒法開口,一屁股坐在山都蹲著的身邊,如雨的大汗也顧不上擦一把,恨恨地解下裝有十多斤米飯的囊袋,立時躺倒下地。


    片刻,半刻,一刻時間過去,項慕林已經回過氣後還沒聽到山都有什麽動靜。心裏不由大奇,一翻身坐起就待開口說話。那知方坐直身體,就被山都狠狠地瞪了一眼,伸出一個手指放到他嘴唇上,輕輕地“噓”了一聲,附在他耳邊壓著嗓子說:“別出聲,好像有什麽惡獸在窺探我們,小心裝好箭矢全神戒備,看清了才能發箭,別讓它們傷著。”


    項慕林心裏凜緊,踩著弩鐙拉開弓弦,並依照平日訓練的做法,先一步於臨敵時觀察周圍的地形地勢,選取好進退的跟及閃避騰挪的落腳點。


    在他緊張的遊目四顧時,山都伏下身把耳朵貼在地上聽了好久,然後坐身體麵色凝重地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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