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都應聲停下,把那根沾了血的鞭子一丟,跑去扶起小女孩,急急取出竹管用雞膏為她手背部位受傷處塗抹。


    林強雲急叫道:“山都,注意這位姑娘斷了的左手。”轉頭對親衛說:“去一個人幫忙山都將這姑娘的斷手先用板條固定,稍後再請骨傷郎中為她診治。”


    拱手向周圍觀看的人們施個環周禮:“各位都是見證,這女人以下犯上毒打其姐,欲置其於死地而後快,目的不外是要謀奪其姐姐的房屋……”


    他的話還沒說完,街上有人叫道:“監鎮大人來了,這位公子將事情向監鎮林大人稟報即可,他是個清官,定然會有公道的決斷。”


    林強雲待監鎮來了後將事情的原委向他講了一遍,然後跟著一起將女人兩姐妹帶到監鎮衙門,眼看著這位本家老爺差人提取各項書證,問了當事人及證人的口供。不多時便由書辦讀出監鎮大人的書判,文曰:“田蔡氏與其姐蔡錦兒係同胞姐妹,其父死時家有產錢四十貫文、屋四間,別無垣產。經人說合付與其長女蔡錦兒、次女田蔡氏各二十貫文收執,由中保之人寫下字據。四間屋由其父當眾交代交由長女為業,田蔡氏當時無異議,有地保金順財、左鄰鍾婆子為證。既分之後,田蔡氏見產起意,為圖占產以強妹欺淩弱姐,多次鞭笞致蔡錦兒左手折斷及多處受傷,天下有不平之事如此,官司若不處當,則何以正律法。特判令田蔡氏賠付其姐十貫文診治之費,並具結此後不得再行糾纏。另有林強雲者,路見不平挺身將田蔡氏打傷,雖情有可原,但為律法所不容,著令賠付田蔡氏一貫文診治之費。各人若無不服,本案就此了斷,不得再行尋釁。”


    林強雲聽完判詞,向坐於堂上那位五十多歲的本家老爺翹起大拇指以示敬服。取一貫會子交與差役後和山都一起扶了蔡錦兒回去她家。


    一走出監鎮衙門,林強雲方注意到蔡錦兒雖是隻有三尺餘高的個子,卻和一般姑娘發育得沒什麽兩樣,除了稍向橫裏長大了點外,倒和山都不到四尺的身高蠻般配的。


    此刻他忽發奇想:“看山都的樣貌,他的年紀想必也有二十多歲了吧,不如讓他留在此地與此女多些交往,說不定能成就他們的一段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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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下從挎包裏掏出一疊會子,回頭向跟著的一名親衛小聲吩咐了幾句,看親衛接過紙鈔走了,跟蔡錦兒他們進入一個小院子裏。


    蔡錦兒是個很堅強的女孩,自林強雲看到她被人打時起,到親衛請來的骨傷科郎中為她接回斷了的臂骨,送回脫臼的右手,全部診治完成都沒出過一聲,隻是咬牙搖頭甩開流到眼上的汗珠。


    讓林強雲以為她是個啞巴,心裏一直暗叫可惜。郎中走了後,林強雲和聲問道:“蔡姑娘,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你若是願意就點頭算是成了,搖頭則不成,算我沒說……”


    “廢話。”蔡錦兒尖利的聲音把林強雲嚇了一大跳,差點要從板凳上蹦起來:原來她不是啞巴呀,那就太好了。


    “什麽點頭搖頭的,有什麽事快說,我自會相度好了給公子回複。嘶……”大約是說話太急了牽動她的臂傷,蔡錦兒痛得吸了口氣。


    林強雲:“那就好,我想租下你還空著的幾間房讓我兄弟住,每間房每月付給你一貫文紙鈔。如何?”


    “好,我這裏還能空出兩間,煮食的廚房我們合用就不必算了,但石炭、糧米、蔬菜你們自行買來用,不得另外占我一個女人的便宜。”蔡錦兒一口就答應了林強雲的要求,並提出她的約定。


    林強雲請了隔壁的地保金順財和左鄰鍾婆子來作為中證人,講妥了租屋的事後,把山都拉到門外對他說:“山都,你現在開始就住在這裏,若是能和這蔡錦兒說得熱絡了,我便央鍾婆婆說合,為你娶了她為妻。機會難得啊,接下來就看你能不能讓她喜歡了。”


    山都聽了林強雲的話直眨眼,想了好一會才問道:“恩人,娶了這女人後她就是我一個人的了?如果她生了好多個孩子以後,她要找別人我可以不讓她去嗎?”


    按山都所知,過去他們從外族搶來的女人,剛到族內時是屬搶她的男人一個人所有,別人不得染指。一旦生了孩子後,這女人的地位便比男人高,不受再她男人的管束,若是生了兩個以上,她便有權自己挑選男人交合,其他人不得幹涉。所以山都才會有這樣的問題向林強雲發問。


    “哎喲,這是什麽話。隻要明媒正娶討了她回去,那她不管生了多少個孩子都永遠是你的妻子。哦,是你的女人。”林強雲哭笑不得地向山都解說。


    “知道了。”山都頭也不回地跑進門,又把頭伸出來向林強雲點了點才縮進門內。


    鍾婆子其實並不老,也就四十多歲上下,聽了林強雲對她說,過些時間要央她為山都做媒的話後,拍手叫好:“啊喲,公子這是做天大的好事啦,到時你兄弟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娶錦兒,老婆子包你能成好事。不過呢話講在前頭,即便是鄰居,謝媒錢老婆子也還是要收的,可以饒公子一點,有一身布衣也就算罷。”


    “隻要真能成了我兄弟的好事,本公子除了謝媒的一身綢衣之外,還會奉上五貫文予鍾婆婆為謝儀。”林強雲隻要能為山都辦成這件親事,就是要他百貫、千貫也會答應下來,那會去省這麽一點錢。


    把四名留下陪山都的親衛叫到一起,林強雲當大家的麵將幾個瓷瓶交到山都手中問道:“這藥的用法你都記清楚了?再說一遍給我聽聽,不要外用的吃下肚去,吃的反做外用,到時候非但沒把你變白,反倒將人給吃壞。”


    “這是吃的,每天睡前吃七粒,吃完為止。”山都拿出一個瓷瓶,說完後又換了一個道:“這裏麵是用來洗麵的,每日早上洗麵時灑於布帕上用小力輕擦,也是用完為止。這個麽,是洗浴時放到滾水裏煮,而後再衝冷水到溫溫燒洗浴。最少三天洗一次,每次放五粒藥……”


    “好了,好了。”林強雲笑著說:“算你有點記性……”


    山都傲然道:“那是當然,討老婆這樣的大事我山都會不記得麽,廢話。”


    他把林強雲的口氣模仿得惟妙惟肖,害得幾個親衛笑得肚子痛,氣都差點喘不過來。


    林強雲帶幾個親衛出鎮準備回到船上時,見一個開著大門的小院內坐了二十餘人,在亂哄哄的叫嚷:“劉甲,快些將那‘白柄錐子’是如何貪嘴,又是如何騙她自家老公的故事說來,我們等不及了。”


    林強雲心道:“又是這‘白柄錐子’,且聽聽此婦有何趣事再走不遲。”


    挨在大門邊朝院內看去,隻見長著幾撇鼠須的劉甲裝模作樣的端起碗喝了口茶,咳了一聲引人注意後,開講道:


    “‘白柄錐子’這婆娘貪嘴的事是眾所周知的了,但有一樁前年發生的事卻是鮮為人知。此女自嫁與田蝦仔填房後,四五年無出,連個屁也沒放。盼子心切的田蝦仔漸漸地失了耐心,交與她的家用錢便越來越少,家中的吃食也便越來越差。各位試想,一個貪嘴吃慣了的婦人,如何能受得了數日不見肉味的淡食呢?故而,這婦人便想道:奴家看別人一旦懷有身孕,便可雞鴨魚肉盡著肚子吃,真個能把人給饞死哪。既然懷有身孕能得放開肚皮吃好吃的物事,自己何不也懷個孕來吃上一通解解饞呢。於是,這婦人便用些衣服放於衣內腹部,開始裝起受孕的樣來。”


    “田蔡氏雖是想出這麽一個笨主意,但在事涉‘吃’之一字上卻還是聰明得緊,她倒也懂得去向人探問清楚了,方慢慢把肚子裝得越來越大。外表上,別人看了還真像那麽會子事呢。田蝦仔一日從外回到家中,見其妻挺著個大了不少的肚子出來接她,真以為其妻懷了自個的種,高興得不得了,田家有後了嘍。便多把了銀錢讓其自行買些好吃的調養,保住肚子裏的骨肉平安。自己也強自忍耐在外頭憋了多時的欲火,不敢與其妻行房,以免因了自己一時痛快而壞了親骨肉。數日後他還是因生意買賣上的事,又緊趕著出門收賬去了。他要在孩子出世前將生意上的錢款收回,好趕緊回家來看著自己傳宗接代的骨肉出世。然後準備此後在家住上些時,把田家的後人帶大。”


    劉甲伸手從身邊的幾子上取了一顆果糖,慢條斯理的剝開彩色蠟紙,將糖果拿在手上目不轉睛的盯著看,人們也隨著劉甲的動作把個頭左右偏動,耐心地等他開口。


    一人實是等不得了,大聲叫道:“快說,快說,再不說就要你將吃下去的糖和茶水都吐回來。”


    劉甲笑笑,不緊不慢地開口說:“田蔡氏這‘白柄錐子’那些時吃是吃得過癮、痛快了,可是眼見得過了七八個月,夫君即將回來,自己根本就沒有身孕,又如何能生出孩子來給丈夫呢。”


    有人也為這潑婦著起急,不由出聲問道:“那可怎麽辦,這回可要露底了。”


    劉甲一拍身側的幾子,震得茶碗和剩下的幾顆糖果亂跳,慌得他趕緊護住碗,然後才慢慢說道:“合該這婦人能騙得成功。這日,正當‘白柄錐子’彷徨無計,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恰恰夜間有一隻碩大的老鼠跳入裝米的陶缸內偷食,因了裏麵的米已經見底,這老鼠大約也和‘白柄錐子’般是個極貪嘴的,放懷大嚼之後吃得腸滿肚圓蠢笨不堪,跳動不便難以逃出米缸。‘白柄錐子’倒也有些兒急智,想用這大老鼠來假做出世的孩兒再蒙騙一時,便急取滾水將老鼠燙死,仔細地把鼠毛退得一幹二淨,剪去其長長的尾巴和尖嘴子。等弄得一切妥當了,自己再細細察看。可她看來看去,怎麽也不像是個孩兒的模樣,氣得她一下就把這皮毛洗剝幹淨的大老鼠丟入床背後的便桶中,一不做二不休,把裝孕的衣服也全都扯掉,豁出去把話挑明了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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