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在這一刻的林強雲,卻正由迷糊不清中慢慢清醒過來,他被飛鶴子從床上拉起來後就覺得頭痛,坐上馬車後才好了一點。嘴裏埋怨道:“沒睡夠真是難受得很啊,你這死老道不用睡覺的嗎,這麽早就把人拉出外麵來吹冷風。早知道這樣我就等過完年後,待到天氣轉暖的時候再去見皇帝,省得天寒地凍的還要早起。”


    飛鶴子也知道林強雲隻是借這樣叨嘮來稍解渴睡,也不與這位年輕人計較。待他發完羅嗦後,立即轉移話題,向林強雲小聲問道:“上人,若是今天聖上就要我們進獻‘照妖鏡’,給還是不給?”


    林強雲不滿地嘟喃道:“皇帝要的東西能不乖乖的奉上?你不要命不關別人事,可我還想要多吃幾年的白米飯,還要討老婆成家生幾個子女呢,當然隻有送給他了。喂,你這老道不會又叫我用什麽鬼話來騙皇帝吧,快把你的鬼主意說出來。”


    飛鶴子把楊太後要立謝深甫的孫女為後,並將由林強雲用‘照妖鏡’給謝道清檢驗的事說了,林強雲一聽就叫起來:“啊呀,你這麽清楚,肯定……”


    飛鶴子臉色大變,一把捂住林強雲的嘴,小聲厲喝道:“想死麽,叫得這麽大聲。”


    林強雲扯開飛鶴子的手,小聲說:“好啊,你這老道肯定參與了這件陰謀,你先告訴我,為何要這樣做,做了以後對我們又有什麽好處?”


    飛鶴子:“嘿,為何要這樣做?這是帝王家自己的事。當今天子是由史相公尋來的太祖十世孫,由史相公與楊太後合手扶上帝位。史相公兩朝權臣也則罷了,那楊太後又不是當今的生母,自是要想法穩住她現有的身份地位,此仍千古不易之理,她要將皇後之位安放到自己信得過的人身上去,所以才會有這種舉措。我們能得什麽好處,此事不言自明,將謝氏冊為皇後,將可為我們在今上麵前說些好話,於今後所要做的事大為有利。見了皇帝時……”


    飛鶴子附在林強雲耳邊說了一通話,聽得林強雲不住點頭,未了飛鶴子交代說:“一定要記住,取出照妖鏡的全過程都要讓其他人看到,特別是皇帝和太後看清,那個盒子隻要不脫出我們的視線就可以了。若是隻能由你一個人去做的話,還更容易處置。”


    林強雲笑道:“原來這裏頭還有這些竅門,說你是騙人的不算是冤枉吧。”


    “嗬嗬,我們心照不宣就好了,何必說出來呢。”飛鶴子毫不臉紅的笑著說:“若非有這些手段,而皇家也需要我們道門中人為其所用,這些事情如何能長久的瞞得住人。這叫做各取所需,各得其利,也是心照不宣的事。既便是這一二十年來官府大肆倡行的理學,還不是史相公和趙家皇室所需要的,利用這等學說穩住天下百姓,保得他們當國皇權更加穩固。”


    “說的也是。”林強雲道:“好了,我們不提這些煩人的事。老道,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飛鶴子馬上變色道:“你可不要打我的什麽主意,如今本教除了江南西路的龍虎山外,臨安已經是最大的道場,我教中弟子一萬五千餘人隻有不足八千持有度牒,所以,雖然可以免去部分賦稅,但也還是求存不易呀。”


    林強雲:“看把你嚇的,我又不是要你們的錢,緊張個什麽勁。先告訴我,天師道中有多少弟子精於煉丹之術,他們平常都是煉的什麽東西?”


    “這個麽……”飛鶴想了一下,有點意興蕭索地緩緩說道:“本門確是有不少煉丹的門下弟子,不過除了煉內丹的以外,那些專煉外丹的弟子們卻是不見得有什麽好,他們一是長久沒煉出什麽丹藥,二則耗費的銀錢過多。本門外丹派弟子,除了百餘年前做出了幾件用於嚇人的‘正心雷’法器之外,此後就再無建樹。所以他們被本門其他弟子看不起,隻好分開另去一處。這派弟子的人數也相當少,目下隻有三、二百人,但全都沒得到度牒。若是上人能予他們煉丹法門些許指點及銀錢上的,可能會有……”


    林強雲心中大喜,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地說:“既是如此,請道長立即派弟子將他們都招到臨安來,我要先問清楚,他們是否願意歸並回本門,若是還自認為天師道門下的話,不僅可以給他們買齊度牒、提供些煉丹的法門,還能包下所有煉丹所需。”


    “真的?”飛鶴子這下也大聲叫了起來,引得坐於前麵趕車的車夫返身掀起車簾,探入頭“噓”了一聲,小聲警告道:“就要到午門了,兩位不可喧嘩。”


    飛鶴子朝車夫點頭小聲道:“對不住,我們知道了。”


    林強雲悄聲說:“此事容後再說,先把今天的事辦好後,道長再派人去相請外丹派弟子到臨安來就是。”


    接下來再無話說,不一會車子停下,史彌遠走到車旁掀開車簾對他們說:“賢侄和老仙長先在此車上相候,有事時老夫自會令人前來相請。”


    也不等兩人答話,史彌遠便匆匆走了。


    飛鶴子自是無可無不可,安坐於車上不言不動地閉目養神。


    林強雲則顯然是有了心事,本來昏昏欲睡的迷朦雙眼這時變得熠熠生光。仔細想想,按自己所需要做的工作來說,有那麽多的事情要幹,隻怕光有幾百個道士還不夠用呢。


    時間不知不覺中過得很快,林強雲聽到車外有人用拖得長長的尖細聲音高叫:“聖上有旨,召天師道門下林強雲、飛鶴道人詣慈明殿陛見。”


    飛鶴子捅了林強雲一下,快速背上裝有鏡子的包裹,捧起那個寶貝盒子首先鑽出車去。林強雲伸了個懶腰,淡淡地笑了笑,心道:“想不到還沒去學會如何舞蹈參拜皇帝的禮儀,就要先見高高在上的皇帝了。這樣也好,假裝不知禮數,也就不必跪在地上讓自己的膝頭生痛。”


    再次伸了個懶腰,才好整以暇地跟在飛鶴子身後出了車外。


    天已經大亮,陰沉沉的不見陽光,由肚子“咕嚕咕嚕”直響的情況來看,估計此刻當是在辰時正、末之間。


    按飛鶴子所教,林強雲低下頭跟著那個帶路的殿前太監前行,也不知彎彎曲曲的走了多少路,帶路的太監在一座宮外停下腳步回頭對他們說:“兩位在此等候,稍時有宣召即可進見。”


    這太監走進去才一會,馬上就又匆匆出到門邊向他們招手小聲叫道:“太後宣召,你們快隨我來。”


    林強雲奇怪地想:“太後,不是皇帝召見嗎?看來飛鶴老道說得不錯,這次確是為了冊立皇後的事才把自己叫進宮的。”


    飛鶴子有意無意地落後了一步,讓林強雲先行。


    楊太後七十多歲的人了,因為保養得當,看來隻是個五十餘歲的女人,比實際年紀小了很多,坐在堂上顯得雍容華貴。


    在她側邊坐著個二十多歲、身穿用金、銀絲線繡著金龍黃袍的青年男子,略微掃過一眼,可以看得出那人的身體很好,隻是由於睡眠不足的緣故,顯得神情委頓、雙眼布滿紅絲,眼眶外黑了一圈,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原先林強雲自進入了大內後,一路所見各處守護警衛的侍衛(當然入眼為數不多的官員和太監除外)無不是身材高大、長相英俊、雄壯不凡的大漢。一路進來所見的女人也全是年輕美麗、容貌出眾。他在心理上還真覺得有點自卑,以為既然防守宮廷的都是這樣的俊男,宋朝皇帝應該也是高大英武、氣概不凡之人。此刻見到真正的人以後,卻是沒想到這位青年皇帝和其他人根本沒法比,最多也隻是與自己處於同一個檔次上的貨色,心中不免又開朗了許多,高興之餘,更是大膽地悄悄遊目四顧。


    “原來宋朝的皇帝是這樣的人,除了長得比我白淨些、稍為好看一點外,看來和自己差不多,沒怎麽樣嘛。”林強雲暗道,一點不覺得他有什麽強過自己的地方,反而覺得如果以精神層麵上來說,自己還強過此人多多。


    再下麵一點,則是史彌遠那老奸,坐在一個鼓形的錦墩上,麵對著楊太後和皇帝,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這個慈明殿內總數約有六、七十人,連那個青年皇帝、史彌遠和剛走入殿中的自己、飛鶴子在內,隻有七八個男的——不,那些不男不女的太監不算,嚴格說起來隻有四個真正的男人,陰陽比例嚴重失調。


    “這裏就成了女多男少的局麵,那麽,整個後宮隻有一個皇帝是男人,不更顯得陰氣衝天嗎?”林強雲不住衡量,自己等一下要說的那些話,會在太後、皇帝心中引起什麽樣的反應:“難怪飛鶴老道要想出這樣的主意,利用這次太後急於求成的心理來辦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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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強雲很快地掃視了一眼就馬上低下頭,心想:“自己距離上麵坐著的楊太後和當今皇帝隻有十多丈遠,想不到來臨安不過才幾天時間,這麽快就能見到這大宋皇朝權力最大的皇帝和太後兩個人。一會和他們應答的時候最好表現得不亢不卑,不可讓他們輕看了自己。最好說的能讓他們覺得新鮮,對自己有個比較深刻的印象,接下來才能聽得進自己騙他們的連番鬼話。”


    既然沒機會去學朝見皇帝的禮節,林強雲也就不管了,一橫心隻按自己一貫的樣子,強行按捺住心裏的些許不安,當先走上到隻有六、七丈遠近時停下腳步。他想伸手要從挎包內取出小紅書,隨即省悟過來,這時沒那個必要。心裏一直叫自己:“鎮定,鎮定,千萬不可慌亂,按想好的話說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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