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強雲心裏一驚,右手便伸去解挎包扣帶,嘴裏急忙對應天寶說:“煩應堡主去請我歸永叔到前麵來,此人恐怕隻有他才能製得住。”


    應天寶口中應“是”,邊走邊心裏暗自埋怨:“這林公子也太過迂腐了,對這樣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都不肯親自出手捉拿,難不成練好的道術功夫是留來玩的嗎。唉!”


    把手銃也裝進了兩顆霰彈,林強雲才稍微有點安心,努力用平穩的口氣對張本忠說:“張大哥,吩咐我們的人小心,一有不對就按說好的辦法分組發射鋼弩,把敵人擊倒在近身之前,盡量不要讓我們的人受到損傷。”


    “公子不要擔心我們的安危,”林強雲附近的護衛隊員們聽到他這樣吩咐張本忠,還以為他是出於對他們的關心愛護,心中都十分感激,有人出聲說道:“倒是公子,不要因為照顧我們而分了心才好。”


    林強雲則自己心中苦笑,暗道:“我擔心的是自己的安危,這可倒好,被你們這樣一說,等一下真要拚起命來,我連想找個逃命的借口也被堵上了。啊喲,不管了,待會兒要真是有危險的話,還是逃命要緊。若是歸永叔還沒到就打起來的話,手銃裏的兩發子彈得留到最後才可以用來救命,不能隨意打掉。”


    李元鎧走到前麵五六丈才停下腳步,笑嗬嗬地說:“瑞雲,快過來見過穆椿穆將軍。”


    林強雲跨前一步,與張本忠站平,打量了和李元鎧並排的穆椿一眼問道:“四叔,這位穆將軍是哪裏來的呀,請先告訴小侄好不好?”


    “這個,”李元鎧漲紅了一張老臉,籲籲地說:“這個……麽,穆將軍是……是……”


    穆椿踏前一步,高聲說:“李公子,本將軍乃山東行省**李全李大帥麾下,中軍營千夫長,奉我家大帥之命,前來……”


    林強雲臉色一變,向左右看了一眼,見陳歸永已經站在身側,立時放下了心。馬上轉變成笑眯眯地,顯出一副很客氣的樣子,打斷穆椿的話問道:“哦,原來是投降蒙古做了漢奸,然後又再轉回頭來殺我大宋百姓的李蜂頭手下人啊。請問,你已經是蒙古人的狗了,怎麽會離開主人,跑到我大宋境內來幹什麽呢?說!”


    最後一個“說”字,音量雖然不大,但聲色俱厲,氣勢懾人。


    身邊的護衛隊員和張本忠、陳歸永齊聲暴喝:“說!”


    這一聲十多二十人一齊發出的暴喝聲,震得李元鎧渾身一抖,臉色大變,驚得他向後退了兩步,“通”地一下坐到地上“哎呀,哎呀”直叫喚。


    就連一向自認是膽大包天的穆椿和穆自芳,也吃了一驚,向後急退一步。


    其他跟在他們身後的人,也是目瞪口呆地傻站著不敢稍有動彈。


    穆椿自覺已經在氣勢上落於林強雲的下風,心裏暗自惱怒自己的失態,但為了拉攏林強雲這個能發令舉事,李元礪舊部眼中的所謂少主,不得不強忍心中的怒氣。


    他盡量放平聲調說:“李公子,請聽我一言。本將軍奉我家大帥之命,前來商請貴山寨重舉義旗,我們大帥和李公子兩軍就可南北呼應,輕易奪取大宋江山。到時候李公子與我家大帥劃地而治,稱王稱帝都由得李公子自行做主。如此好事,想必李公子不會拒絕吧。”


    李元鎧這時也揉著屁股爬起來,走到林強雲麵前陪著笑臉說:“瑞雲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呀。不抓住這樣的好機會,以後要再想成大事可就難上加難羅。聽四叔的話,你就答應起事吧。”


    林強雲低下頭故作沉思的樣子,他此時並不是在考慮李元鎧的話,而是心裏在暗暗著急,不知道徐家兄弟有沒有進入山寨,把張山救出,山寨裏還有多少外敵需要自己應付。在情況還不明了時,林強雲還真不敢下令動手。萬一有什麽不可預見的事情發生,可就是關係到好多人命的大事。


    陳歸永一把將李元鎧撥開到路邊,以免一會打鬥起來礙手礙腳,把個老頭子氣得灰白山羊胡須一上一下地翹動,抖著手朝陳歸永瞪眼跺腳說不出話來。側邊的護衛隊員嫌他擋住鋼弩發射,三不管地又一把將他拉到身後。


    李元鎧踉蹌不穩的身體被側麵伸來的一隻大手扶住,耳中聽得這手的主人用低沉蒼老的聲音說:“李四弟,你到底吃了李蜂頭的什麽**藥,竟然還在想著扯旗造反?”


    李元鎧轉過頭一看,徐子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他整理了一下心中亂成一團的思緒,喘咻咻地抖著山羊胡說:“徐老哥,當年你不也是讚同我二哥舉旗造反的,怎麽現在……”


    徐子丹揮斷他的話,嚴肅地向他說:“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當年你們被官府逼得走投無路,連自己的子女也要相互換了煮熟來充饑,這才為了能活命而不得不造反。現在呢,你想造反為的又是什麽,你家裏是沒有吃的糧食了嗎,你們增口村或是附近一帶又出現人吃人的事情了嗎?還是瑤民們又像當年那樣,不但家裏沒有吃的隔夜米糧,還要被欄頭們拷上枷帶上鎖鏈的關在木籠裏示眾,直至在站籠裏站死地催迫賦稅,鬧得家破人亡?現在還沒達到那個地步吧?”


    “你再好好想想,若是你們把你二哥的唯一骨肉拖入這場是非中,萬一事情不成的話,你二哥一脈不就是因為你而絕後了嗎。何況,就算你們起事了,能有多少人能像當年一樣的望風景從,還會不會像當年一樣二三年間就被朝庭征剿得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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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子丹說到這兒,看到五六十丈外的山寨門內湧出大群人,他們一路走一邊高聲歡呼:“少主到了,我們的少主來打救山寨的人了。”


    轉身向前,走了二步後又扭頭說:“元鎧兄弟,看在老夫與你二哥結義的份上,也拿你當成兄弟看待,別再打造反的歪主意了。真要被你們鬧起來造反,這裏又將成為血腥屠場,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林強雲也看到寨門內當先走出來的是徐家兄弟,馬上把手銃從衣服內掏出,輕聲說道:“張大哥,我們動手。”


    隨著張本忠:“護衛隊準備。”的發令聲出口,林強雲高聲叫道:“無關的人伏地不究,李蜂頭派來的奸細若不投降,格殺勿論。”


    那穆椿和穆自芳剛聽到山寨傳來嘈雜的人聲,回頭探看究竟時,猛然聽到林強雲的發令聲,心知不妙。


    穆椿心念急速轉動,暗想:這次連自己在內才隻二十四個人到此地來,這裏僅有自己兄弟和二個手下四個人。留在寨內的二十名手下看來是凶多吉少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念動身動地縱身朝路左一躍近丈,口中叫道:“事不可為,我們先走再說。”


    陳歸永發現穆椿逃走,要想起步追擊,但為時已晚,穆椿和應聲而起的穆自芳早逃出十餘丈外,他隻來得及把反應稍慢的兩個爪牙攔住。


    隻見陳歸永的一杆槍把兩個使劍的爪牙圈在路邊二丈遠處,左右上下閃現無定的槍尖,在兩把劍舞動的空隙間不住鑽動。


    不一會,兩個爪牙身上已經多了數處血跡,眼看不要多久就得斃於陳歸永的槍下。


    張本忠打從一開始,眼睛就盯著對方為首的穆椿,一是提防此人會趁林強雲不注意的時候突起發難,傷到公子;二來也是防止他會發現情況不妙,逃出自己鋼弩的攻擊範圍。


    穆椿的身形剛有了動作,張本忠就警覺到了,順過手中的鋼弩,跟著穆椿在空中移動的身影瞄準,在穆椿到達最高處開始往下降的時候,狠狠地扣下了扳機。


    弩中的三支箭一發出,張本忠右手一伸,向旁邊的一個護衛隊員舉起瞄準的鋼弩抓去,拇指頂住那把鋼弩的扳機,小聲喝道:“放手,鋼弩先交給我使用。”


    在那名護衛隊員一愣間,張本忠劈手奪鋼弩,左手抓著的弩往他手上一塞,蹲身從眾人的鋼弩下麵竄向穆椿逃走的方向。


    那穆椿在一看到林強雲的護衛隊時,心裏就有不太好的感覺,此刻雖然急於逃命,也還是豎起耳朵留意四麵八方的動靜。


    聽到身後“嗡”的一聲弓弦響起,心知背後馬上會有箭射來,立即運起全身的功力護住身上的要害。


    也是他命不該絕於此地,張本忠射出的三支箭將近身時,其堂弟穆自芳剛好到達他的身後,堂弟的屁股為他擋下了其中一支利箭。這支箭假如不是被擋住的話,按其擊出的位置看,肯定會射中穆椿的腰脊正中部位。


    穆自芳“哎”聲痛叫入耳,穆椿還沒來得及慶幸逃過利箭穿身的運氣,一支勁急的箭矢帶走穆椿左臂上一塊連著布片碎肉,同時右股猛地一震,身上的氣力從受震處狂泄而出,人也如同一塊失衡的大石頭般地往下掉。


    “糟,”他想:“我中箭了。”


    穆椿竭力放鬆身體收縮手腳,眼見身體要掉入灌木叢中時,伸出左手向這株灌木一抓,撈住灌木枝葉努力把身體轉動,再急速收回左手護住頭臉,借勢向灌木叢前落下,“砰”然大響聲中,側身躺在地上。


    腳後邊再次嘩啦啦一陣響,堂弟也落在他腳後不足一尺處。


    這兩個惡賊運氣不壞,都是被箭射在屁股上,隻不過穆椿中箭處較高,穆自芳稍低些而已。他們的落地處也正好位於灌木間的草地上,倒也沒有再次受傷。


    他們耳中聽到十來丈外有急促的腳步聲向這裏奔來,穆椿低喝:“我們向後麵大隊人馬迎過去,帶著人殺回來。不將李瑞雲的心肝挖出來吃了,此恨難消。六弟千萬忍著點,我們快走。”


    說完,穆椿身形向灌木叢中一竄,枝葉一陣晃動急響,兩人即時消失無蹤。


    張本忠眼看穆椿二個人逃走的地方枝葉一陣亂晃,搖動的枝葉離得越來越遠,漸漸地已經遠出鋼弩的射程。知道自己一個人沒法追上,即使追上了也對付不了兩個受傷的高手。恨恨地收回舉著瞄準的鋼弩,小聲罵道:“總有一天要你們這些蒙古人的走狗漢奸死無葬身之地。可惜了我兩支磨得那麽鋒利的鋼鏃箭。”


    張本忠在十多丈外找著射空的箭矢回到路上,陳歸永早把兩個穆椿帶來的爪牙放倒,四個護衛隊員把兩個渾身是血的爪牙捆得跟粽子般。李蜂頭的兩個死黨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咬著牙不出一聲。


    其他的護衛隊員們則在一個小隊長的指揮下,收繳那些攔路者的兵器,把他們趕到路邊等候處置。


    這些被他們峒主招來的山民,一聽到和林強雲一起來的是官府的弓手,哪裏還有半分相抗的膽量,隻盼能平安無事就謝天謝地了。他們聽說聽教地乖乖交出手中的兵器,順從地聽令走到路邊蹲坐在一起,心裏七上八下地等候處置。


    林強雲心裏暗自慶幸,好在李蜂頭這些派來的探子膽小,不敢麵對自己這數十把鋼弩進行拚殺。否則,這些探子會同山民衝過來放手一拚的話,打起來後的局麵會是個什麽樣子,自己可是沒有一點把握。最起碼不會像現在般勝得如此輕鬆,說不定還要死上好些個人呢。


    看到徐家兄弟走近,林強雲連忙把槍往肩上一掛,迎了上去笑著問道:“怎麽樣,進寨的人沒有損傷吧?”


    徐天璠:“還好,隻有二人傷得較重,其他七八個都是皮肉之傷,無甚大礙。雖然我們的人功夫比敵人高明得多,但這十九個李蜂頭的探子還真是悍不畏死,大都是到最後不支時就自殺。有二個卻是受了重傷倒地後,我們的人去抓他時又出手拚死一擊,把我的人重傷了兩個。所以,我隻得下令把他們不管是死是活,隻要是躺下的全都先補上一刀殺死了再說。另外有二十來個人,是這裏桂東縣的瑤民,隻是受騙到這裏來的。他們一聽我們是官府派來公幹的,根本沒有抵抗就棄械投降了。領頭的還連聲喊冤,說他們是奉了‘簽書鎮南軍節度判官廳公事、六品通直郎’胡有功大人之命,到此山寨查察奸宄的。”


    林強雲奇怪地問道:“這位六品通直郎胡有功大人又是做什麽的,他是這裏黑風峒的官府縣尉一類的人物,可以派兵到處巡查的嗎?”


    徐天璠搖頭,也是滿臉不解地說:“據我所知,早在十多年前胡有功的簽書鎮南軍節度判官廳公事、六品通直郎確是朝庭封的,用以獎賞他殺死羅世傳的功勞。至於他能不能派兵出來巡查,我就不知道了。”


    林強雲不得要領,隻好向後麵的應天寶他們打了聲招呼,便向被張河扶著的張山走去。


    張山掙紮著要行禮,林強雲搶過去一把扶著他的手說:“張大哥,你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


    張山眼紅了,臉上帶笑容哽咽著聲音說:“多謝公子關心,隻是受了些皮肉外傷,不打緊的。倒是這幾天被餓得前心貼後背,比逃難到橫坑村前的那段時間厲害多了。”


    張河悄悄在林強雲的耳邊說:“剛才我問過了,隻找回一具鋼弩,兩匣箭也少掉三支不知去向。公子最好向那李元鎧問清楚鋼弩和箭矢的下落。唉,都是我們兄弟無能,把這樣的利器也給弄丟了。請公子處罰。”


    張河說著,就要向林強雲下跪領罪。


    林強雲慌忙拉住張河,向後麵不遠處和應君蕙談笑的徐興霞看了一眼,小聲說:“張二哥快請別這樣,讓外人看到了又會說我假仁假義。算了吧,丟了也沒什麽要緊,我還有其他厲害的東西呢。”


    張本忠走到林強雲身邊,問道:“公子,是否讓大家把身上的米袋都交給山寨裏的人,讓他們先煮些粥吃了再說。”


    “對,”林強雲趕緊應道:“把所有的米袋都交給山寨,記得要交代他們一次不可吃得太飽,以免出事。”


    當所有的人都把米袋解下,正準備交給湧下山來的人時,轉角處防衛後方的十個人傳來有警的喝叫聲:“注意,有大批人向這裏衝來。準備好鋼弩,拉弦,裝箭,成分組射擊隊形。”


    陳歸永大吼:“護衛隊一小隊一什的人負責看守這裏,其他全都跟我應敵。”


    林強雲心裏又是一驚,打掉了李蜂頭的探子,怎麽還有敵人敢衝過來?心想如果不是有太多的來敵,自己這邊除了護衛隊的三十餘人之外,還有三十多個身具武功的好手。何不趁此機會讓護衛隊的人一試身手?


    自己這邊不但殺了十多個李蜂頭的探子,還抓住了兩個活口,有了外敵奸細的人證,再上探子們所帶的刀劍之類的兵器,物證也有了,還有什麽可猶豫的。


    林強雲當即向正往山上跑的盤峒主和雷公叫道:“盤、雷二位統製先等一下。”


    盤生伯和雷大山止住腳步,回過身抱拳向林強雲問道:“少主有何吩咐?”


    林強雲:“你們快帶著山寨的人替下護衛隊看守這些俘虜,叫護衛隊到前麵迎敵。我到前麵看看。”


    走到轉彎處,就可看到直通到此的路上大約有一百多人,亂哄哄地揮動手上的刀、劍、長矛,大吼大叫向這裏衝來。


    陳歸永和張本忠站到林強雲身邊,臉色陰沉地盯著那群不知死活的敵人。


    張本忠看最前的敵人已經衝到十四五丈,問道:“打不打?”


    林強雲環掃了一眼四周,護衛隊員們臉上都露出興奮的表情,大有躍躍欲試的衝動,馬上點頭說:“打!,不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還不知道會糾纏到什麽時候。”


    張本忠大聲下令:“槍手射出箭後護在陣前,刀手隨後聽令輪番發射。槍手舉弩瞄準,射擊。”


    三十支鋼弩射出的箭,擊倒了跑在最前麵的十一個人,後麵急衝的一不留神被倒地的人絆了一下,又倒下七八個,一下子慘叫驚呼響成一片。


    “一小隊二什將弩抬高一分,瞄準,射擊。”張本忠在手持長矛的十名護衛隊員站到隊前戒備後發出命令,又是三十支箭飛射而去。


    對麵衝來的敵人隊伍中又有十多人中箭,本來就混亂的隊伍更顯得亂成一團,但還是有許多不知死活的人繞過或跳過倒地者向前衝。


    張本忠的口令聲再次響起:“二什退後拉弦裝箭,一什上前,瞄準,射擊。”


    四輪弩箭射出,衝鋒的人倒下一大片,沒倒下的也亂成一團,有向四外奔走逃命的,有伏地躺著躲避弓箭的,有嚇得站在當地張大嘴尖聲求饒,還有較機靈點的,則閃身躲在別人身後。


    陳歸永對張本忠做了個手勢,大步走到陣前,挺槍高聲喝令:“全體掛好弓弩,槍手和我在前,刀手隨後跟上,保持隊形,出擊。”


    林強雲站在隊伍的後麵高聲喊道:“丟下兵器,跪地投降不殺!”


    大踏步前進的護衛隊也跟著一字一頓有節驟地高呼:“丟下兵器,跪地投降不殺!”


    三十多人整齊一致的呼喝聲,雖然不能夠震天動地,但卻也頗有鎮懾人心的氣勢,讓那還沒有逃散的數十人紛紛丟下手裏的刀槍,依著呼喝聲跪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這邊的人如果有目力能及五六十丈遠,而又能注意去看的話,便可以看到敵人的隊伍最後,穆椿和穆自芳兩個惡賊在陳歸永帶隊進逼出擊的時候,他們伏下身體向路邊的灌木草叢中鑽去,輕手輕腳地分枝撥葉,一步步慢慢向後退,不一會便失去他們的蹤影。


    可惜所有的人都沒有顧及到那麽遠,讓兩個惡賊今後為林強雲添加了數不清的麻煩,造成了許多損失,更讓林強雲失去了……這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


    林強雲笑眯眯地向徐子丹揮動手臂,大聲叫道:“徐叔,能不能請你徐家的子弟們一起去幫忙,把投降之人的兵器收繳了,押送到山上。”


    徐子丹聽到林強雲的話聲,從剛才的震驚中清醒過來,連忙招呼兩個兒子:“林賢侄說得是,你們快帶人去幫忙。”


    傻站在一邊發呆的應天寶被侄女應君蕙一拉衣袖,跳起二尺高,大聲叫道:“我們也去幫忙。哈哈,這樣打仗真是痛快。我們快走,到人群裏找找看還有沒有李蜂頭的探子爪牙。”


    山寨裏還有些少力氣的青壯男人,這時似乎變得精力充沛,比剛才更加起勁地歡呼,一邊跟著幾個統製朝山下跑。


    七個統製來到林強雲麵前跪伏在地,一人抬起頭滿臉羞愧地說:“少主,我等該死,差點兒上了敵國奸細的當,請少主降罪。”


    山寨下來的人看到幾位統製跪下了,齊刷刷的也跟著下跪。


    林強雲趕緊把幾個人扶起,大聲向跪著的人們說:“起來,快點起來,現在還不是這樣做作的時候。幾位統製,你們安排一下,分一部分人去幫忙我帶來的人收繳兵器和押送抓到的人上山,另派些人把地上的米袋送回寨裏,叫人趕緊煮些粥讓所有的人都吃個半飽。等事情處理完後我們再來商量,看什麽時候把願意搬遷到汀州的人帶走。快去,快去,大家不要在這裏發呆了。”


    等到一切忙完,已經是未時。林強雲找到自己一個人躲在房內的李元鎧,坐在床邊的板凳上,向蒙著頭不肯見人的老頭說:“李四叔,小侄要請問一下,你叫人把兩具鋼弩繳去後,還有一把放到那兒去了,我們必須把弩找回來。”


    李元鎧無論林強雲怎麽問,他就是連頭也不露地蒙著被子,也不肯出聲。


    林強雲在屋裏呆了近半個時辰,最終還是一臉無奈地失望而出。


    陳歸永看林強雲的樣子就知道沒有問出結果,憤恨地一拳擊在左掌上,咬牙說:“不如把這老家夥交給我,讓他嚐嚐過去大軍中拷問奸細的手段,不相信他那一把老骨頭能熬得過去。”


    林強雲默默地搖搖頭,沉思著向寨中的空坪走去。


    盤生伯迎著林強雲他們走來,相隔二丈就說道:“少主,我和雷公查問過了,今天早上,那探子頭兒穆將軍帶來的一個人,曾帶著一把鋼弩出寨,說是去打些野味吃肉。那人剛提了三四隻山雞回到山寨不久,徐家的人就進入寨中。我叫寨裏的人看過死了的十九個探子,沒見到那個人在內。”


    張本忠一聽,立即說:“唔,這麽說來,這個探子應該還在山寨內。”


    陳歸永馬上朝空坪中來往的人高聲叫道:“全體護衛隊都到坪中集合,快,有重要的大事。”


    林強雲也對盤生伯和雷大山說:“你們二位也去通知幾位統製,叫寨裏的所有人都拿起兵器,配合我帶來的人把最後一個探子搜出來。叫大家注意了,那探子手中有一具鋼弩,千萬要小心應付。”


    盤、雷二人走後,林強雲和張本忠匆匆找到一時間不知發生什麽事情的徐子丹父子,把情況對他們說清,請徐家帶著他們的人幫忙搜查。


    隻用了半晌功夫,從一家的廚房傳來叫聲:“在這裏,大家快來呀,我們有一個人被砍傷了。”


    叫聲一起,四散在山寨各處的人都紛紛集中到那間廚房外麵,陳歸永帶著十個槍手,把廚房外的一個穿黑武士服的瘦小麻臉漢子團團圍住,雙方相隔三丈左右。這家夥右手揮舞一把三尺餘長的劍,左手緊抓的赫然是一具鋼弩和三支箭矢。


    林強雲走到人群前對他喝道:“放下武器投降,我們給你一個痛快。”


    瘦小漢子瘋狂地吼叫:“李大帥麾下的勇士,從無貪生怕死投降的。隻要你們放了我,將來大帥打到南方,占了大宋的花花江山後,我可以在大帥麵前保你們不死。”


    應天寶大步走到林強雲麵前,抱拳說:“林公子,請將這廝交給我們應家堡的人收拾。”


    林強雲衝他點點頭說:“也好,能夠生擒最好,就是打了死的也沒有關係。”


    應天寶轉過身暴喝:“不知死活的東西,我們應家堡數百條人命的債,就從你的身上收回點利息。兄弟們,收利息也。”


    應承宗剛要挺劍上前,被應君蕙眼快手急的一把拉住,叱罵說:“你不許去,有滿叔他們五個人盡夠了,別去礙手礙腳的,小心讓李蜂頭的狗腿子跑了。”


    黑衣瘦小漢子武功並不好,被五個應家堡的人三下五去二的很快就擒下。


    收回了鋼弩,林強雲總算把心完全放下。轉過身對徐子丹說:“徐叔,我想明天到桂東縣走一趟,除了把這些個奸細交給官府外,還應該將這裏的難民移徙到汀州的事做個了結。因而……”


    徐子丹笑著說:“林賢侄不用說了,老夫和你一起去。憑我這張老臉,還是能辦成些少事情的,就這樣說定了。”


    林強雲:“那好,就這樣說定了。”


    張本忠插上一句說:“公子是不是應該用你的‘照妖鏡’,將山寨裏的人逐個查察一番,把心懷鬼胎的人剔除掉呀?”


    “‘照妖鏡’!我們的少主有這樣的寶貝!”圍在四周山寨中人齊聲驚呼。


    “‘照妖鏡’!公子的寶貝還真不少啊!”周圍的護衛隊員們互相說起悄悄話。


    “‘照妖鏡’!這可是天庭的寶物,林公子真是神仙下凡哪!”徐家的門人、子弟也在交頭接耳。


    “‘照妖鏡’!難道他得了天師道的真傳,連道教的至寶也傳給了他嗎?”就連徐子丹父子也驚愕地盯著林強雲,再次對他上下打量不休。


    陳歸永聽到張本忠的話,也把眼睛看向林強雲,他也好奇地想見識一下林強雲已經製出,至今隻有吳炎一個人見到過的“照妖鏡”,到底是什麽模樣,是否真能令妖怪現形,是否真能令心懷鬼胎的人露出形跡?


    應君蕙在“照妖鏡”三個字入耳中時,就如同被雷擊般的心神大震,急忙用手把嘴緊緊地掩住,差點兒就驚呼出聲。


    這段時間與鳳兒的交往中,兩個人幾乎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從鳳兒無意間漏出的隻語片言中,應君蕙了解到那天在蒲開宗家裏演示的鋼針,是由鋼弩發射的,而不是手發的暗器;這位“誅心雷”飛川大俠林強雲除了能製造鋼弩和寶刀寶劍外,似乎還有近十種極為厲害的兵器可以煉製。


    這時,應君蕙的心裏隱隱感覺得到,應家堡的人想要殺李蜂頭報仇,非得要這位飛川大俠鼎力相助不可。


    徐興霞也被“照妖鏡”三個字所震撼,“照妖鏡”是在她十四歲那年,跟父親到臨安探望在“景福宮”任住持的飛鶴子,在北瓦子的“翁十三勾欄”內聽銀字兒(當時俗稱講為“銀字兒”)時知道的。那個翁十三郎講到仙人拿出“照妖鏡”,一下子就把作惡的妖怪照出原形來,讓神仙給打得化成一縷清煙而神形俱滅,聽得如癡如醉的徐興霞還忘形地大叫出聲,引得場中人人側目。


    自此,“照妖鏡”就深印於徐興霞的腦海之中,隨時都會因一點什麽事故而聯想起。


    她哪裏想得到,這個對自己毫不假以辭色的什麽“誅心雷”飛川大俠,竟然也有“照妖鏡”,他是怎麽弄到手的?哼,肯定是用不正當的手段得到的,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是“照妖鏡”嗎,最多也隻能把妖魔鬼怪照出原形。照出原形以後還要用仙法道術降魔除妖滅鬼呢,他會嗎?


    哎喲,糟糕,聽大哥、二哥說,這個什麽飛川大俠道術精深,不但能用靈符鎮壓“五通神”,還會使連父親都稱道不己的道家無上秘術“誅心雷”,兩個侄兒也信誓旦旦地說,他們親眼看過飛川大俠使出“誅心雷”,把鍾十一打得心神俱失。原本這個飛川大俠說過要饒了鍾十一的,但他最後卻還是因為念念不忘要報仇的惡念,而引發心中潛藏的道術,變得頭麵潰爛而死。


    這時的徐興霞忽然覺得肚子有些不舒服,頭也隱隱作痛,全身汗出如漿,她沒在意地繼續想她的心思。想到一個人連頭帶臉都潰爛得肉翻膿出的可怕樣子,她從心裏湧出一股冷意,刹時彌漫到身上,打了個冷戰後覺得全身一瞬間布滿了雞皮疙瘩。肚子也似乎在作怪,越發的絞心絞肝的痛了起來。


    渾身顫抖的徐興霞心懷鬼胎,心想可能這幾天對他沒給過個好臉色而得罪林強雲,有什麽與此人相好的神仙作法來懲罰自己了。再不敢向林強雲看上一眼,臉色一時間變得煞白,人也站立不穩的搖搖欲倒。


    她對麵站的一個本家兄弟看到她的樣子,大吃一驚,脫口叫道:“大伯,你快看霞妹怎麽了?”


    徐子丹搶過一步把徐興霞抱住,這時徐興霞臉色已經轉成了緋紅,呼吸急促,陷入昏迷狀態。看她的情形似乎是中了邪,急得他慌亂地拍著女兒的臉頰,連聲叫:“霞兒,你怎麽了,快醒醒,快醒醒啊!”


    林強雲在三個月的赤腳醫生培訓班學過處理急救的知識,在水電站和水庫做民工時也見過別人如何處理這種特殊的事件。一看徐興霞的這種狀況,就知道這個女孩子可能是中暑了,心裏不由奇怪:現在已經到了十月,雖然這幾天太陽還是反常的大,會在這個時候中暑,有點說不過去吧。


    想是這樣想,可他還是不敢怠慢,急忙叫道:“徐叔快把她放到屋裏,讓我來試試看,遲了怕有性命危險。”


    徐子丹抱著女兒一蹦而起,快步向最近的房屋衝去,三不管的一腳把門踢開,毫不理會地把徐興霞放到屋內的床上。


    救人要緊,林強雲走上前顧不得禮貌地推開徐子丹,伸手一探徐興霞的額頭試過溫度,再把手伸到她脖子上按住,迅快地大聲吩咐:“快取一碗水約半斤左右,加鹽六分至一錢攪勻送來。立即找一個洗浴的大盆,加滿最冷的山泉水。另外,再請兩三位老成些的大嫂進來幫忙。這些事都耽誤不得,要快,快,遲則來不及了!”


    人多好辦事,林強雲把一碗灰色的淡鹽水灌入徐興霞嘴裏後不久,大浴盆裝滿了冰涼的冷水,三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走進房內,看到林強雲叫了聲“少主”就要下跪。


    林強雲把碗交給在一旁急得團團轉的徐子丹,伸手攔住三個女人說:“不要這樣,先把徐姑娘的外衣脫了,再將她除了頭部外放到盆裏浸著,用布帕在她四肢上用力擦,使其肌膚發紅。還有,隔二刻時辰喂給她一碗鹽水,鹽水按半斤水一錢鹽泡成。就這樣了,你們快按我說的話做。”


    林強雲拉了徐子丹走出門外,順手關上屋門。


    過不了多久,屋裏傳出一聲尖叫:“啊,你們幹什麽,怎麽會這樣……我是怎麽了?”


    聽到是徐興霞發出的聲音,林強雲鬆了口氣。第一次進行急救,好在判斷沒出錯,把徐興霞救過來了。不過看她那樣的情形,似乎把她放到陰涼的屋裏歇上一會大概也會沒事吧?


    徐子丹也聽出是女兒的聲音,臉色緩和了下來,拉住林強雲問道:“林賢侄,霞兒她不會有事吧?”


    “徐叔放心,”林強雲安慰他說:“徐姑娘不過是……不過是中暑而已,休息一會,再調養一天半天就會沒事的。”


    “中暑,十月了還有人會中暑?這話鬼才相信。”徐子丹心下不滿地想道,一轉念又體諒起這個年輕人來:“肯定是有什麽不方便說的事情瞞著我老頭兒。嘿嘿,別看老夫不是你天師道門中人,可也是老得成了精的老江湖了,你這年輕人的鬼心思還會不清楚嗎。對老夫大可放心,決不會把你的底細泄露出去的。”


    想是這樣想,徐子丹還是不放心女兒,有些疑惑地問:“賢侄剛才在霞兒頭上撫拂了一下,又按住她的頸旁,嘴唇微動誦念咒語,是不是為霞兒輸入了護心的道法呀?請賢侄指點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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