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有什麽……你們跟我直接講。我……” 雲想容剛講到這裏,她的手機忽然響了。 看到手機來電顯示的時候,她的表情有些詫異,不由抬眸多看了齊、何兩人各一眼。 “怎麽了?”何小偉趕緊問。 “是……是高山母親的電話。我、我先接一下。” 皺著眉,雲想容接起電話。“喂阿姨,你好。是。我是容容。什……什麽?” 電話那頭,高山母親赫然說的是:“容容啊,高山在幫我洗碗,所以我給你打電話。明天周末,過來吃飯的吧?你是想吃鱸魚,還是鯽魚,阿姨明早去給你買啊!” 這位婦人的聲音頗大。齊留行和何小偉都聽到了她說的話,難免都格外感到詫異。 雲想容也不免又驚又喜,瞪大眼睛瞪著麵前兩個男生發了會兒呆,她握著手機站了起來。“阿姨你、你是說高山、高山他……” “怎麽了容容?沒事兒吧?” “沒事。我、我就是做噩夢了,夢到……”雲想容忍不住問,“高山他沒事兒吧?” “沒事兒啊。他都好好的。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阿姨明天給你做個雞湯!” “我……好。謝謝阿姨。” 跟高山母親聊了幾句,雲想容放下手機。她緩了好一會兒,才顧得上欣喜若狂。她激動地手都有些顫抖。“所以……山哥真的活了! “他不僅活了,其他沒參與過遊戲的現實裏認識他的人,居然也都喪失了關於他死亡的記憶!我本來還在想,他要是突然活了,怎麽跟其他人解釋。現在這、這可太好了!” 被巨大的驚喜猝不及防地砸中,人如雲想容也語無倫次了許久。 “居然能篡改這麽多人的記憶。這個遊戲的神明也太過強大了……對了,你們見到我的時候,為什麽是那樣的表情?我還以為不能成。我還以為…… “還有,我能去謝謝周謙嗎?之前遊戲裏雖然是演戲,但我畢竟也說了很多的難聽的話。我覺得我得去道個歉。我和山哥一起去!” 遊戲世界,歸墟。 這裏沒有白天黑夜,也沒有紅花綠樹。 歸墟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灰色,完美附和曆學海的理想他不想再看見任何極端的顏色。否則他會去追求那種極致豔麗的、反差強烈的美。 現在既然一切都是灰色,他的追求也是白費,自然而然地,他就放下了。至少他當初是這麽認為的。 可事到如今,當他站在這個世界的最高處看到那滿目的灰時,他又覺得有些惘然。 也許他的病確實被這個世界治好了,可接下來呢……他還可以追求什麽呢? 周謙會來歸墟吧?他應該要來這個世界拯救白宙才對。 現在我是這裏的主宰……我該給他設計點什麽遊戲才好玩呢? 就在曆學海惘然的時候,聽到了柯宇簫的聲音。 這是那個一直跟著他的柯宇簫。 曆學海依言給他在歸墟封了個王。他便自稱鬼王。由著他在此地胡作非為,曆學海並未多加理會。 這會兒柯宇簫帶來的消息卻是穆生居然忽然爆體而亡了。 穆生在這遊戲裏已被白宙殺了,如今待在歸墟的,是他在遊戲世界裏的靈魂。靈魂怎麽會爆體而亡?難道是他魂飛魄散了嗎? 曆學海立刻起身。“謝帥呢?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此時此刻,謝懷居所。 他的居所是民國時期小洋樓的風格,與邵川剛把他撿回來的時候一模一樣。隻不過在這個沒有鮮明色彩的世界裏,一切都是灰蒙蒙的。 二樓書房。 謝懷和一個與邵川一模一樣的人各占據了書桌的一邊。 謝懷對著麵前的人說:“謝川,今天你的主人我來教你學洋文。我寫一遍,你跟著寫一遍。” 在他的麵前,“謝川”服從著他的意願,拿起樣式古舊的鋼筆寫起了英文單詞。謝懷寫一個詞,他跟著仿寫一個詞。 “多好,木偶攝魂之術,在歸墟也能用上。”謝懷笑了,眉眼裏顯出了少見的溫和,隱隱竟有了幾分春風少年郎時期的神態。 被迫困在木偶裏、無法按自己意願行事的邵川,他在不經意看到謝懷的這個眼神時,也有些怔忡了。 到底是為什麽,曾經那樣一個天真的少年會變成如今的模樣?他們師徒之間,又到底是怎麽一步步走到如今的局麵的? “這一回顛倒過來,我是主,你是仆。你猜……我會不會把你當成怪物,一心想要殺掉你呢?” 眼裏的少年天真神態一閃即逝,謝懷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親手打造的、把邵川徹底變成自己傀儡的木偶,目光深得看不到底。 又過了一會兒,似乎是厭煩了不聲不響的邵川,謝懷暫時解開了對他的靈魂的束縛。 “我親愛的師父,你現在依然不能說話。不過我允許你寫字。這樣的機會不多,你可要抓緊機會。來,讓我看看。事到如今,你還想對我說什麽。” 邵川得到片刻的自由,果然寫字了。 他放下鋼筆,卻是磨墨、用一支上好的狼毫筆寫下一句:“暫時姻緣,百年之後,各隨六道,不相係屬。” “各隨六道、不相係屬……” 謝懷幾乎一字一頓念出這句話,然後他狠狠捏住邵川的脖頸。“你想跟我徹底撇清關係?簡直癡心妄想!這種事,即便你我都死了,也不可能發生。 “謝川,你怎麽不向神明許願逆轉時空呢?你應該回到過去的,你該乞求再也不要從大街上撿走我這個乞丐。” 邵川聽罷這話卻是搖頭。 大概他從不後悔撿走了謝懷。他隻後悔沒有教導好他,沒有在他偷偷以激進的方法化神的時候及時發現並阻止他。 不然不至如此的。 謝懷不至如此。他們之間也走不到必須互相殘殺的地步。 “哦?不悔嗎?我倒是好奇了……” 謝懷又笑了。隻是話還沒有說完,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他這具靈魂突然起了火。 謝懷感覺不到疼痛。 他隻是在看到某個異象後,下意識鬆開邵川的脖頸,再抬起手掌,略怔忡地看起火從自己的掌心燒了起來,慢慢蔓延著,即將把他的靈魂焚燒殆盡。 其實早該知道的。 神明,怎麽會允許人擁有跟他一樣的力量呢? 看著麵前焚燒的靈魂,邵川幾乎不忍,第一反應是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他才又睜眼看向謝懷。 隔著一團灰色的火焰,兩人對視著。 死亡與覆滅,好像短暫地將他們拉回了初遇時的那段時光。 “邵川”謝懷叫回了他的本名,“說出‘各隨六道、不相係屬’的你,會心生不忍嗎? “又或者,你盼這一天盼得很久了。在歸墟的這段時間,你覺得自己活得很屈辱吧?現在我一死,總算沒有人再折磨你了。” 謝懷沒能聽見回答就失去了所有意識。 他的靈魂散落成千萬碎片,消失在了歸墟之中。 而在那書桌旁,趁謝懷解開木偶束縛的時效尚沒有過去,邵川再度握筆寫下了一句話 “日月長相望,宛轉不離心。 “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 這句話寫完,邵川就無法動彈了。 唯一能操控他的人已經死去。從此他的靈魂永困此間。 作者有話要說: 注:“暫時姻緣,百年之後,各隨六道,不相係屬。” 以及“日月長相望,宛轉不離心。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 都引自法信和尚的手稿。(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敦煌出土的)第266章 休息日4 現實世界。是夜。 周謙從白宙家回到了大家暫時共同居住的大別墅,齊留行、何小偉等人也與雲想容見麵歸來。 等人到齊了,大家一起去到了周謙的臥室。 周謙的臥室非常大,放著一張床,還有一個大冰櫃。 床是周謙自己睡的地方,至於冰櫃,那裏原本是紀樂知得知白宙死亡後為他的屍體準備的。不過他的屍體就那麽突兀地消失了,就好像他這個人從來不存在於世間一樣。 周謙也不多避著大家,脫下外套、鞋、上前躺到了床上。 然後他抬起右手,目光落在了那隻能帶他進遊戲的手表上。“我現在去關閉遊戲。下次見麵……我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大家多保重。” 隱刀先問了他:“你一定要這麽做?這太危險,完全沒有後路。” 周謙笑著道:“很多時候大家都以為我沒有後路。” 何小偉忍不住上前一步,他蹲在床前,就差抱著周謙哭了。他實在忍不住像老父親一樣絮叨。“哎,謙兒啊,你一個人過去……這餓了累了渴了怎麽辦啊?你這樣的人,沒有人照顧怎麽行?不然你帶我去吧。我真是放心不下……” “沒事兒的小偉哥。”周謙拍拍他的肩膀,“你要好好生活。” 語畢,感覺到什麽,周謙望向了旁邊沉著臉始終一言不發的齊留行。 對上,周謙的目光,齊留行:“你……” 開口隻說出了這麽一個字,他卻就沉默下來了。 此刻他靠著床頭櫃站立,一條腿曲著,是不知不覺跟周謙養成的習慣。 周謙倒是朝他一笑。“小齊,18歲生日快樂。回頭給你補禮物。” 齊留行忽然站直了,看著他道:“我休學結束,明年會參加高考。我考上大學那會兒,你能回來麽?” 周謙想了想:“那可說不好。” 齊留行:“……” 周謙:“我盡力早點。但我這次要對付的,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