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之前……算是幫到忙了?殷酒酒問。  “是。”抬起眼眸,曆學海漆黑的目光盯著周謙,“實驗很成功。多謝。現在已經到了驗證的時候了。”  掛掉電話,曆學海重新戴上手套,看了一眼時間後,他上前給周謙打了一針,讓他暫時恢複安靜。  之後他再端起一盤東西走到周謙麵前。  不過他端的並不是他剝好了蝦肉和蟹肉的那盤,而是蒸好的整隻螃蟹。  曆學海在病床邊用小刀把螃蟹做了簡單拆解,這期間周謙在藥物的作用下慢慢安靜下來,他不再掙紮,隻是目光顯得非常茫然。  曆學海問他:“你餓嗎?”  周謙轉過身來,看到了盤子裏讓人垂涎欲滴的螃蟹。  不過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麽表情,好像並不會感覺到饑餓。  “哢嚓”、“哢嚓”……  是懷表中指針轉動的聲音。  周謙目光往上,看到曆學海另一隻手上拿著的懷表。  懷表忽然開始左右擺起來,晃得人頭暈。  緊接著曆學海的聲音響在了耳邊:“這是剃好的蟹肉,可以直接吃。”  周謙有些疑惑,麵前的螃蟹明明沒有做任何處理啊?  這麽硬的螃蟹,怎麽可以直接吃?  可眨了下眼睛後,周謙茫然了。  隱隱約約間,他似乎確實想起了一些片段。  不知道什麽時候,他確實見過曆學海剃蟹肉的畫麵。當時曆學海就在這間病房內,就坐在桌子前。  不過周謙確實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見過那樣的片段。  他發現自己的記憶或許真的變得混亂起來。  到底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快吃吧。要冷了。隻蘸了點醋。應該合你口味?”  聽見這句話後,周謙看向麵前的食物,就看見螃蟹堅硬的外殼一點點消失,果然露出了裏麵剔透的軟肉。  “你餓了。你很久沒吃東西了。”  身邊有人很溫柔地說著這話。  周謙忽然就確實覺得自己餓了,餓得受不了。  此刻他也顧不得什麽,直接伸手抓起一塊肉就不管不顧往嘴裏塞了進去,然後渾然不覺地嚼了起來。  大概是舌頭或者口腔壁被刺傷了,周謙嘴角很快就流出了血。  不過他依然什麽都沒感覺到,隻是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在吞咽動作完成之前,周謙的下頜被人扣住了,人被牽扯著往病床邊一帶。  周謙兩邊腮幫子下方的部位旋即被人捏住,後頸被重重一拍。之後他嘴裏的螃蟹殼就全都被吐了出去,落到了垃圾桶裏。  半晌後,周謙坐在病床上,神情依然茫然。  他正大張著嘴,曆學海則有用鑷子夾著棉球幫他處理嘴裏的傷口。  棉球取出來的時候,周謙看見了上麵的血。  這個時候他好像忽然就受到了刺激,立刻劇烈掙紮起來。  看到曆學海的時候,他瞪大眼睛,幾乎目眥欲裂,咬牙切齒道:“張彥軍……我要殺了你!”  “不對……你已經死了。”周謙忽然又擺擺頭,“你早就死了!你……  “你是誰?  “還是不對,你就是張彥軍!你渾身都是血,你來找我索命嗎?好,讓我再殺死你一次!”  周謙的身體幾乎整個從床上彈了起來,又在束縛帶的作用下重重落下,身上的各種紅痕因為這個動作變得更加明顯。  周謙的眉眼其實生得頗為豔,走到人群裏始終有種養尊處優的味道。  這樣的人間富貴花在最頹唐的時候,身上的氣質居然半點也沒有消失。  好似即便落到地獄裏,它也會開得很漂亮,很淩厲凶狠的那種漂亮。  曆學海上下打量他一眼,問:“張彥軍是誰?”  周謙用充滿殺意的目光瞪著他:“自己姓什麽都忘了?裝你大爺。憑你也想上老子?我早就該把你千刀萬剮!”  這樣指責的話語,實在容易讓人產生倒錯感。  於是曆學海重新拎起懷表晃了一下,淺淺蹙著眉道:“我不是張彥軍,你看清楚一些。”  然後,周謙目光裏的殺意褪去,取而代之是熟悉的恍然。  分不清真實與虛假,曾有過的記憶變得非常混亂。周謙似乎覺得有些痛苦,重重地皺了眉。  “那你是誰?”他開口問的時候,伸出手下意識在虛空中抓了一把,就好像溺水的人發自本能地想要求救。  鑷子夾起新的棉球沾了藥,曆學海道:“我是誰不重要。重新把嘴張好,先幫你處理傷口。”  又半個小時後,周謙受到藥物和催眠的共同影響,整個人再度陷入平靜。不過他的神智顯然不是完全清醒的。  “哢嚓”的聲音還不斷在他耳邊晃,讓他想到了連綿不斷的秋雨。  周謙隻是靜靜看著曆學海。  他重新開始了剝蝦的動作,緩緩開口道:“其實上次去副本裏見你一麵,我有過一個想法,希望你認同我的理念,願意加入我們。  “我去之前就知道你一定會拒絕我。事實上我也早就料到了。你對仁義說的那番話很有意思。可我並不認同。”  “周謙,我真心地認為我是一個好人。  “有時候在追求宏達理想的路上,遭遇一些不理解的激進反對者,我們必須殺掉。這也沒有辦法。他們在阻止偉大的到來。”  周謙又眨了一下眼睛。  曆學海笑了笑:“我知道你最深的夢魘是張彥軍。可我好像沒有卑鄙到,拿他來對付你吧?  “你知道嗎,我現在甚至可以完全重塑你的童年記憶。如果你當年反抗失敗了,他沒有喝下那杯水……你覺得你的狀態會是什麽樣?”  周謙當然不會回答。  他現在徹底處於被操控的狀態,腦子裏好像隻剩一團團的軟棉花。  曆學海仿佛對他的狀態感到非常滿意,又上下打量他幾眼,便又看到了他帶血的嘴角,歪歪扭扭的掉了扣子的衣服,裸露出來的帶著紅痕的肌膚……  現在周謙的形象似乎完全在挑戰強迫症醫生的忍耐下限。  他對周謙道:“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吧。”  周謙身上的束縛帶已經被解開,他走下床站了起來,不過暫時沒有動作。  曆學海再問他:“需要護工幫忙嗎?”  周謙點了下頭,又搖頭,兀自走向浴室了。  曆學海麵無表情低下頭,繼續剝蝦。  水聲很快從浴室傳來,曆學海不動如山剝蝦的動作忽然之間一頓。  也不知道怎麽,張彥軍這個完全不相幹人的名字從他腦中滑過了一下。  之後他倒是又想起了白宙。  玩家在藍港市這種半開放副本做了什麽,賭徒是完全無法看到的。  但從《凶殺展覽》到《紅神宴會》,所有人都能看到周謙與白宙關係的變化。期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當然格外惹人遐思。  最明顯是崩壞副本裏教堂中的那一幕。  他們在十字架前、五彩玻璃下擁抱,無限貼近……然後,他們直接觸發了係統裏的親密關係隱私保護功能,所有賭徒的平板上都隻剩下一片馬賽克。  那幅畫麵突兀地闖入,又如煙般散去,水過無痕。  短暫的停頓後,曆學海繼續手上的動作。  剝完蝦,時間正好,他收到了一條消息。那是手下人發來的,問他還需要多少時間。那邊有人來接周謙去x區了。  曆學海打字回複:“把今天先拖過去。我還需要一些時間。離開路線安排好了?”  很快,手下發來消息:“都安排好了。交給我。”  片刻後。水聲停了。  浴室裏有幹淨的病號服,周謙洗好澡,換上新的衣服走了出來。  曆學海讓他坐回病床上,他就坐回了病床上,好像變成了提線木偶。  曆學海端著盤子走過去,這回倒真是剝得好好的蝦仁了。  “吃吧。”他道。  周謙沒講究,拿起筷子夾了一顆蝦仁吃,一邊吃一邊皺眉,然後把它們都吐了出來。  “怎麽了?”曆學海問。  “冷了。也不是很新鮮。”周謙道。  哪怕失去理智,哪怕精神徹底被人控製,他的這份挑剔居然還都沒變。不知道是被誰慣出來的。  曆學海看他半晌。“好,重新給你叫一份。然後都吃下去吧。”  周謙似乎有些不解。這會兒他半清醒半混亂,感覺自己忘記了很多事情。  曆學海道:“因為今天還會有一場正式的催眠治療,可能比較消耗體力。你需要多吃一點。”第194章 x區  一輛黑色轎車在盤山公路上疾馳,開車的人穿著一身西裝,戴著一副無邊框眼睛,看著還算沉穩。  手機響了起來,這人通過車載電話進行了接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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