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時,窗外突然響起一聲驚雷。 其實早在下午同黎文欣對峙的時候,紀燎便發覺有外邊要下暴雨的趨勢,隻是沒料到這場雨延時有點久。 他本想繼續推門,發覺身側人肩膀不經意瑟縮了一下,動作瞬間頓在原地。 不語思忖片晌後,他開口問了一句:“有傘嗎?” “嗯?”晏存回過神來,忙轉身便到門側儲物櫃翻了翻,好半晌後,動作尷尬頓在原地:“……隻有一把,上回忘局裏了。” “哦,”紀燎點點頭,將門重新合了回去,試探開口道,“我車……停得有些遠。” 晏存:……?? 你車不就停樓下嗎?從樓道行到車門都不用兩秒? 他心裏雖然這樣想著,眸子還是不經意閃爍了一下,順著紀燎的話茬問了句:“那要不……你今晚留宿?”第18章 燭影十八 “小可憐。”“???” 晏存緩緩抬步朝臥室方向行去,自衣櫃裏翻出一套幹淨的睡衣,思索幾秒後,拉開抽屜取出了一包新內褲。 窗外時不時閃過白光,雨水不斷朝玻璃窗砸去。 他喉頭有些發緊,拆封包裝遞給紀燎,輕咳一聲道:“那什麽……睡衣是洗過的……嗯……製服直接扔洗衣機就行,明天穿我的。” 雖說紀燎比他高這麽一丟丟,但兩人身材輪廓相差不多,肩章換一換估計沒人看得出來。 紀燎將東西接過,抬眸直勾勾盯了晏存一會兒,察覺出他呼吸有些紊亂。 於是紀燎狀似不經意問了句:“怕打雷?” 晏存動作驟然頓住。 先別管對方說得準不準,氣勢上不能輸。 於是他下意識想要否認,不料紀燎先他一步開口出了聲,直截了當將他揭穿:“今天下午在酒店天台上對峙的時候,你情緒顯然不穩定……怎麽?是被黎文欣的話刺激到了,還是因為當時的天氣狀況讓你感到緊張?” 晏存:“……” 紀燎補了一句:“或者都有。” 晏存沉默同他對視幾秒,果斷轉身行到書桌前,拉開抽屜取出一張紙和兩支筆遞給對方。 紀燎懵逼:“?” “一手畫圓一手畫方,”晏存將紙筆塞到他手中,“會不?試試?” 紀燎:“???” 這是在幹啥? 晏隊長為何時常冒出讓人無法理解的舉動。 他目光遲疑著在筆和晏存之間來回徘徊,同對方放光的眸子對上,迷迷瞪瞪依言畫了起來。 晏存接過紙,垂眸看了眼上麵規規整整的圓和方,嗤笑一聲開口道:“咋這麽能一心兩用呢?” 紀燎:“??” “當時情況這麽緊急,還來得及觀察我麵部表情,”晏存懟人的氣勢瞬間起來,擲地有聲道,“還說不是喜歡我?!” 其實他方才稍微有猜到一些,小傲嬌紀燎察覺出他害怕打雷,別別扭扭找借口想留下來陪他。 當時他心底還有些小感動。 感動歸感動,被對方這麽不留情麵戳穿後,他驀地有種被扒光衣服當街示眾的赤/裸感及羞恥感。 咋這麽討厭!非得揭穿人! 收回剛剛的想法,這人一點都不可憐! 紀燎呼吸頓住,立馬反應過來,無辜道:“……當時在場就你,我,黎文欣三個人,這有什麽觀察不到的?” 再說了,一手畫圓一手畫方根本就不是這個原理好嗎?!明明是考驗左右腦協調能力! 懟人沒懟上點,扣一分。 晏存做出捂耳朵的動作,回了句“我不聽”,不搭理人,將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不耐煩催促了一句,“趕緊洗澡去!” 坦率是不可能坦率的,隻能加大音量來掩飾尷尬這樣子。 紀燎深呼一口氣,想把方才覺得晏隊長溫和在乎他人感受的自己丟到外太空。 他沒好氣問了句:“浴室在哪?” 晏存一愣,居然真讓他給忽悠過去了,竊喜著帶路朝走廊盡頭行去,抬手將開關打開。 “左邊熱水右邊冷水,”他叮囑了一句,“地板滑,別摔了。” “知道了,”紀燎垂眸同他對視一眼,接著問,“……所以你是真怕打雷?” 晏存:“……” 他不語幾秒,大大方方“嗯”了一聲。 紀燎回了句“哦”,抱著睡衣跨進了浴室。 晏存猛一抬手將紀燎扯住,醞釀幾秒後,可憐兮兮開口道:“你不問問我為什麽?” 他話音頓了頓,補了一句:“你不問我很尷尬的。” 紀燎聞言動作頓住,遲疑片晌後,乖乖問了一句:“為什麽?” 他心下有種不好的預感。 晏存示意他將耳朵俯過來,見他不動,便自顧自上前一步,踮起腳尖將手肘撐上紀燎肩膀。 他兩手比出個小聽筒,故作凶狠道:“就不告訴你!” 紀燎:“?” 而後他鬆手將滿臉呆滯的紀燎往裏一推,反手將他關進浴室,氣鼓鼓拎起衣服回到主臥。 尷尬轉移大法get。 雖說被紀燎這麽一通揭穿確實尷尬,但方才一瞬間,他似乎已經將‘窗外正在打雷’這件事拋到了腦後。 整個人驀地有些放鬆下來。 眼看時間也不早了,他推開主臥浴室大門,將沒來得及摘的領帶卸下,快速洗完澡重新回到臥室。 實際上琴江夏季大多數時間都狂風暴雨呼嘯,他在這兒居住生活二十多年,打雷這件事壓根夠不上‘恐懼’的程度,頂多就是潛意識有些緊張。 一旦遇上雷雨天氣,如若周遭沒有其他人,他便幾乎無法入睡。 他坐到床尾用毛巾擦拭發梢上的水珠,困倦著打了個哈欠,回過神來便同緩緩朝他靠近的紀燎對上視線。 晏存動作頓了幾秒,眨了眨眼,說了句:“客房在走廊另一側。” 他抬眸望向正穿著自己睡衣的紀燎,一滴水珠沿著紀燎清晰的頜線滾落至鎖骨。 他呼吸不自覺頓了頓,很快便將視線收回。 紀燎眨了眨眼,目光也從晏存頸前一片雪白的皮膚上收回,極其自然開口道:“你不是怕打雷麽,”他話音頓了頓,“讓我留宿不是想讓我陪陪你?” ? 這話怎麽哪裏怪怪的? 他眸子往桌前窗口望去,外頭時不時閃過幾道白光,雨一時半會估計也停不了。 “唔,”晏存無奈道,“這倒不至於,方圓幾米有個活人就行。” 他也說不清究竟是個什麽原理,反正當初住學校宿舍的時候,沒有過打雷睡不著覺的情況。 紀燎應了一聲,緩緩抬步行到床另一側坐下,遲疑著同他觸上視線。 晏存從對方眸子裏讀取出一個大大的問號,立馬了然,方才短暫的羞恥感也被熱水衝散,於是幹脆開口道。 “其實也沒什麽大事,”他說,“就是我五歲的時候,親爸親媽因為火災去世,那會兒我一個人孤零零待在托兒所,刮風又下雨的,難免有些心理陰影。” 他思忖片晌,笑著補了一句:“說陰影也有點過了,頂多就是潛意識有點害怕。” 以及睡不著覺。 “唔,”紀燎觀察他麵上神色,確認並無低落情緒後,頷首道,“那就好。” 晏存似是突然想起什麽,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試探著開口道:“不過客房確實很久沒人住過了,要不……你還是睡這兒吧。” 帶其他人回家吃飯不是第一次,但留人住下的確是第一次。 紀燎聞言垂眸望了眼身下的雙人床,點了點頭,隨口說了句:“床還挺大。” “我睡覺不老實,容易滾,之前大學住宿的時候經常滾下床,還好是在下鋪,”晏存話音頓了頓,怕紀燎有負擔,瞎編了一句,“反正江淮也在這兒睡過,問題不大。” “……” 紀燎聞言話音瞬間哽在喉嚨裏。 江淮…… 真的是無處不在呢。 他麵無表情盯了晏存一會兒。 說不清自己究竟是什麽心態,雖說以往他也常注意到些不易察覺的細節,但通常情況下他都首選冷漠處理,懶得跟其他人拉近距離。 或許是晏隊長反差萌讓他產生了一絲絲興趣,這麽大個人了還怕打雷,還硬要裝天不怕地不怕。 於是他緩緩開口說了一句:“小可憐。” 晏存:“???” 一臉懵逼.jpg 這短短幾十秒究竟發生了什麽? 紀燎立馬回過神來,輕咳一聲,抬手指了指牆上的電燈開關:“那我關燈了?” “唔,”晏存蹙眉遲疑幾秒,點了點頭,“行……關吧。” 紀燎抬手將開關拍下,順勢將床側小夜燈打開,緩緩說了句:“留一盞吧。” 晏存一時間有些喉嚨發緊,沒有說話,挪動著鑽進了被子裏,聲音悶悶地從被褥裏傳出:“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