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罵我?”


    虛張聲勢,不就是罵他?


    雲意姿眸子含笑,不語。臉色委婉,心裏卻覺得,他跟那種魚一模一樣。一旦流露半點脆弱,下一刻就會全副武裝,唯恐叫人看輕了半點。給她的感覺就是,如果你敢碰上一下,定會紮手,非常紮手。


    不過呢,既然她都已經伸出手來了,那就斷沒有再往回縮的道理。


    雲意姿輕悠悠地歎了一口氣,打一棒子給個甜棗,她是懂的。於是在激怒得他臉色漲紅的下一刻,毫不猶豫地展開雙臂。


    擁抱了他。


    要他把那些尖刺全收回去,撫平成柔軟溫順。


    這是一個正麵對麵,緊緊相貼的擁抱。


    馨軟的香氣完全籠罩,雲意姿擁抱著冰涼的少年,手臂緊緊環上他的背。將臉埋到他的肩膀,感覺到這具清瘦的身軀還在微微顫抖,溫度冰涼仿佛不是一個活人。


    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肖玨整個人一動不動。腦袋已經鏽住了,沒有辦 舊十胱   (jsg) 法運轉。


    他的身體還在微顫,雲意姿輕輕拍打他的背脊,悄聲對他說道:


    “我並不害怕的,公子。我從來就不曾害怕過。不論是過去的你,現在的你,還是將來的你,我都不會因恐懼,而放開公子。”


    他的雙手垂著,無力而又頹然。


    他看不見她的神情,可聽著她的聲音,覺得從此以後,心海不可平。


    見到這樣的他,她不知害怕不知退後不知遠遠地躲起來,卻是直接來到他的麵前擁抱他,還要將他留住。


    她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麽?


    肖玨牙齒打顫,像是握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你不能騙我。”


    他闔上雙眸,近乎懇求地歎息:


    “雲娘,你一定不能騙我。”


    半晌,雲意姿柔聲回他:


    “不騙你。”


    ***


    車轍聲聲,那輛馬車已經駛出宮門。


    唯獨一人留在原地眺望,黑眸中情緒萬千。越嘉憐以羽扇打了個手勢,四名驚鵲衛便出現在她身邊,背上負著弓箭。


    季瀚清眼中一瞬帶上寒意與了然,堂堂大宗姬怎麽可能孤身前來?


    恐怕方才隻要他作拒絕,掩藏在暗處的弓箭手,便會當場將馬車中人射殺。


    越嘉憐悠悠道,“你們還不快將季校尉請到府上,這可是本宗姬的貴客,怠慢不得。”


    兩名驚鵲衛垂下腦袋走向季瀚清,也覺荒唐難言,卻也無可奈何,不說越嘉憐,便是越嘉夢的手段,闔宮人都是知道的,隻得衝季瀚清抱拳道:


    “還請校尉體諒弟兄們的難處。”


    季瀚清漠然不語,驚鵲衛便緊隨在他身後作看管之狀。此時一輛華美輦轎伴著香風行來,越嘉憐蓮步輕移,季瀚清在她身後問道:


    “宗姬娘娘,敢問你是如何得知,我今夜會在菁華門。”


    越嘉憐回眸,似笑非笑道:“自然是有人告知與我了。”她掩口一笑,“倒是沒有想到,堂堂離雍季氏的季校尉,竟與周國的媵人……嘖嘖。”


    季瀚清明顯按捺著脾氣,聽到這話卻是忍無可忍,額頭上青筋暴起,冷硬道:


    “我與聶氏之間清清白白,並無任何苟且。她舊時與我有恩,季某今夜所為,不過投桃報李。還請宗姬慎言!”


    越嘉憐不以為意嬌笑幾聲。真相如何,誰在意呢?目的達成不就好了。


    她原本不過好奇。那雲氏緣何會帶著周曇君的絳璧來要人,又答應那種事如此爽快?這姓聶的小娼.婦究竟有什麽過人之處?


    叫人暗中勘探一番,誰想竟有意外收獲。


    有情人?嗬,卑賤如泥,也配“有情”二字?豈不見攀上王司徒那般嘴臉,轉頭便又狐媚到天子座前。


    如此之女也想姻緣美滿,也配覓得良人?


    她偏不要他們如願,偏要拆散這對“苦盡甘來”的小情人!


    殊不 舊十胱   (jsg) 知這世間——她越嘉憐最惡四字:


    終、成、眷、屬。


    “好啊,隻是校尉您,可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諾。”越嘉憐笑得愈發媚,踩著侍內的脊背上了轎輦,額心花鈿妖嬈惑人,懶懶抬手,人抬轎起。


    裙裳搖曳,揚長而去,隻留一抹香風盤旋。


    43.  定風波(1)   不知誰有這福分。……


    一早, 芳菲苑便有王諭傳來。


    雲意姿被召集到芳菲苑時,其餘十位媵人已經候著,時不時竊竊私語。


    雲意姿剛剛上得前來,眾女便都噤聲, 循著他們目光看去, 周曇君與雁歸、薑兒同一服藏青色的宦人一齊走出, 雲意姿定睛一看, 那宦人, 正是天子近臣樊如春。


    隻見他麵色恭敬地合起手中一紙丹朱邊軸、雪白卷麵的卷旨, 緩緩交到雙手平舉過頭頂、垂眸斂目的雁歸手中, 方才對周曇君說道:


    “公主——不, 王後娘娘, 奴才在此就先恭賀一聲了。”


    “典禮未至, 不敢受公公此禮,說起來, 還是倚仗公公此前在王上跟前美言,”周曇君一個眼神, 薑兒便將一早備好的鼓鼓囊囊的金珠子送到樊如春手中。


    樊如春推辭一番, 便眉開眼笑,和和氣氣地收下了。


    “之後王上還會派人送些賞賜過來,”樊如春笑眯眯道,“後日的冊封大典,王後娘娘便先準備著,王上跟前恐怕沒人伺候,奴才便先告退了。”


    周曇君頜首應下。一身霞彩梅花嬌紗裙,神清氣爽,對早早候著, 此時齊齊下跪賀喜的十一位媵人揮手:


    “賞!”


    “今日本宮大喜,都有賞!”薑兒與其他幾位貼身婢女便嬌聲應是,嫋嫋婷婷地捧著錦盒走了出來,一一送到媵人手裏。


    不愧是周國最受寵愛的公主,財大氣粗,雲意姿收到的便是一支寶石簪子,看成色乃是上好的祖母綠。


    很快王上的封賞便魚貫而入,先是授予周曇君宮中命婦最高者象征——千眼琉璃掛,能辟百邪,必要時可以代替鳳印。而大顯王後的鳳印,則要等到冊封大典才會正式授予。


    各種首飾也以箱篋裝著紛紛送來,並一些華美衣物,牡丹鳳凰紋浣花錦衫、素絨繡花襖不勝枚舉,其中撚金銀絲線滑絲錦被更是寶光四溢,周曇君在上麵輕輕撫過,不免幾多感歎,待王上派來的人都分得賞賜,齊齊退下,她關上門來,在一眾人中獨獨點了雲意姿的名:


    “本宮能有今日,雲氏居功至偉。若非她獻上風靈水玉,讓本宮得到虞夫人青睞,之後更是大義滅親,及時製止聶氏敗壞周國聲譽之舉,本宮斷然無法如此順利封後。”


    雲意姿連忙惶恐道:“王後此言折煞奴婢,全是娘娘德藝雙馨,才得王上器重,意姿不敢居寸功。”


    周曇君搖了搖頭,逡巡一周旁餘媵人,忽然揚唇笑道:“如今,官氏既已認罪 舊十胱   (jsg) 伏誅,這管事之位便空缺了出來。本宮有意將此差事交於雲氏,諸位可有異議?”


    雲意姿更是推辭,“謝公主厚愛,隻……意姿資曆尚輕,恐怕不能勝任。”


    “何需推辭,本宮說你擔得,你便擔得!”周曇君佯作嗔怒,“我知你心中明鏡一般,是個可用之才,就連本宮身邊的人,都沒少為你美言呢!雁歸在本宮身邊伺候近十載,要知道,她的眼光可是最挑剔的。”


    柳氏也出列,笑道,“是啊是啊,公主說的沒錯。雲娘待人和氣寬容,定能將媵人院管理得服服帖帖。若是換了旁人,我們恐怕還不能心悅誠服呢!”


    柳氏一開口,這與柳氏交好的五六人便也紛紛幫起腔來。


    雲意姿能擔任媵人院的管事,一來,相當於踏入了宮中女官這一條路,今後也是有專門的升遷之道,隻這身份一變,就不能輕易為王上侍寢,或者在百國宴被送給貴族。於一些陪嫁入顯,為的就是享受榮華的媵人而言,少了一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樂見其成。


    二來,她們也是從這件事看到了效忠公主的可能性,連女官都能當上,還有什麽是不能的,她們麵前的雲娘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麽?說明公主之前說的不會虧待絕非虛言,她真的能為她們的前途鋪路!頓時心裏更加堅定追隨周曇君的心了。


    周曇君很滿意如今的局麵,她眼神一動,便將雁歸遞來的東西賜給了雲意姿:


    “今後此物由你保管,望你,不要墮了本宮的顏麵。”


    竟是絳璧!


    眾人啞然,這不相當於周曇君不在時,她雲意姿,便能代表周曇君、代表王後?


    雲意姿半張著唇,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能得公主如此器重,意姿願肝腦塗地!”


    便是連常年侍奉的雁歸都沒有此等殊榮吧?一時間眾人心中五味雜陳。


    可她手中既有絳璧,隻怕是不能不服了,畢竟周曇君,是能拿捏她們的性命的。


    一番折騰下來,媵人們來向雲意姿道賀,很是上道地換了稱謂:


    “雲姑姑,恭喜你呀。”“恭喜恭喜!”雲意姿自然也笑著一一應了,“今後還需各位姐妹幫襯,可不要就此生疏了呀。”


    “那是自然!”


    柳氏又問雲意姿道:“不知之前那胭脂,雲娘你那兒可還有?姐妹們都說很是好用,脾性都養刁了,用不慣宮外采買的胭脂了。”


    雲意姿笑道,“這有何難?改日我將方子謄寫出來,到時候姐妹們一起製作,如何?”


    眾人自是一番應承。這邊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唯有一位媵人遠遠站著,雲意姿不由得心生疑惑,悄然問著柳氏:


    “這是怎麽了?”


    被雲意姿的目光掃到,佟荷怯怯看她一眼,又垂下了眼去。


    柳氏回道 舊十胱   (jsg) :“我聽說佟荷來了葵水,腹痛難忍,你且體諒則個。”


    雲意姿若有所思,從錦囊裏,拈出了幾顆金珠子交給柳氏。讓她帶著佟荷去司藥司,抓一些補血的藥品。


    柳氏驚訝問道:


    “你為何不親自交給她呢?”


    雲意姿歎了口氣,道:“我與她並不算相熟。之前送胭脂去,也不見她身影,許是先前公主……叫她和薑絮監督我與聶青雪,佟荷便覺得,同我待著不自在吧。”說完又溫柔地擺了擺手,“其實我心中並不在意的,既然是公主的命令,誰又能違抗得了呢。”


    薑絮在一旁聽得撓頭,憨厚笑說,“我也不知為何,公主……王後叫我匯報雲姑姑與聶青雪二人的行蹤……隻是,我什麽也沒發現啊。”


    雲意姿笑而不語。


    旁人聽了她的話,都知道是那佟荷告密,覺得是她間接害了聶青雪了。


    雖說聶青雪是自作自受,可也會在心中蓋章,連身邊姐妹都能出賣,這佟荷乃是個實打實的小人了。


    柳氏卻是感慨,“雲娘,你可真是個體貼之人。你如今是宮中女官了,不知誰有這福分,將你娶回家去。”


    雲意姿輕輕打她一下,“說什麽呢。”被她笑著避開了。雲意姿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女官又如何,還不是同樣伺候人的奴才。


    她可不想生死都攥在旁人手上,靠近胸口的這個奴印,總有一天,她定會消除。


    待媵人都散去,雲意姿才跪向公主請罪,提起聶青雪已經出宮的事。周曇君抿唇瞧了她一陣,心底惱怒她自作主張,雲意姿一句“木已成舟”,將她滿腹怒氣都不知如何發泄。


    遂擺了擺手,讓雁歸將聶青雪的奴契交給雲意姿,“雲氏,本宮今日心情甚佳,便不罰你。如此待你,隻望你盡心,不要總是掛心著旁人,到頭來誤了本宮的事。”


    這是告誡她不要老是胳膊肘往外拐,雲意姿苦笑道,“是,意姿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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