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警員驚呼道:“遭了!手機沒有信號了!” “聯係不到現場警員。” 丁局感覺背後出了冷汗,急忙道:“啟動備用電源!想盡一切辦法和現場聯係!” 一座現代化的城市太過依賴電力了,一旦失去了那些電,所有人就忽然都變成了聾子和瞎子。 他們無法得知藍寶昌的目的地究竟是哪裏,也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麽可怕的事。 紅綠燈停擺,路上開始交通堵塞。 隻有藍寶昌劫持的那輛車,按照早就規劃好的路線,一路暢通無阻地往市中心行駛過來。 市中心建築林立,高樓大廈,檳城政府,警察市局,大型商場,無論車在哪裏爆炸,都將是一場浩劫。 這可能會成為檳城曆史上最為黑暗的一晚。 . 所有的燈忽然都滅了。 人們的目光所及之處,全部暗了下來。整個城市仿佛墜入了巨獸的口中,那些光被暗夜吞噬。 特警的車最先出發,距離藍寶昌劫持的班車已經不遠,正在和王隊長商量方案的顧言琛發現停電了,皺眉看向窗外。 警車上出發不久的沈君辭也發現了這一點,他想要給顧言琛發個信息,卻發現手機沒有了信號。 從數碼中心裏出來的餘深愣住了,有些茫然地看著猶如墨染的天空。 坐在審訊室裏麵的霍蕾抬頭,天花板上好像有個黑色漩渦。她意識到,清水的計劃開始了。 騎著車趕往檳城商廈的曆仲南看到城市裏所有的燈忽然都滅了。他目光堅定地望向前方,檳城商貿大廈的燈暗了片刻又亮了起來,像是在給他指明方向。 此時的檳城商貿大廈,在停電之後啟動了應急電源。 沐譽為吃著桌子上的豪華晚餐,丁染抱著筆記本,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默不作聲。 甄家旭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向一片靜謐的檳城。 腳下的整座城市仿佛墜入了無盡深淵,隻有車輛亮著零零散散的燈。 甄家旭露出了笑容:“那些煙花,隻有在這樣的黑夜裏,才會更加絢爛。” 供電廠內被他動了手腳,停電至少會持續一個小時,停電隻是第二步。 瘋狂的藍寶昌猶如一名死士,讓那輛車駛向目的地。 他會像一柄利刃,插入整座城市的心髒。 甄家旭並不知道,在他俯視城市的時候,坐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丁染輕輕抬起了頭,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作者有話要說: 本事件為架空。 關於事故瞞報、謊報、工傷糾紛,可搜索相關新聞與有關規定。 引用一些法律條款: 國家機關工作人員參與瞞報、謊報事故的,依照有關法律、行政法規和紀律處分規定由監察機關或者任免機關按照幹部管理權限給予處理。 第三條 本規定所稱的瞞報、謊報事故行為,依照下列情形認定: (一)隱瞞已經發生的事故,超過規定時限未向安全監管監察部門和有關部門報告,並經查證屬實的,屬於瞞報; (二)故意不如實報告事故發生的時間、地點、初步原因、性質、傷亡人數和涉險人數、直接經濟損失等有關內容的,屬於謊報。第140章 往右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四周圍陷入黑暗。 沈君辭坐在一輛警車上,他們的車晚出發一些,抄了一條近路,車速開得飛快。 按照計劃,他們本來準備在前方和武警的車會和,可是現在停了電,他們和總部失去了聯係。 幾位警員商量了一下,還是繼續往武警車輛最後定位的方向開去。 在停電之前,沈君辭正在瀏覽信息。停電之後網斷掉了,但是他剛才打開的頁麵還在。 在網上,這件突發事件已經上了熱搜,擔心車上人質安危之餘,藍寶昌的各種賬戶也已經被人們扒了出來。 在事故以前,他是個普通的年輕男人,有著一位女朋友,正在談婚論嫁,走入婚姻的殿堂。 可是事故以後,毀容,傷殘,失戀,花盡了錢財。 工廠把一個大型事故報為了一般事故,他的工傷無法得到更多賠償。 他把工廠告上法庭,卻因為缺失了關鍵的監控,工廠和他各執一詞,無法定論。 如果法院判他勝訴,將會坐實工廠瞞報,根據《生產安全法》工廠從上到下都會被處罰。因此,就連來調查的專員也被廠領導賄賂。 直到今天,悲劇發生。 網絡上,譴責,謾罵藍寶昌的人有。 相信他,同情他,說廠方罪有應得的人也有。 還有一些上躥下跳著,不斷給藍寶昌拱火,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終於有一些事發時的當事人站了出來。 有人開了小號回複道。 “當時,藍寶昌是去關了那個閥門,如果不是他,我可能也在事故裏掛了。甚至有可能化學氣體外漏,會對整個城市環境造成嚴重影響,也有可能引起連鎖反應,造成重大傷亡。” 這條回複下麵有人問:“為什麽事發當時你沒有站出來?” 層主回了一句:“我哪裏敢說真話啊?這個事故是廠裏報上去的,隨後在工人中下了封口令,大家都被噤聲。誰談這件事,就會被開除,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我敬佩他不意味著我就不顧我自己。現在是事情鬧大了,我才敢出來發聲。” 那時候的藍寶昌成了一個默默拯救了城市的英雄,他卻需要獨自承受傷痛,無人知曉。 下麵有人回複:“根源還是事故瞞報,如果瞞報被做實,甚至市裏的領導都要被問責,從上到下多少人的烏紗帽要掉。” “有人希望這件事從根源上被抹殺掉。最好所有人都對此一無所知,所以不可能給他申請功勞,也不可能給予高額賠償。隻會給他最低的工傷保險賠償金,那點錢很少,隻能保命,而且不包括後續的康複費和整容款,傷殘津貼也是杯水車薪。” “如果我被這麽折磨,大概心裏也會不平吧。” “最該死的是那些不斷拱火的網絡噴子,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真相。就在胡說八道,某種意義上來說,藍寶昌是被他們逼著走上這條路的,如果今晚有傷亡,應該有部分算在這些人頭上,他們殺人不見血!” 看到這裏,沈君辭歎了一聲,按滅了手機,望向外麵。 他向車窗外看去,希望能夠確認這裏的位置。 車窗外的世界已經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些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像是漆黑濃墨,似乎其中隱藏著怪物,暗藏著殺機。 忽然沈君辭發現,有什麽在遠處閃閃亮著。 原來除了他們這輛車,後麵不遠處還跟著一些消防和救護的車,那些車禁了鳴響,隻保留了亮光。 於暗夜之中,遠遠看去,這些燈火就像是夜空之中閃爍的星,逐漸驅散了混沌黑暗。 . 此時此刻,那輛班車正在飛速向前方行駛。 在發生了幾波激烈的衝突以後,以數人受傷為代價,車上的人們已經放棄了反抗。 車中泛起了濃鬱的血腥味。 狹窄車廂內,亮著盈白色的光,把人們的臉色映得慘白。 車中有人在低聲哭著,有人偷偷在手機上留著遺言,還有人在無聲祈禱。他們已經被劫持了二十分鍾了,驚恐,無助,畏懼纏綿在每個人的心頭。 這條路很偏,加上停電,路上的其他車輛漸漸不見了,窗外一片漆黑。 這輛車就像是黑暗大海中的一葉扁舟,一個風浪就可以掀翻,不知何去何從。 他們仿佛被整個世界遺忘了。 藍寶昌也受了一些傷,他一直沒有放下手裏的刀。 藍寶昌用肩膀抵靠在車前的護欄上,厲聲對蘇秦龍道:“前麵的路口左轉!再快一點!” 車輛窄小的走廊裏,倒了幾名廠裏的負責人,那些人裏有當初找他談話的人事,還有去通知他事情結果的副廠長董智名。 在那些人受傷以後,藍寶昌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奇怪的狀態,他心中的戾氣正在逐漸減少。 他經曆過太多挫敗,有過太多無助,又被一些人激起了心中怒火。 最初他是被一種濃鬱的恨意驅使著的,可他一上車就捅了他憎恨著的幾名領導,他想要懲罰的人已經得到了懲罰。 他的複仇,已經完成了,接下來的隻是赴死。 這是衝動性犯罪,隨著車輛一路行駛,他的憤怒逐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茫然,他像是一個想要完成考試的學生,迫不及待地催促著司機。 他又懼怕,又向往,想要通往自己生命的終點。 蘇秦龍的手一直在抖著,感覺著帶血的刀刃一直在他的脖頸處比劃著。 剛才因為偷偷壓低了車速,他被藍寶昌警告過,他的脖子被劃破了,血順著脖子流到了領子上。現在刀刃就抵在他的動脈上,他能夠感覺到那寒冷的東西隨著他的脈搏跳動。 “你要把我們帶到哪裏去?”車廂裏終於有人喊了出來。 人們意識到,這是一條通往死亡的路。 “再往前,是市中心了啊……你到底要幹什麽……” “之前的事都是廠長他們做的,和我們沒有關係。” “你殺死那些人吧,別殺我們啊……” “和你們沒關係?”藍寶昌反問了一聲,車頂上的燈照著他醜陋扭曲的臉,讓人不忍直視。 “三個月前,我拚了命跑進車間,關上了那道閥門,你們是做化工的!你們都清楚,如果那個閥門不關是什麽後果,這個城市裏可能會死幾百人!甚至上千人!上萬人!我那時候分明是在救人啊!” 他的聲音沙啞,哽咽:“可是我做了那件事以後呢,我不求所有人感激我,也不奢望自己的身體能夠再好起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反而成了罪有應得?” “你們知道真相,可是從始至終,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給我作證,連幫我說話的人都沒有。” “你們所有的人,都是幫凶!在這個世界上,做好人就是這樣的結果嗎?” 心中的不平,像是一把尖銳的刀,梗在他的心髒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