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曆仲南轉頭問他:“想吃什麽?”  他想了想,腦子裏想著媽媽,開口說:“玉米,烤玉米。”  曆仲南下車了一會,過了片刻回來,塞給他一包東西,裏麵是一根煮糯玉米,外加兩個茶葉蛋。  曆仲南道:“附近沒有烤的,你將就一下吧。”  前麵開車的隊員道:“曆隊,你對他也太好了。他是要去蹲大牢的,有的吃不錯了,還談什麽將就啊。”  丁染低頭,默不作聲扒拉開塑料袋,用戴著手銬的手拿起玉米,咬著吃,那玉米也是特別甜,糯糯的,黏牙,而且是熱著的,比冷冰冰的那種烤玉米更軟。  他餓極了,狼吞虎咽著。  曆仲南在一旁說:“別燙著。”  他的鼻子就酸了,那玉米真的是人間美味。  丁染正在想著,房門忽然哢噠一下開了。  沐譽為大步走了進來,把一包東西丟在了桌子上。  他抬起眼來看著,是一包玉米。  袋子上寫著無機甜玉米,無轉基因,玉米有著精致的包裝,是熱的。  “給你帶的,知道你喜歡吃這個。”沐譽為坐在他的旁邊,邀功道,“還是爸爸對你好吧。”  他拿起玉米咬了一口,這玉米非常寡淡,完全沒有小時候記憶裏的味道,他問:“你有什麽事要求我。又想讓我做策劃?”  他熟悉沐譽為,隻有沐譽為想要求他辦事,或者是需要他策劃的時候,才會主動對他好,他對他好的方式比較簡單,比如給他錢,或者是買他喜歡吃的東西,還有說要把保潔公司留給他。  他還記得有一次做了一個策劃以後,沐譽為給他點了一桌子八千多的日料,他沒吃幾口。  那時候沐譽為問:“你不喜歡吃啊?那你喜歡吃什麽?”  他想了想說:“玉米。”  沐譽為看向他的目光十分奇怪,那眼神就像是在說,果然是上不得台麵的鄉下人。或者是在心裏罵他是個不會享福的傻子。  不過沐譽為記住了這件事,以後隻要有事要求他,就會給他帶來玉米。  果然,沐譽為道:“這次你要做個策劃,我這裏搞到了點東西,足夠炸了一棟樓,你給我好好做個萬無一失的計劃。”  他拿著玉米的手一停,這玉米果然是不好吃,他說:“如果我不做呢?”  沐譽為的臉緊繃著,他站起身來,從身後拔出一把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接對著丁染的頭,把他頂得頭一偏。  沐譽為直接按下保險栓:“以前我可以忍你,但是你也要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你不做,我就殺了你。”  如果是以前,他還會多演一段父慈子孝,但是現在,麵對清水,他們都太過熟悉彼此。  丁染咬著玉米,就算是不好吃的玉米也比沒得吃好,他眼睛都沒抬,懶懶說:“那你就開槍吧。”  如果是過去,他還曾經有點吃沐譽為這一套,現在,他早就把他的把戲看穿了。誘惑和恐嚇同樣沒有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他在乎的東西了。  他從不畏懼死亡,甚至覺得是種解脫。  他死了以後,就可以去找媽媽,找曆隊了。  沐譽為嗬嗬冷笑了,把槍的保險關上,插回了身後,他仿佛早就料到他會這麽說:“爸爸和你開玩笑的,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劃拉出一短視頻放在桌子上。  那是一段三十幾秒的視頻,是有人拍了發到短視頻網站的。  視頻拍的是一處公交站台處,一個男人在拉扯一個年輕女孩,後來忽然出現了一個男人,把女孩救了下來。  看著視頻,丁染的眼睛直了。  他不會認錯。  那段視頻之中後來出現的人是曆仲南,而且看上去不是過去的曆仲南,他比以前更瘦了。  視頻拍攝的時間是夏末,應該就是不久以前,身後的廣告牌是新一季的宣傳圖,視頻沒有合成痕跡,這是新拍的。  “這個警察還真的是命硬呢,當初我打了他幾槍,掉到海裏都沒死。不過,沒死才好。”沐譽為說著話摟住了愣著的丁染,就像是一位慈愛的父親摟著自己心愛的兒子。  沐譽為笑著說:“如果你不好好做這一份策劃,我隨時可以讓我剩下的狗殺了他。”  曆仲南活著挺好的,這樣他就可以威脅丁染回歸正軌,他們還像是以前一樣。  他是老板,丁染是清水,他手下最好的策劃師。  丁染把那段視頻又看了一遍,他對沐譽為道:“視頻發給我,我做策劃。”  沐譽為道:“要萬無一失的策劃。”  丁染嗯了一聲:“我會物色一個合適的人。”  他在心裏想,這一次,他要做一個與以前不同的策劃。  天色由晴轉陰,遠遠地,傳來了雷聲,要下雨了。  .  下午,一輛警車開在去往檳城西北方向的路上。  陸英坐在司機位開車,餘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沈君辭和顧言琛坐在後排。  今天他們的目的地是王舍鄉,為了預防發現屍體,沈君辭把勘查箱放在了後備箱裏。  在那天發現了檔案係統的問題之後,顧言琛和督導組的領導還有丁局匯報了這件事,領導們極其重視,讓他們根據線索進行調查。  這幾天,顧言琛都在核對檳城市局裏麵的卷宗檔案,為了不走露消息,他們隻讓特刑科的內部成員在下班之後利用晚上值班的時間,進行比對。  在警務平台和小七做的索引目錄的比對之中,他們發現了近百份被隱藏或者是被篡改的檔案。  顧言琛把這些檔案全部都挑選了出來,並對722案件進行重點研究。  有關那一案件的故事他們之前已經聽陸英說過。  隨後餘深作為案件當事人又給他們描述了一遍。  案件是關於餘長恩夫妻的失蹤案,他和妻子潘小琳都是媒體記者。  十五年前的夏天,7月22日。  那一天晚上下了大雨,餘深的父母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他們急急穿著衣服出門,讓餘深和狗看家,那一年,餘深七歲。  重新看這個卷宗,他們又獲知了很多細節,比如當晚夫妻倆人接到的那個電話,是從王舍村的村頭小賣部打過來的。  小賣部有一部公用電話,看小賣部的人是個八十多歲的老頭,一般誰打電話,就往旁邊的一個筐子裏扔上一枚硬幣。  那一天晚上下著大雨,有人用這個公用電話給餘長恩家裏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的時間長度是一分鍾左右。  看小賣部的老頭當時在打瞌睡,根本沒有看清楚打電話的人是誰。  警方的第一次調查就是斷在了這裏。  現在案件重查,顧言琛發現了一個關鍵點,這個王舍村,正在鹿鳴山的山腳下,距離山裏一共隻有兩公裏的距離。  他雖然經常爬鹿鳴山,但是並沒有調查過王舍村。  這條線索和林向嵐的遺言對上了。  顧言琛準備用個笨辦法,他親自帶著隊員們過來詢問,在村子裏挨家挨戶問一遍,他不信問不出來一點線索。  隻要能夠查到打電話的人,問到電話的內容,他們距離案件的真相就能夠更近一步。  陸英一邊開車一邊道:“我對這條路還有印象,這邊由於臨山,經常下雨,一下雨就全是泥。車開起來搖搖晃晃的。”  他的話音剛落,遠遠的天邊傳來一陣悶悶的雷聲。  陸英呸了一聲:“我這個烏鴉嘴。”  餘深今天是主動要求來的,他的話不多,一直看向窗外,他希望這一次能夠發現什麽,又有點害怕會發現什麽。  沈君辭坐在後排,把顧言琛的筆記本放在膝蓋上,翻看著其餘被修改過的資料。  這些檔案他和顧言琛一一分析過,乍看起來沒有什麽太多的聯係,失蹤案件非常分散,年齡,性別,都不相同。  沈君辭翻了一會,對顧言琛道:“我注意到了一個時間段,是在距今二十五年到十五年期間,這段時間內被修改的失蹤檔案大部分是男性,還有,你看這幾份檔案。”  顧言琛順著他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去。  啞巴,瘸子,輕度智障。  這裏麵有好幾個人都是輕度殘疾,但是又不完全影響工作和生活的那種。  顧言琛看了看道:“他們都受到過檳城基金會的資助。”  難道是騙取福利金嗎?可是那才多少錢?這些人又為何失蹤?  正說著,車停了下來,他們前方十幾米處就是那個小賣部,附近正好有個停車位。  沈君辭把電腦放好,顧言琛看了看天色,有可能等下會要下雨,他叮囑餘深:“把雨衣帶上。”  餘深把幾件雨衣裝進了雙肩包,背在背上。  陸英翻出來記錄冊,拿著準備記錄。  他們首先去的第一站,就是那間小賣部。  當年的老人早就已經過世了,如今變成了他的孫女在那裏看店,女人胖胖的,有些健談,給他們介紹著:“這村子裏現在人不多啦,都出去打工了,我要是小賣部生意不好,明年也去。”  顧言琛問起那個電話,孫女搖頭:“不知道啊,我爺爺一直不知道是誰打來的。”  她頓了一下說,“不過這事,有人也來問過。”  顧言琛問:“什麽時候?是誰?”  孫女想了想:“五年前,一個老警察。”  沈君辭拿出了林向嵐的照片給對方看。  女人道:“記不清了,看著像,那天下了大雨,他穿了一件深綠色的雨衣,也是問了那個電話的事。”  林向嵐有一件那樣的雨衣。  沈君辭和顧言琛精神一振,這就說明方向沒有查錯。  他們又開始問村子裏的人,幾人先去了現任村長的家裏,出示了警官證,說想要進行調查。村長還挺配合的,給他們提供了一份村子裏的人名冊。  於是他們就開始挨家挨戶地在村子裏查問著。  可是這一問就再也沒了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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