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凶手要頻繁更換凶器。棍子對應的是家中的掃把,其他的也都是家裏觸手可得的工具。 一次一次傷勢累積,左俊明最後死在頭部重擊,對應的是章可北墜下樓梯時受的傷。 “這男人簡直就是個禽獸,這看起來,就是複仇……”戚一安的聲音都在發顫。 顧言琛雙手抱臂:“那些網民們也是這麽想的。” 戚一安這說法和網上的主流說法如出一轍。 而且現在網上的各種分析層出不窮,有直接把凶手安給章可北的,也有為章可北辯駁的,一個一個仿佛自己就在現場。 沈君辭瀏覽完信息,回望著躺在解剖台上的男人屍體:“那麽凶手可能是章可北嗎?” 顧言琛道:“目前看來嫌疑很大。”所有線索都指向了那個女人,而且聯係起之前白夢的發現,那個女房東和女司機微信上加的那個“小北”,很有可能就是章可北。 他沉聲道:“我們怎麽也得把這位章女士找到調查一下了。”第51章 模擬 早上九點,檳城法醫樓,解剖室內。 左俊明的屍體還躺在解剖台上,無影燈光照得整個房間非常明亮,可以看到屍體上的一切細節。 沈君辭送走了顧言琛,翻看著他留下來的章可北的案卷檔案。 戚一安主動拿起針線,縫合著解剖台上的屍體。他縫好之後,抬起頭看向沈君辭:“師父,這屍體現在要送去存儲嗎?” 沈君辭還在翻看著信息,這麽長時間剛剛看完。 他思考了片刻對戚一安道:“等一等,先別送到樓下去。” 戚一安問:“那我們現在做什麽?” “我還有點事情沒有想清楚。”沈君辭道,他很快抉擇下來,“先做個實驗,你去盧主任那裏,要個矽膠假人過來,然後準備下所有的凶器,我們把整個的犯罪過程模擬一遍。” 戚一安明了,輕輕點頭。 法醫科為了方便,是有幾個矽膠假人在的。 假人和真人等高,等重,身體柔軟,打起來也是彈性十足,手感非常逼真。不過一般這些假人是用來做墜落模擬,環境模擬使用,能夠重現案發現場。 把矽膠假人當做是受害人來進行模擬,這種用法戚一安還是第一次聽說。 現在他們解剖完了屍體,正好是早上九點多,其他的法醫也已經來上班了。 戚一安跑到主任辦公室,從盧主任那裏要了個和死者左俊明差不多大的模型,又找了一把和犯罪現場同款的椅子。 還好那些凶器並不難找,戚一安樓上樓下跑著,過了半個小時,終於把所有的凶器都湊齊了,棍子是從保潔大媽那裏搶來的,還和看門的保安隊那裏要了一個和案發現場一樣的玻璃啤酒瓶。 沈君辭看了一眼皮帶,上麵居然還有個h標誌:“這皮帶不錯。” 戚一安道:“從柳法醫褲子上扒下來的。” 沒辦法,整個法醫部隻有柳法醫才會係騷氣的皮帶。 沈君辭遠離屍體,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喝著。 等著凶器都準備好放在解剖台旁的桌子上。 沈君辭準備計時:“我們全程模擬,先把這人的手和腳係上,之前的繩結你還記得吧?” “記得……”看沈君辭坐在那裏沒有過來幫忙的意思,戚一安自己琢磨著,模仿著案發現場的樣子,把矽膠假人的手和腳綁好。 沈君辭道:“準備好了嗎?我會進行計時,現在是上午九點五十,昨晚的行凶過程是在兩個小時左右,所以你也需要在十二點前完成模擬,動作要迅速一些。” 戚一安有些緊張地握緊手裏的棍子:“好。” 沈君辭道:“開始,第一棍打的是麵部,鼻梁部位。” 整個的流程和順序他們剛才總結過,也寫在了一旁的白板上,戚一安揮動了一下手裏的棍子,打在假人身上,發出了砰的一聲,戚一安把自己嚇了一跳。 沈君辭卻不滿意,搖頭道:“不行,重來,你這力度太小了。你打過人嗎?” “從沒打過……”戚一安冤枉,“師父,我這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要不我叫個刑警過來?” 沈君辭道:“找個刑警過來還得從新講解,太麻煩了。你放心吧,這東西又打不壞。你想想死者的鼻梁骨粉碎性骨折,那需要多麽大的力度?” 戚一安找著感覺,攥緊了手裏的“凶器”,又揮出一棒子。 沈君辭滿意:“有那麽點意思了,不過還不夠狠!你得帶入自己討厭的人,然後打他,你小時候被別人欺負過嗎?” 戚一安快哭了:“師父,我沒有仇人,沒和別人紅過臉。”他從小到大,都是個乖孩子,沒有經曆過任何暴力。 沈君辭換了個方法:“那就想象著窮凶極惡的壞人,你不反擊就被人殺死了。” 戚一安小聲嘀咕:“那不是還有刑警隊在麽……” 論什麽也不該他們法醫衝在前麵。 沈君辭歎了口氣,用手指托著下巴,啟發他:“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你恨的人,比如,大早上就把你從睡夢裏叫起來的領導。” 法醫室的冷氣有點足,戚一安一抖:“……” 他心說師父你直接報顧隊的身份證號得了。 想著早上六點就被顧言琛一個電話叫起來,戚一安還是有點脾氣的,他手中的棒子揮出,準確打中了鼻梁的位置,這一下又準又狠。 “不錯,力度夠了。”沈君辭滿意點頭,在手上的檔案上記下一筆,“現在想象一下你那些沒空用的年假……” “你錯過的演唱會……” “沒看成的新電影……” 戚一安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脈,拉著袖子開幹起來。 按照擊打順序,先使用棒子,隨後更換凶器 戚一安道:“師父我好像是找到一點感覺了,這玩意還挺解壓的。” 沈君辭不斷在旁邊指導:“啤酒瓶隻有一個,你可得找準了位置。” “皮鞭抽的力度不夠。” “錘子的角度有錯誤,再來一下。” 戚一安一邊揮動著,一邊感覺自己不像是個法醫,反倒像是個行凶的暴徒。 椅子被打倒在地,隨後又被扶正。 戚一安奮力打出了最後一錘。 整個過程終於模擬結束。 全部完成以後,錢法醫不住地喘氣,他差點累癱在地上:“師父,我第一次感覺到,行凶也是一件需要體力的事……” 他把這個無法掙紮的假人打了一遍,就讓自己精疲力盡,出了一身的汗。 沈君辭看了看時間,正好到了十二點,他摸了摸戚一安的頭:“辛苦了,我找到我想要的答案了。” . 早上的刑偵樓是異常忙碌的。 查到這裏,案件終於有了第一個嫌疑人,顧言琛試圖聯係章可北。她的手機已關機,固定的住所空無一人,這個女人宛如人間蒸發了一樣。 好在傅萌的審問終於有了進展,不到上午十點,陸英把顧言琛叫到了審訊室,一起進行三輪審問。 當問到她是否認識章可北時,女人掩麵沉默了一會,似乎是經過了複雜的心理鬥爭,終於開口。 “我認識章可北,那時候我和老公吵了架,跑出去住,而她是因為一直被打,從家裏逃出來的……我們都住在婦聯提供的安居所,那時候她幫了我挺多忙的,在我老公車禍去世以後,她也幫我處理了一些後事。我和她的關係一直很好。” “就在幾天前,她忽然電話找到我,問我說,傅姐,你家的房子能不能借給我一下。我問她要用我的房子做什麽,她沒肯告訴我。我當時沒多想,就和她說,你別給我的房子弄髒就行,她說不會。然後我就把家裏鑰匙快遞給她了。” “昨天晚上,下了雨,我的心裏特別不安穩,後來早上五點,我忽然收到了一個陌生手機打來的電話……” “電話是章可北打來的,她說,傅姐,我原本想懲罰一下我前夫,可是我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他人死了。我要躲出去一段時間,房子弄亂了對不住你,如果警察問,你就說不認識我,不要連累到你。我那時候很慌張,去了房子就看到了地下室裏死去的男人。急忙報了警。” 顧言琛聽完了傅萌的這一段講述,這樣的回答倒是把他今早問傅萌的那些疑點都堵上了。 陸英繼續問傅萌:“章可北的案子已經過去,他們已經離婚,為什麽她還要殺這個男人,把自己變成殺人犯?” 傅萌苦笑了一下:“那些人隻看網上說什麽,就真的信了,章可北鼓起勇氣告了左俊明,這隻是她悲劇的開始。傷愈離婚後,左俊明並沒有放過她,他經常喝了酒就去章可北家門口罵,有一次還帶了刀過去,派人去章可北的房門口潑油漆,砸臭雞蛋都是常事。不久以後,章可北的母親心髒病發去世,父親也很快病逝,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有家不敢回。她肯定是非常恨左俊明的,不被逼到無路可走,怎麽會殺人呢?” 陸英又問:“那你覺得章可北現在會在哪裏?” “她怎麽可能會和我說?”說到這裏傅萌抬起頭,“警官,我早上的時候心很亂,是有些事情沒說實話,現在我可是全部都招了,如果我借了房子,撒了謊有罪,那你就按照法律規定判罰我吧。” 她不再像早上一樣謊話連篇,低垂下眼簾。 顧言琛開口道:“那你先錄完了口供,等後續吧。” 傅萌終於招供,顧言琛從審問室裏出來,查了傅萌的通話記錄,果然在今晨五點有一個電話打進來,通話進行了三分鍾左右,對方大概是從網上買的號,現在已經關機了。 陸英問他:“這是被家暴的女人聯合起來反殺前夫嗎?” 顧言琛道:“多查一下,看看其他的證據。” 這邊剛整理完,白夢也從審問室裏出來了,她把厚厚一疊的口供記錄遞給顧言琛:“那個女司機趙曉涵都招了,說是有個朋友打電話讓她來拉人的,拉完了以後送到地方,也是她幫著把人一起抬到地下室的。我給她看了幾張照片,她從中準確地挑出了章可北的那一張。還有,她指認了章可北的微信號,說她們是在一個反家暴群裏加上的。” 顧言琛問:“她知道章可北是要殺人嗎?” 白夢搖頭:“她說之後的事情她一概不清楚。” 隨後就是物證那邊的人過來:“作為凶器的啤酒瓶子上有幾枚指紋,我們核對了,和章可北的一致。” “現場的血跡上有一個鞋印,鞋子號碼和章可北的一樣。” 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一個方向,兩名人證錄下口供,現在又有了物證。 證據表明,章可北和左俊明的綁架死亡是有關聯的。 這看起來就像是一起被家暴的前妻對前夫忍無可忍,進行報複殺人的案子。 可是這就是真相嗎? 白夢問顧言琛:“顧隊,下一步做什麽?” 顧言琛道:“先內部通緝,在警方係統內尋找章可北。” 一旦計入係統,無論是購買車票還是旅館住宿,隻要使用身份證,手機信息,銀行卡,警方這裏都會收到消息。 顧言琛打開電腦,又開始研究起章可北和死者左俊明。 各種記錄,一一調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