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了秋曉雪對喬思維的種種描述,也許秋曉雪是把喬思維這個最好的朋友當做了一種精神的寄托。  一切都說得通,可是顧言琛總是覺得其中有說不出的一種古怪。  好像自己是遺漏了什麽細節。  剛看到這裏,白夢過來道:“陸隊,喬思維之前班裏的老師還有同學都電話尋訪過了,我約了和他們班的學委見麵,聊一下詳細的情況。”  顧言琛起身對陸英道:“陸英,你那邊繼續尋找喬思維的舅舅,另外從一隊調幾個人過來,去喬思維父母的單位去問下情況,我帶著白夢去找她的同學采集信息。”  他走到辦公室門口,頓住了腳步回身道:“你再查一下秋曉雪的信息。”  陸英問:“她有問題嗎?”  顧言琛道:“沒什麽,我隻是直覺她們之間的關係,不像是秋曉雪說的那麽簡單。”第40章 掏舌頭  檳城市局,法醫物鑒中心。  無影燈光照著,今天為了進行屍檢,沈君辭專門申請了整個市局裏最大的一間解剖室,三個解剖台並排陳列著,每個解剖台上都放置著一具焦黑的屍體。  那漆黑的燒焦的屍體,麵目難以辨認,聞起來有一股糊味兒,雖然沒有腐屍衝擊性大,看起來卻有點嚇人。  從左往右依次是父親,母親和女兒。  沈君辭在解剖台間穿梭,聲音冷靜道:“女兒的屍體最關鍵,留在最後,我們先檢查其他兩具。”  他們先從第一具男屍開始,沈君辭麵對著屍體,按下錄音筆,進行錄音:“喬龍樊,年齡49歲,身高一米七四,屍表除背部和大腿內側皮膚未燒焦外,其餘均屍表炭化,左腳骨炭化殘缺,小腿皮膚和胸口見因幹燥形成皴裂痕跡,還有因火災留下的傷口……”  戚一安也跟著檢查,身上的傷口很容易區分,一般火災燃燒留下的傷口都比較淺,創壁也不光滑平整。  隨後沈君辭觀察了死者的鼻腔,再撬開了死者的口唇看了看:“可見部分煙灰。”  戚一安打著照明工具來看:“那這麽看,很有可能是燒死的了?”  呼吸道裏是否有煙灰和炭末是判斷死因的重要依據,如果死者死亡前有呼吸能力,很有可能是死於大火,而死後焚屍隻會在屍體的口鼻處沾有少量煙灰。  沈君辭謹慎道:“不要妄下結論。”  他又看了看死者的頭部:“顱蓋骨骨折,骨片放射狀膨出,應該是顱內氣體膨脹造成。”  高溫焚燒過的屍體,有時候會形成這種傷痕。  簡單來說,這就是因為顱壓,從內部爆頭。  炭化的屍體形成了一層堅硬的外殼,非常難切,解剖刀幾乎無法劃開。兩個人合力,使用了各種工具,連切帶撬,才把屍體的表層切開。  進行了檢查以後,沈君辭整理了一下手套對戚一安道:“準備掏舌頭。”  這“掏舌頭”是個法醫術語,指的是去除胸骨後,從下頜處劃一道口子,把舌頭,會厭,喉頭,食管等掏出來,嫻熟的法醫甚至可以完整地取下死者的一套內髒。  做好了準備工作,沈君辭道:“我先示範一次,等下母親的那一具你來操作。”  隨後他整理了一下手套,把手指準確伸入死者下頜處的切口,指尖和喉嚨相觸,發出撲哧一聲輕響。  無影燈下,沈君辭清秀的眉目神情專注。  戚一安見他修長的手指一動,猶如扣動了什麽機關。屍體的喉嚨間一鼓,舌頭和會厭就露了出來。  沈君辭順著往下,似乎是輕而易舉,一整串的舌頭連著呼吸道都被拉了下來,所有內髒都一一和身體分離。  雖然外麵被燒焦了,裏麵的器官卻沒有受到多少影響,內髒的質感像是柔滑的果凍,拿在手中一串沉甸甸的。  這下可以看得清晰,死者的呼吸道裏也有少量的充血和煙灰。  戚一安說:“有煙灰,能夠確認了吧?!”  沈君辭依然搖頭:“量很少,不能排除是在微弱呼吸或者是臨終狀態下吸入粉末,隨後被火燒死的。”  他又指著死者的髒器對戚一安講解道:“活著燒死的人體內會產生大量的一氧化碳,在體內和血紅蛋白結合,形成碳氧血紅蛋白,內髒器官的顏色會更加鮮紅。”  戚一安舉一反三:“這個課本上學過,一氧化碳中毒的話,屍斑也是鮮紅的。”  沈君辭指給他看:“那現在你判斷呢?”  戚一安看著眼前屍體的器官:“心髒,胃部,肝髒,腸髒,顏色看上去是比以前所見的鮮豔,可是卻又不那麽鮮紅……”  小法醫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下結論。  沈君辭沒有難為他:“死者吸入了一氧化碳,但是量並不多,直接抽取心血吧,隨後做個安眠藥物和毒理測試。我懷疑死者有服用安眠或者是導致昏迷的藥物。”  如果是在昏睡之中吸入了一氧化碳和有毒的氣體會導致身體僵直,在睡夢之中直接死亡。  這樣死亡的人,自然不會掙紮。  戚一安取了心血,食糜,尿液以及內髒切片,送去毒理室進行化驗。  隨後他們又開始進行第二具屍體的屍表檢查,這一次是喬思維母親的屍體,也就是被燒毀最為嚴重的那一具。  檢查完後,沈君辭指了指屍體道:“你來掏舌頭吧。”  戚一安過去上課的時候也學過這一段,可是那時候屍體有限,整個班的同學圍在一起,看著老師操作一次,根本沒有機會做練習。  如今是個大好的機會,戚一安開始還挺躍躍欲試的。他看著沈君辭之前掏舌頭一氣嗬成十分輕鬆,等到了他這裏,卻不那麽簡單。不是切口切得太小掏不出來,就是連帶的筋膜沒有切斷。  掏舌頭需要用的是巧勁兒,戚一安怕破壞屍體,不敢用蠻力,急得汗都出來了。  沈君辭在一旁站著,安靜地看他忙活,隻有在他遇到難點的時候給他提醒著各種要點,完全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戚一安就和死者的舌頭死磕。  連續取了足足二十分鍾,他才把舌頭完整掏出來,拿在手裏,感覺像是一大串沉甸甸的葡萄。  戚一安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長出了一口氣  這一具屍體的情況和喬父的屍體狀況類似,連續解剖完了兩具屍體,沈君辭顧不得休息,又站到了喬思維的屍體前。  他觀察了一下屍體的口腔,咦了一聲:“這一具屍體比較特別,口腔裏的煙灰最少。”  隨後他檢查過表麵後劃開了炭化的屍體:“腹腔內有積血。”  隨後他在腹腔內撥動著內髒仔細尋找,過了片刻發現了出血點:“死者的肝髒上有一個小缺口,看大小,像是改錐一類的尖利物刺傷。很可能在失火前,她就已經重傷了。”  因為傷口非常小,現場又被火燒過,死者的腹部有一些高溫皮膚收縮形成的皮膚創口,讓之前的傷口隱藏其中,難以發現。  直到現在解剖才辨別出來。  為了抓緊時間,這次沈君辭沒讓戚一安再練習,自己掏出了喬思維的舌頭以及髒器,果然如同他之前的推斷,屍體的呼吸道裏非常幹淨,沒有多少充血以及煙灰痕跡。  “死者死於肝髒破裂導致的出血,是死後被縱火焚屍的,這場火連帶燒死了喬思維的父母,這是一起故意殺人案。”  一旁的電腦滴滴響起了提醒,戚一安去看了一下:“父母兩人的心血以及尿液裏都含有艾司唑侖。怪不得著火他們也沒有醒來。”  艾司唑侖是一種常用的安眠鎮靜藥物,服用以後,人就會睡得很沉,藥效可以持續整晚。  沈君辭道:“你再去一趟毒理室,如果三個人的體內都含有藥物,那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下藥了。”  .  與此同時,顧言琛帶著白夢,正在和喬思維在複讀班上的同學進行談話。  他聯係了喬思維生前的班主任後,叫來了班上的學習委員。他們先和老師聊過,又開始和學習委員詢問情況。  學委是位戴眼鏡的小姑娘,看起來就聽話文靜。  “我們是高三班,學業很重,平時沒有什麽活動。喬思維也就和班上的女生有些來往。除了問我學習題,她和我交流不多。”  “喬思維人很好,很開朗,人緣很好,在班上有很多朋友。”  “校外的人?她幾乎不認識什麽校外的人……”  “男朋友?這絕對沒有。她有喜歡過一個小明星,收集了一些他的照片,還有雜誌,有時候會安利給其他女生。學校裏的男生她根本看不上。”  “她舅舅曾經在下學的時候堵過她,那天我遇到了。喬思維讓我不要告訴其他的人,怕被同學說閑話。”  顧言琛聽了一會,開口問:“秋曉雪也是你們班上的?”  提到了秋曉雪,學委的表情忽然變得有點奇怪,那表情就像是吃了一口很酸溜溜的東西:“我和秋曉雪不熟,高中三年幾乎沒有說過幾句話。”  顧言琛敏感發現了:“喬思維和秋曉雪關係怎樣?”  學委低下頭:“她們關係還挺好的,有次作業合作分組,他們在一個組裏,兩個人因此就成了好朋友。”  顧言琛問:“關於秋曉雪,你還知道些什麽?”  學委開口說:“秋曉雪……她的父母好像是重組家庭的,但是家裏挺有錢,她不想住在家裏,就在學校附近租了一處房子,她自己一個人住,其他的我不太清楚了。”  她頓了一下說:“喬思維和她關係很好,平時就形影不離的,體育課的時候會待在一起,放學也要一起走。有什麽好東西都會互相分享,她們連衣服都會買同款。不過好像之前兩個人有吵過架,也發生過一些什麽事。我看到喬思維好像和秋曉雪關係不太好了,可是過一段,她們又在一起了。”  顧言琛又問了學委一些問題,她為難地說:“我實在是不太清楚她們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  顧言琛問:“那你們班上有沒有什麽人和喬思維或者是秋曉雪關係好的。”  學委想了想:“有,之前喬思維的同桌可能知道一些,不過她的大學開學早,好像已經去外地報道了,回頭你們電話問問她吧。”  那女生名叫石潔,白夢打電話過去,幾經輾轉才聯係到了她的班主任,女孩已經開學了,而且最近正在軍訓,隻有下午五點以後才能夠接電話和他們聊一下情況。  這邊問完了,顧言琛道:“我們先回市局吧,看下法醫那邊的驗屍結果。”  .  下午兩點,檳城市局裏。  顧言琛吃過午飯,來到了法醫辦公室,驗屍報告和檢查結果都已經出來了。  沈君辭遞給顧言琛簡易的驗屍報告:“喬思維死於肝部重傷,屬於死後焚屍,另外兩具屍體是死於火災造成的合並死因。三個人都服用了同一種安眠藥物,而且劑量不小,我取了他們的胃容物,三個人的胃裏都有一些未消化的酸菜魚片,很可能藥是下在外賣裏的。”  顧言琛去查了喬思維的外賣訂單,馬上在信息裏找到了一份酸菜魚,時間正是昨天晚上六點半。  電子信息一切記錄都可以查找,警方聯係到了製作酸菜魚的那家飯店,隨後又順藤摸瓜,找到了昨晚負責送餐的外賣員。  白夢去打了個電話,聯係他來趟市局。  外賣員正好在附近派送,送完了一單,就直接趕來到了特刑科這邊。  由於就是昨天的單,外賣小哥還有印象:“我知道這一家,他們經常點酸菜魚的外賣,每一次都是讓我放在門口的台子上,然後他們來取。”  白夢又問了詳細情況,喬家是獨門獨院的自建別墅,院子外牆處有一道大門,裏麵有一道家門。  通常情況下,外麵的大門隻有在晚上睡覺前才會關閉,外賣員就是進了大門,把餐送到了家門外的一個台子上。  白夢問:“你確認外賣包裝無損地送到對方手裏了嗎?”  外賣搖搖頭:“這個我沒注意,那時候我還有好多單子,就給他們家裏撥了個電話。他們說馬上過來。我把外賣放在指定的位置,隨後就離開了。他們什麽時候來取的我並不清楚。不過,那家酸菜魚包裝很好,他們收到的時候,應該可以看得出來是否有人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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