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好幾日的下雪,皇宮各處皆是白茫茫一片。


    養心殿前,一名身著華服宮裝,麵容溫婉的女子站在門前,遙望著緊閉的殿門。


    這時,養心殿的門打開,女子目中升起一絲光亮,然看到殿中隻走出一個藍衣太監,目光一凝,但麵上神情仍舊是端莊溫婉的。


    “奴才參見皇後娘娘。”邵修行了一禮,而後恭敬道:“皇上讓奴才給皇後娘娘帶個話,皇上國事繁忙,便不見皇後娘娘了。”


    周皇後目光變了幾變,黑沉的眼睛直盯盯看著邵修,卻是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本宮便不打擾皇上了。”


    “奴才恭送皇後娘娘。”邵修行禮,麵色恭敬。


    周皇後雖心中不甘,但皇上這是明白著落她的麵子,不肯見她,若她還在這裏苦等,隻怕真的會惹惱皇上。


    周皇後心下心思百轉,但麵上神情卻無任何變化,她微微垂首,攏了攏衣袖,似不經意般說道:“邵修,以前倒是本宮小看了你。”


    她眼眸輕抬,居高臨下盯著邵修,似笑非笑道:“沒想到你一個太監手這麽長,竟能伸到宗人府。”


    邵修麵色不變,他躬身行禮,挑不出一絲錯處。


    “皇後娘娘抬舉奴才了,奴才也是奉旨辦事。”


    周皇後冷冷盯著邵修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回到宮殿,周皇後身邊的老嬤嬤揮手讓其他人退下,周皇後坐在妝奩台前,銅鏡中那張美麗溫婉麵容陡然變的猙獰,揚手將妝奩台上的東西猛的一揮!


    “就差一點!”周皇後雙手撐在妝奩台上,目中布滿恨意,粗粗的喘氣,怒聲斥道:“沒想到竟被易舟那個閹人壞了本宮的好事!”


    老嬤嬤快步上前為周皇後順背,邊低聲勸道:“皇後娘娘保重鳳體,切莫為了那等閹人氣壞了身體!”


    周皇後怎能咽的下這口氣?東宮安排的人被易舟毀了,如今宗人府易舟竟也敢橫插一手!


    “若非易舟從中作梗,廢太子早已死在宗人府!”


    皇上要保廢太子,她自是不敢在宮中動手,但宗人府內她自是不懼,隻可惜她千算萬算,沒算到易舟這貪生怕死之徒,竟會再次幫廢太子。


    可恨這易舟深得皇上信任,她便是再恨,這個時候也不敢對易舟做什麽。


    老嬤嬤憂心道:“皇後娘娘,皇上降了周大人的職,又讓易舟協助管理宗人府,隻怕已經懷疑皇後娘娘,奴婢擔心皇上真的會發怒,依奴婢看,廢太子便讓他自生自滅吧。”


    周皇後死死攥著手,目中是洶湧的恨意。


    “是啊,皇上降了周大人的職可不就是明擺著打本宮的臉麵!”


    現如今她的確不適合再出手,不過她也不怕皇上真的惱了她。


    周皇後望向銅鏡中這張美麗容顏,這張讓她又恨又愛的容顏。


    白皙纖細的手指輕輕撫著這張臉,唇角緩緩彎起。


    “皇上雖有所懷疑,但他更容不得有人覬覦帝位。”


    “嬤嬤說的對,本宮的確該換換策略,如今那廢太子已經斷了雙腿,此生都不可能再回到東宮,他身邊的黨羽也都拔的一幹二淨,皇上已是不在信任他,便是陸廷也是自身難保。”


    說到此處,周皇後又笑起來,精心保養的嫩白手指輕輕撫著護甲,幽幽道:“本宮同那廢太子樣演了這麽些年母子情深,雖說早已惡心的不行,但不得不說,也虧得他毫無防備,不然要對付他,還真是不容易呢。”


    “如今,本宮是該想想如何讓六皇子取代廢太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老嬤嬤聞言這才安慰一笑:“正是如此。”


    周皇後望著銅鏡中那張臉,像是望著自己,又像是望著別人,她笑著,隻是那笑容看上去十分詭異。


    “姐姐,這張臉還真是好用呢。”


    **


    宗人府內,大夫再次來為李熠診治。


    他倒是沒想到李熠真的挺過來了,高熱退了,人也清醒過來,身上的傷也就好處理了。


    等大夫為李熠後背乃至腿部的傷口重新上藥後,神情微沉,歎了一聲對白灼和李熠道:“公子身上的外傷還好,隻是這雙腿腿骨斷裂,不好處理。”


    白灼憂心李熠的雙腿,急忙道:“劉大夫,我以前聽聞人的骨頭斷裂後,隻要能接上慢慢養著,就能長好的,公子的腿骨不能接好嗎?”


    劉大夫麵上滿是憂愁之色:“這位公子的雙腿是……”


    “阿灼。”李熠忽然出聲,打斷了劉大夫的話,對白灼道:“我有些餓了。”


    李熠剛醒來沒多久,沒怎麽進食,聽到李熠主動說餓了,白灼高興不已,急忙道:“那我這就去弄一些吃食,很快的。”


    白灼出了屋子將門關上。


    屋內,李熠望向劉大夫蒼白的麵上神情溫和:“劉大夫,有關我雙腿的病情便不要告訴她了。”


    劉大夫點頭表示理解,他眉心微沉,看了一眼李熠的雙腿,沉聲道:“公子,你的雙腿是被活生生打折的,骨頭斷裂錯位,加上雙腿斷裂時遭受暴力對待,如今我也隻能盡量為你接骨。”


    劉大夫望向李熠的目光除卻同情以外,還多了一絲佩服,這若是其他人被活生生打斷雙腿腿骨,隻怕會活生生疼死。


    但是,李熠卻硬生生挺過來,這是何等意誌,如何能不讓人佩服。


    默了一瞬,劉大夫繼續道:“但你外傷太過嚴重,再加上你的內傷,現在接骨必會扯動傷口,加重傷勢,隻怕難以忍受,但若是遲些時日接骨,於腿骨的傷勢不利,接骨時也會加劇痛苦,而且就算腿骨接上,隻怕日後也是無法行走的。”


    若李熠的腿骨是摔斷的,依他的醫術為他接骨興許還能恢複,但他的雙腿是被打斷的,且傷勢極重,這就不好辦了。


    說白了,李熠的雙腿已經廢了。


    彼時,屋門外蹲著的白灼,聽到劉大夫的話,用力捂著嘴,眼淚卻順著眼眶流下。


    原來白灼早已知道李熠是有意支開她,她擔心李熠的傷勢,所以並未離去,而是偷偷躲在門外偷聽。


    劉大夫說李熠的雙腿是被人硬生生打斷的,他得多疼啊?


    白灼一隻手緊握成拳抵在唇間,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


    屋中傳來李熠的聲音。


    “劉大夫的意思我明白了。”李熠聽到自己雙腿有可能已經廢了,麵上卻無甚表情,隻淡聲道:“便辛苦劉大夫過兩日為我接骨吧。”


    劉大夫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李熠斷裂的腿骨若不及時接好,養傷期間骨頭長歪了,那他這雙腿可就是真的廢了。


    “不過公子也不必灰心。”劉大夫麵色溫和,安撫道:“我醫術有限,隻能盡量為公子接骨,但大越國也有幾位出名的醫師高人,隻是高人行蹤不定,日後公子若能有幸遇到高人,或許公子這雙腿還是有救的。”


    第32章 公子胖些才好


    當然,劉大夫這話也是安慰李熠,給李熠一些希望。


    誰人不知,這被關入宗人府的人,別說找什麽高人醫師了,隻怕要活下來都難吧。


    李熠笑笑,卻並未多說。


    白灼來到廚房做飯,但她神色憂忡,腦海中一直回蕩著劉大夫說的話,想到李熠的雙腿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心中便很難過。


    那樣尊貴的人,以後不能行走,李熠心中該多難受。


    “鍋中的水快熬幹了。”


    一道冷硬的聲音傳來,驚的白灼回過神。


    看到不知何時出現的薛正,白灼忙收斂心神,向薛正行禮,怯聲道:“侍衛大人。”


    薛正掃了白灼一眼,走上前,看了一眼白灼手中正在擀的麵條,道:“做麵?”


    白灼輕輕點頭,腳下往後退了退,看上去她是極怕薛正,不,她是怕這宗人府內所有的侍衛。


    “劉大夫說公子要多進食,才能養好傷。”白灼不知道宗人府的人為何會救李熠,但既然救了,又為李熠請大夫,就一定不會讓李熠死。


    薛正嗯了聲,他見白灼緊張不安的神情,微微皺眉:“怎麽?你很怕我?”


    白灼聞言縮了縮肩,緊抿的嘴唇動了動,誠心道:“薛大人是好人。”


    是薛正準許她能在宗人府內自由行走,還能在廚房熬藥做飯,她雖然怕薛正,但心中是感激的。


    薛正聽到好人二字,目光深了深,那張略黑的周正麵容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你可一點也不像是從宮裏出來的宮女。”


    白灼低著頭沒敢說話。


    “行了,你做飯吧,對了中午大家夥也吃麵,你多做一些。”


    前幾日,薛正和其他侍衛吃了白灼做的飯,覺得白灼廚藝不錯,正好過年宗人府內的廚子也走了,於是白灼就負責起了做飯的活。


    白灼連忙點頭,道了聲好。


    薛正離開前,又回頭囑咐道:“日後叫我薛侍衛就成,大人可不是我們這些侍衛擔得起的。”


    白灼點頭記在心裏。


    做好一碗麵,白灼深吸了一口氣,回到屋中。


    劉大夫已經離開了,白灼也沒多問,她輕輕扶起,讓李熠躺的高了些,而後蹲在床邊喂李熠吃飯。


    等吃了幾口,李熠忽然道:“阿灼怎麽不說話?”


    白灼愣了一下,抬眸同李熠對視一眼,又急忙低下頭,將心中那股子難受壓下,說道:“我,我是在想中午做什麽飯。”


    李熠低笑一聲,他看了一眼正在吃的麵,又望向白灼柔聲說:“我這頓飯還沒吃飯,就想著中午吃什麽,若照這樣吃下午,我興許會變成大胖子。”


    白灼鼻子有些酸,眨了眨眼,將眼中濕意掩下,低聲道:“公子胖些才好。”頓了頓,白灼抬眸望著李熠瘦弱蒼白的麵容:“公子太瘦了。”


    “好,阿灼讓我多吃一些,我便多吃一些。”李熠笑著點頭:“我既答應了你,你便不要哭鼻子了。”


    白灼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還是沒忍住哭了,她忙抬手擦了擦淚,哽咽道:“那公子多吃一些。”


    “好。”


    三日後,劉大夫來為李熠接骨。


    李熠本是不想讓白灼看到這些,但這次白灼卻一反常態沒有答應李熠,態度十分堅決的要留下。


    李熠歎息:“你這小丫頭膽子是越來越大了。”說是這樣說,但語氣中卻滿是無奈。


    白灼站在床前,神情堅決又帶了一絲祈求:“公子就讓我留下吧,我想照顧公子。”


    上次她偷聽時聽到劉大夫說接骨時會很疼,她想要陪著李熠,哪怕她什麽都做不了,還是想要陪著李熠。


    一旁的劉大夫見狀,卻是嗬嗬一笑,對李熠道:“公子,便讓丫頭留下吧,這接骨時劇痛難忍,更何況你還有外傷,身邊最好有個人能阻止你亂動,若不然這骨頭若是接錯位,可是會後患無窮的。”


    劉大夫也不是騙人,他以前為那些斷骨的病人接骨,有的人忍受不了亂動,反而會加重傷勢。


    白灼聽了這話就更加不走了,李熠無奈之下隻能讓白灼留下。


    劉大夫讓白灼坐在床邊,抱住李熠,最好是按住他的雙手,以免一會兒接骨時他胡亂掙動,導致撕裂傷口,骨頭錯位。


    白灼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坐在床邊,讓李熠枕在她的腿上,然後緊緊抱住李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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