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熠薄唇緊抿,黑沉深邃的眸子就那麽靜靜看著白灼。


    白灼越說越沒底氣,更怕被李熠這麽看,最終她隻能點頭。


    等白灼將外傷藥拿來,踟躕的站在床邊,做最後的努力:“太子殿下身體虛弱,奴婢真的可以自己處理的。”


    “坐下。”李熠微微傾身,拿過白灼手中的藥,靜靜看著白灼。


    白灼緊張又不自在的坐在床邊。


    “過來些。”李熠的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殿中燃了蠟燭,昏黃的光線映照下,李熠的手掌漂亮修長。


    白灼忙移開視線,低低埋著頭,緊張的吞咽一聲,這才一點一點挪過去。


    等坐的近了,李熠溫聲道:“抬頭。”


    白灼緊張的渾身僵硬,心髒都似乎要跳出嗓子眼了,想到自己臉上的疤痕,白灼就更沒勇氣抬頭了。


    李熠也沒有催促,隻是靜靜等著白灼。


    白灼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緩緩抬頭,那模樣倒像是英勇就義似的。


    李熠唇角輕輕彎了一下,抬手為白灼處理額上的傷口。


    二人挨的極近,近的白灼能清晰感覺到李熠身上傳來的熱度和呼吸。


    白灼雙手死死抓著衣角,整個人因為緊張都有些發抖。


    “冷嗎?”李熠的聲音忽然傳來。


    不等白灼回答,就聽李熠繼續道:“冷的話就挨的孤近一些,孤可是熱的很。”


    白灼哪裏敢動,她隻覺自己一張臉燒的厲害,卻又不敢睜開眼睛看,隻能緊張的等李熠快些上藥。


    白灼沒動,李熠倒是離白灼更近了些,他微微傾身,用溫熱的毛巾將白灼額頭傷口周圍擦幹淨,借著燭光隻見傷口又紅又腫,一看就知道這傷口根本不是摔傷。


    李熠目中深處似有動容,抿了抿唇,拿起藥膏,微微垂眸看著白灼說:“可能有些疼。”


    李熠溫熱的呼吸灑在白灼臉上,聲音更像是耳語一般,讓白灼愈發緊張,她僵著身體微微搖了搖頭,小聲說:“奴婢不怕疼的。”


    “哪會有人不怕疼?”李熠手指沾了藥膏,動作輕柔的上藥,邊低聲說:“疼就要說出來。”


    白灼聽到這句話頓時愣住,幼時娘親也會抱著她,對她說“哪有人不怕疼的,疼就要說出來。”


    第14章 心中有念想


    等李熠為白灼上好藥,抬眸就看到白灼臉上掛著淚。


    他心頭一跳,難得變的手足無措起來,忙道:“可是孤弄疼你了?”


    白灼趕忙搖頭,似哭似笑的說:“沒有,隻是奴婢突然想起奴婢的娘親。”


    李熠輕輕籲了口氣,見白灼臉頰上的淚,李熠猶豫一瞬,緩緩抬手為白灼抹了抹淚,溫聲道:“你進了宮中,想必你的娘親也很想你。”


    白灼隻覺被李熠手指擦拭過的地方都變的麻麻的,她急忙低下頭,身體向後退去,低聲說:“奴婢的娘親已經不在人世了。”


    李熠神情一頓,沉黑的眸子變的溫柔了些,輕聲道:“抱歉,孤讓你想起傷心的事情。”


    白灼連連搖頭,那雙杏眼雖有淚光,但卻十分明亮,她道:“奴婢沒有傷心,奴婢的娘親說過即便她離開人世,但奴婢還活著,奴婢活著就會永遠記得娘親,念著娘親,心中有念想,所以奴婢不會傷心。”


    李熠聽著神情微微一愣,那纖長細密的睫毛輕輕一顫,低聲呢喃著:“心中有念想,就不會傷心嗎?”


    白灼見李熠出神,心中有些忐忑,低聲喚道:“太子殿下?”


    李熠抬眸同白灼對視一眼,笑了笑道:“你說的對。”


    不知為何,白灼總覺著李熠的笑容有些傷心,剛想說什麽,卻聽李熠低聲說:“孤餓了。”


    “啊!”白灼這才想起來李熠醒來後還沒有進食呢!


    “太子殿下您等著,奴婢這就去做飯!很快的!”說完,白灼轉身,腳下跟踩了風火輪一眼一眨眼就跑出了寢殿。


    李熠看著不禁抿唇笑了笑,但下一刻他笑容驟然消失,抬手按著胃部,還好,隻是隱隱抽疼,若是真犯病,不知白灼那丫頭又要擔心成什麽樣。


    膳房食材都是現成的,白灼很快就做了些簡單的吃食,回了寢殿。


    “太子殿下您剛醒,先吃一些清淡的,等明個兒奴婢給您做魚。”白灼一邊絮絮叨叨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盛了粘稠的肉粥端過來。


    李熠忍著胃部隱隱的抽痛,道了聲好。


    白灼舀起一勺米粥輕輕吹了吹,遞到李熠嘴邊。


    李熠也沒拒絕,他本就是剛醒,又發了一天一夜的高熱,身體虛脫無力,自己根本無法進食。


    白灼一勺一勺喂李熠喝了粥,習慣性的用自己的袖子給李熠擦了擦嘴,眉眼含笑的說:“太子殿下還要嗎?”


    李熠的胃口看著不錯,喝了一碗粥呢。


    李熠見白灼臉上的笑意,自己也跟著彎了彎唇,不知怎麽的忽然問問道:“這麽開心?”


    “是啊。”白灼理所當然的點頭,眉眼彎彎的說:“太子殿下胃口好,喝了粥身體也能好一些。”


    李熠看著白灼眼中明晃晃的喜悅和期待,那顆冰冷沉寂的心髒都似乎受到感染一般,不在死氣沉沉,而多了一絲鮮活。


    他垂眸輕笑,低聲輕喃:“還真是個傻姑娘,整個皇宮怕也隻有你期盼著孤恢複吧。”


    “太子殿下您說什麽?”


    李熠聲音太小,白灼沒聽清楚,不過她感受到李熠心情似乎不太好,心中擔憂,便又問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是那裏又疼了麽?”


    白灼不懂醫,李熠也從未說過他有什麽病,但他接連兩次犯病,還都是胃部,想也是胃疾。


    這種病一般都是平日不好好吃飯,或是經常吃不飽飯才會落下的病。


    李熠搖頭,眸光溫和的望著白灼:“沒有,孤隻是在想要不要再喝一碗。”


    白灼眼睛頓時更亮了,李熠身體虛弱,多吃一些對恢複身體有好處,不過她可沒忘李熠的胃疾,便小心勸道:“太子殿下您剛醒來,不易吃多,奴婢再給您舀半碗,若晚些時候餓了,奴婢重新給您做。”


    李熠笑了笑點頭:“好。”


    白灼看著李熠的笑容,一時間怔在那裏,晃了眼。


    在白灼來到東宮這些日子,李熠幾乎沒有笑過,他的神情總是陰測測的,眼神總是陰鬱的,他看人時就好像隨時都要拉人下地獄,但現在的李熠沒了那股子瘋狂陰鬱,整個人變的溫和。


    即便他沒有華服在身,即便他落魄至此,但周身的矜貴氣度卻讓人情不自禁的仰望,而白灼這個時候似乎才真正看到,看到那個曾被眾宮女讚歎敬佩的太子殿下,大越國尊貴的太子殿下。


    等白灼回過神,發現自己竟然盯著李熠看的發直,連忙低下頭,等又喂李熠喝了半碗肉粥,邊收拾邊道:“奴婢去熬藥。”


    說完,白灼端著碗飛奔出了寢殿。


    李熠看著白灼的背影,彎了彎唇,身體後靠閉上眼睛。


    等白灼熬好藥,周身那股子不自在才緩和了些,將藥汁倒進碗中,又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深吸一口氣,端著藥進了寢殿。


    李熠靠坐在床榻上,似睡著了,白灼端著藥上前,輕聲喚道:“太子殿下?”


    李熠睜開眼睛,白灼上前:“太子殿下喝藥了。”


    李熠接過藥碗,卻是望著白灼說:“孤自己來,你去吃飯。”


    “哦。”白灼猶豫一瞬,點點頭。


    李熠看著碗中黑漆漆的藥汁,仿若隨意般的說道:“怎麽還不去弄吃食?孤要看著你吃。”


    “啊?”白灼眨眨眼,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要她像上次一樣,和太子殿下在一處吃飯嗎?


    李熠挑眉朝白灼看過來,眸子漆黑深邃。


    白灼這才起身,灶上還熱著肉粥,她盛了一碗回來,在李熠的目光下,坐在床邊,低頭吃起來。


    李熠這才開始喝藥。


    “這藥是哪裏來的?”


    安靜中,李熠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白灼喝了口粥,聞言險些嗆到!


    “咳!咳!”白灼咳紅了一張臉。


    李熠也不喝藥了,忙傾身為白灼順背,等白灼不咳嗽了,李熠關心問道:“可好些了?”


    “奴,奴婢沒事。”


    看到李熠眼中的關心,白灼隻覺心跳加速,身體不禁朝後退了退,離的李熠遠了些,呼吸才沒有那麽緊張了。


    而李熠看到白灼後退的動作,舉在半空中的手頓了頓,而後收回來。


    “藥材,藥材是那個玉牌……”


    不等白灼說完,便聽李熠淡聲道:“玉牌沒用的。”


    好吧。


    白灼將懷中玉牌拿出,遞到李熠麵前,眨了眨眼睛說:“太子殿下,奴婢其實是想說奴婢將玉牌拿回來了。”


    李熠接過玉牌,看著白灼挑了挑眉,那眼神仿若是在說,小丫頭休想騙孤。


    白灼低頭,抿了抿唇,才說道:“奴婢有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在宮中。”沉默一會兒,繼續道:“她是皇上的妃嬪。”


    明德帝的妃嬪無數,而李熠也從未注意過後宮的妃嬪,但既然白灼的姐姐是後宮妃嬪,她又怎會來了東宮?


    這個時候被安排來東宮伺候的人,不是皇後的人,便是一些沒有門路的低等宮女。


    “額頭的傷是因為求藥?”


    白灼猶豫一瞬點點頭。


    李熠靜靜看了白灼一會兒,也沒有多問,隻溫聲說道:“日後不要做這種事了。”


    白灼心底不讚同,但也沒反駁李熠。


    誰知李熠繼續說道:“若是因為孤連累的你額頭留了疤,就不好了。”


    白灼摸了摸額頭的疤,滿不在意的說:“沒關係,反正奴婢長得醜。”多個疤算什麽?


    李熠皺了皺眉,看著白灼說:“不要妄自菲薄。”李熠靜靜望著白灼,認真道:“你不醜。”


    他很少誇讚人,尤其是誇讚女人,雖有些不自在,但說的很認真。


    白灼聽在耳內,隻覺心跳越來越快,她不敢抬頭,含糊道:“多,多謝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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