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粵江大橋。  車流如織。  一輛普通的黑色奧迪在車流中穿梭,沒有超速、變道,嚴格遵循交通規則,沒人會懷疑它內部潛藏著怎樣的罪惡,也無人知曉一如往日的行車途中如何暗流洶湧。  車內副駕駛,被綁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的胡高飛‘唔唔唔’叫喊,從一開始的假裝鎮定到驚慌、再到憤怒,發現綁架他的人是曾經在手掌心裏瑟瑟發抖的小綿羊,於是心存僥幸和蔑視,然後發現小綿羊已經變成魔鬼降臨的黑山羊,便眼淚鼻涕糊滿臉的認錯、求饒。  駕駛座的女人流著眼淚的笑了。  橋麵的車輛不知何時被疏散,前後都被堵住,警車悄悄包圍住這輛幾乎是勻速行駛的黑色奧迪。  藍白色的雪鐵龍一輛又一輛橫在粵江大橋的橋麵,藍紅二色的警燈‘嗶嗚嗶嗚’尤為響亮,藏青色正裝的警察嚴肅冷厲的勸告她不要做傻事,懸崖勒馬、為時不晚。  再遠一點的,圍觀群眾好奇不已,不知道橋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他們竊竊私語,伸長脖子,表情興奮,舉起手機錄製拍攝,唾沫橫飛,不懼危險,因為警察在前麵豎起名為安全的牆。  章熙慢慢停下車,拿起刀架在胡高飛的脖子,安靜的等待著什麽。  過了幾分鍾,車內廣播‘沙沙’作響,章熙不知那人通過什麽手段讓警方順利聯係到她車裏的廣播頻道,警方的談判專家‘喂喂’了幾句,同她說道:“章熙,你是不是叫章熙?”  章熙不說話。  警方的談判專家:“章熙,你別衝動,你還年輕,做什麽都行,不要因為一時踏錯路毀了自己的下半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句話從來不是說說而已。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別等以後後悔。章熙,你聽得見嗎?章熙……”  良久,章熙開口:“我要找李瓚。”  李瓚?誰?  警方談判專家愣住,回頭看向身旁的市局刑偵隊副隊長:“她說她要找李瓚,這人是誰?”他並不認識東城區的刑偵隊長。  刑副隊:“不會吧?”他勾勾手指,要來談判專家手裏的對講機,直接詢問章熙:“你要李瓚和你對話?東城區刑偵隊的李瓚?”  章熙:“對。我要找他。”  刑副隊深吸口氣:“行。你等等。”轉頭他就大喊:“來個誰!把我落車裏的手機拿來!!”  小民警趕緊的遞來手機,刑副隊撥通電話後已經陷入深深的憂鬱,就李瓚那意外災難體,這回可別挖出小的帶出大的、整出個大案。  還在牧馬會所保安室的李瓚接到來電還挺意外,他不知道章熙怎麽認識他、還點名要他接話。  帶著滿腹疑惑,李瓚和章熙首次通話:“章熙?”  “我是。”章熙:“李隊,我聽他們提過你。我想找你幫忙。”  李瓚:“什麽忙?你說。”  章熙答非所問:“粵江大橋是屬於東城區的區域吧。發生在東城區的命案也是歸您管的吧。”  李瓚直覺不妙,他盡量穩住章熙:“具體還得看情況而定。”  “幫幫我,李隊。”  “你別慌,有話慢慢說,有冤我肯定會幫!”  “李隊,您知道什麽東西最容易糟蹋嗎?”沒等李瓚回話,章熙自問自答:“女人。小綿羊一樣沒有自保能力的女人。您知道世界上什麽生意絕對無本萬利嗎?人口買賣。”  “什麽買賣最好做?”章熙喃喃自語:“販賣女人。把女人當成牲口一樣販賣,因為她們天真、無害、弱小,受到傷害也沒有能力報複。”  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李瓚無論說什麽話,章熙都聽不進去。  身旁的江蘅趕緊過來,以嚴肅的語氣說道:“立刻逮捕章熙!別猶豫!立即行動!動作快!!”  “李隊,你幫幫我啊――!!”  “章熙不對勁,別等營救時間,立即行動!”  ‘嗡――’汽車發動、油門加大。  “快!快阻止她――”  “來不及了!”  “章熙開車的方向……是粵江大橋!她想自殺!攔住她!!”  ‘砰――’、‘啊啊啊――’、‘沙沙……哢!’、“章熙連人帶車、載著胡高飛一起撞出粵江大橋,墜落淨高三十米的江麵……判定沒有生還可能。已經聯係消防大隊進行搜尋,記者到達現場,事情大條了。”  李瓚握緊手機,呼吸急促,雖無數次麵對有人死在眼前的情況,本該習慣,可還是難受,頭疼得厲害,勉強穩住身形詢問:“什麽意思?”  電話那邊太混亂了,再加上信號差,亂糟糟的聲音混在一起根本聽不清對方到底說了什麽。  江蘅扶住李瓚,抽走他手裏的手機,掛斷電話後說道:“先到現場再說。另外,你們通過汽車內置廣播對話的內容已經被當地電台實時播放。”  換句話說,所有人都知道章熙帶人自殺暗含隱情,而她慘烈到極點的自殺方式和臨死前關於‘人口販賣’的含糊話題,在起到震撼人心的同時,將會引來無數的熱點關注。  看似被委以重任的李瓚,迫不得已被推到了風口浪尖的位置。第72章   “章熙, 女,24歲,雲南臨滄人。高中輟學, 外出打工, 輾轉來到粵江市,大概兩年前在京九牧馬私人會所泊車管理處當管理員, 沒過多久因為姿色過人, 被調到工作和福利更好的水療所,直到半年前突然辭職。”  “詢問過會所員工, 說是章熙被會所客人胡高飛看上, 兩人交往過一陣。後來分手, 聽說鬧得不是很好看。之後章熙辭職,有說是胡高飛不想看見她才讓會所辭了她――”  “照這說法, 章熙綁架胡高飛、和他同歸於盡是出於情殺。”  “一部分會所員工這麽認為, 但有少部分人言辭閃爍,供詞前後矛盾,就我而言, 我覺得背後還有其他原因。”  季成嶺將調查得來的結果敘述給在場所有刑警。  會議室上首是分局局長、市局支隊的刑副隊以及兩三位老人, 其後才是有些精神不振的李瓚。  佟局抬手示意他繼續說:“盯準這少部分人,一一攻破他們的心理防線。他們知道的東西不一定多, 但零零碎碎湊合起來也是條線索。”  “人都盯著。”季成嶺:“京九牧馬會所是一所高檔的私人會所, 平時很低調, 深受高產階層的歡迎。會員十有八九是粵江市高產階層,分別來自政、商和學術界,如果真像章熙說的那樣, 涉及到人口買賣,恐怕……”  他沒繼續說下去, 在場所有人心知肚明。  章熙曾是會所員工,而胡高飛是會所會員,她帶著胡高飛一起死在人民群眾的眼皮底下,臨死前還提及‘人口買賣’,不難猜想會所和‘人口買賣’或有一定的關係。  假如證據確鑿,會所所有會員都將是‘人口買賣’裏的從犯,偏偏這些‘從犯’分別來自政商和學術界等高產階層人士。  可以想象這一切被公布出來後,將會造成多大的社會動蕩。  這是比海港走私和坑水街毒品販賣還重大的案件,因為它涉及到國家的公信力。  季成嶺:“胡高飛,本地人,年29歲。普通家庭出身,畢業後跟在周博學那一圈子人的身邊混,自己開個小公司、搞點投資累積資產,這幾年趁著娛樂圈投資大熱圈了一波錢,業內小有名氣。私生活混亂,大搞男女關係,曾劈腿氣得交往幾年的前女友流產……就這一點來說,這位前女友比章熙更有可能殺胡高飛。”  停頓幾秒,季成嶺補充:“如果章熙和胡高飛僅是目前所知的情感糾葛。佟局、刑副隊,李隊,我的報告完畢。”  刑副隊應了句,把主場交給佟局。  佟局:“章熙和胡高飛這條關係深挖下去,章熙怎麽從臨滄到粵江、怎麽被會所辭工,這半年來她在哪裏、怎麽過的,還有最重要一點!”  此時的佟局不像往常每次都將案件的主控權全權交付出去,而是親自坐鎮上首,冷靜的聽從下屬的報告並從雜亂的報告中提取有用信息,再遊刃有餘的下達指令,不慌不忙、穩定人心,就像個身經百戰的將軍那樣臨危不懼。  分局平時懶散的老人此時從令如流,展現出一種年輕警察所沒有的鎮定和默契。  “到底是誰連通章熙那輛汽車和警方、當地電台的廣播通訊?對方真正目的是什麽?這起案件和刑偵辦最近經手的凶殺案有沒有牽扯?!”佟局瞥了眼李瓚,繼續說道:“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王!”  “在!”如被電流過過全身,王立刻挺直腰背,一掃熬夜的疲憊,盡力表現朝氣蓬勃的一麵。  佟局:“你電腦技術好,查一查廣播通訊這裏。”  王:“是!”然後就沒他事了,他又悄悄的萎靡下去。  佟局又說了一些布局,然後讓其他人注意補充小細節,最後詢問還有沒有問題。  沒人回答,等於沒有問題。  佟局點了點頭,同市局來的刑副隊交流:“邢隊,你有沒有什麽可補充?”  因案件牽連甚廣,所以市局決定插手這樁案件。  “啊?”刑副隊像剛發完呆被叫醒,扒頭發、扯衣領,提一下精神,沉吟片刻才說:“你們說的挺好,我基本沒什麽補充。不過――”他話鋒一轉,看向全程也沒幾句話的李瓚:“我能問問李隊,章熙為什麽指定你幫她?”  李瓚出神的盯著桌麵,壓根沒聽到刑副隊的問話。  陳婕坐他旁邊,悄悄推了推李瓚的胳膊:“李隊!李隊!醒醒,市局的刑副隊問你話!”  李瓚回神,頂了頂鼻子,還挺光明正大的問:“你剛才說什麽?”  刑副隊沒回話,他身邊同是市局來的下屬有點意見的翻白眼,老早聽說東城分局是個‘養老院’,因海港和坑水街兩樁大案裏,東城分局表現不俗,他們還以為‘養老院’終於崛起,沒料到分局裏其他人是挺有精氣神、反倒這刑偵隊隊長全程發呆。  也太不專業了。  刑副隊好脾氣的重複問題。  李瓚:“我不知道。”  刑副隊:“你不知道?”  李瓚刮了刮下巴,不確定的說道:“可能我名聲響亮,章熙慕名而來?”  支隊刑警心想,不僅不怎麽專業,還特別不要臉。  李瓚聳了聳肩膀:“你別抱有期待,我現在也很懵。章熙一係列舉動明顯異常,她,或者‘他們’的真正目的可能是牧馬會所、會所背後的人,也可能是拯救被販賣的女人,總之不會是我。我隻是個不重要的橋梁,也許因為之前案件的順利解決讓章熙覺得我是個能信任的、有能力的‘警察’。總而言之,我不重要。”  刑副隊想了想便說道:“說的有道理。那說說你們最近在辦什麽案件?”  “倒是有得說。”李瓚這會兒來了精神,他正愁應該怎麽打報告欺騙佟局去說服市局認可這樁連環凶殺,以便聯動幾個區展開地毯式搜尋可疑凶殺案。  “大家都先別走,聽聽我的猜想,一起商討、共同合作,攜手破案、同鑄和諧社會。那是這樣的,事情要從城郊兩樁凶殺案說起……”  隨著李瓚滔滔不絕的介紹,在場除了已經習以為常的東城區老油條們,市局刑警則是一臉懵逼,怎麽也沒辦法想象除了章熙這樁棘手案件之外,李瓚手裏居然還攢著疑似連環凶殺的棘手案件。  這怎麽還湊一起來的?你們東城區都喜歡買一贈一的嗎?是不是都喜歡大場麵?就沒哪樁案件是輕鬆簡單、一目了然的仇殺或情殺嗎?  聽到最後,年輕的刑警們沒反應過來,曾經有過經驗的刑副隊已經躺平,從絕望到麻木的接受也不過幾十分鍾的時間。  他還能怎麽樣?還不是得攜手把案破?  “以上,就是我們正在追查的案件。”李瓚:“本來人手不夠,但有人才輩出的市局的鼎力支持,有支隊精明能幹、多謀善斷且經驗豐富的諸位同僚協助,我相信再多案件到了你們手裏都綽綽有餘。”  舔了舔唇,李瓚像個爸爸那樣和藹慈祥的說:“刑副隊,您看您能和市局是直係親屬的關係,上班就跟回家一樣。您回家跟家裏人提一兩句,回頭各個區配合搜索一下可疑案件,不用證明,直接甩給我們東城區辨別就行。”  想了想,李瓚多補充一句:“都是為了服務人民。”  刑副隊麵無表情,佟局把臉偏向一邊,視若無睹的喝茶,內心對此是樂見其成,因為不用他向上打申請報告,感覺就好爽。  李瓚:“刑副隊?”  刑副隊:“我會提,不保證能不能成,這是李隊你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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