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水聲入耳,片刻,那溪邊人便就猛地站起來,警惕地往樹上望去:「誰?」


    高高的樹梢輕搖,玄色的身影似是與夜色融為一體,輕易不可察見。瑪依娜遠遠看了看營帳處,最近的也還很有些距離,手便就不自覺按到了腰刀上。


    未待出鞘,一道氣勁便就往她這邊襲來,瞬間叫她退了數步,險些入了水去。


    「無意打擾,公主自便。」


    話雖是如此,瑪依娜卻是立在當場,喚住了他:「你剛剛一直在樹上。」


    這是個肯定句,本欲離開的身影終究緩緩轉了過來,木行水的眼眸剛巧與那溪邊人相反,一個墨綠如玉,一個卻淡泊如水,此番四目相對,隻是淺淺一碰便就各自散開。


    木行水別過眼:「公主若不信,木某無話可說。」


    方才他出手,便就是逼退她,論武功,她遠在他之下。瑪依娜冷道:「聽聞你是大夫,在大夫看來,男女皆不過肉骨罷了。」


    木行水不否認:「是。」


    「那今日木大夫看見的,也不值過心。」


    「是。」


    瑪依娜自覺點到為止,轉身便要往回走,不料身後人突然又道:「公主有傷。」


    木行水還待再說,脖間卻是一涼,入耳的聲音便就更冷了一分:「我若拚命,殺你也可。」


    木行水麵色不變,身形亦無動作,直待那女子離去,才忽而記起,這是第一次,有人提刀近他身。


    嗯,大意了。


    第60章 牌九


    甘幼寧早間是被外頭尖銳的鳴叫聲吵醒的, 還有吱吱的聲音, 似是在鏽鍋底子上撓過一般,很是刺耳,這便就爬起來,發現司九楠已經不在帳中。


    蕊兒進來伺候, 見她隻著了單衣忙慌過來替她披了厚重衣衫:「夫人這一路可是往北, 都入了冬了,著了風寒可怎麽辦。」


    「外頭如何這般吵?」


    「夫人不知, 是那隻鷹。」蕊兒替她整理好了, 動作很快, 「一直拿利嘴撬籠子, 那籠子是二殿下臨時著人做得, 怕是險些要關不住。」


    「莫不是餓了?」甘幼寧洗漱好了, 又依著丫頭給自己收拾了,便就往外頭去。


    「夫人可是說到點子上了, 確然是餓了。」蕊兒一行跟著, 一行領著她繞過過來拆營帳的人,「夫人聽著那尖叫了?聽說是那北疆公主剛剛去林中獵了小畜來, 沒死透帶掙紮的那種, 扔進去才安穩了。」


    「……」甘幼寧腳步便就頓住了, 「那咱們還是不要去看了吧, 太殘忍了。」


    蕊兒深以為然,便就跟著扶了她往車邊去:「聽聞那鷹隻吃活物,所以是故意將小畜留了口氣的。」


    「怪道那公主瞧著冷麵得狠, 能馴養這般金雕的,確然是個厲害的。」甘幼寧說著,又環視一周,二殿下的兵衛速度很快,已經將營帳全數都拆卸整理裝車,此番車隊瞧著已經整裝待發。


    「姑爺呢?」


    「哦,姑爺早間與木大夫一併去二殿下那邊了,叫夫人先行上車,車上已經備了吃的,夫人上去吧。」


    說話間晚梅已經迎上來:「夫人,二殿下說車馬不夠,姑爺傷了手臂便是要與夫人一併坐馬車了。車上人多,怕是又要委屈夫人與公主一道了。」


    「沒事,此前不也一道呢。」


    誰料晚梅掰了掰手指頭:「不止呢夫人,這馬車裏原是坐的公主,如今加上夫人,姑爺,還有木大夫,應是四個人了。」


    「怎麽這樣?」甘幼寧愣住,「損了一輛車罷了,怎麽還擠出個木穀主來?」


    「夫人有所不知,昨夜二殿下似是接了急報,夫人沒見人馬已經少了一半麽?是先行連夜走了,」晚梅指了指前頭的幾匹戰馬,「如今剩下的便就是二殿下與副將的馬了,其他的餘下的皆是駝了物件。」


    「那你們坐哪裏?」


    「夫人不用擔心我們,」蕊兒笑道,「我們坐後頭那個物倉便是。隻是辛勞夫人了,怕是後頭兩日快行,很是顛簸。」


    難怪,司九楠一早就不見了人。


    罷了,甘幼寧點了頭,又扶了丫頭上車去,一打簾子,就瞧見一張係了薄紗的臉,咧了咧嘴:「公主。」


    瑪依娜已經在車裏半晌,此間瞧見來人,便就往邊上坐了些,倒不見得多熱情,可見是心裏愁著的。


    甘幼寧接了蕊兒遞過來的水壺,又揚手叫兩個丫頭先退下了,這才在她對麵坐下,見她愁眉不展,也不好意思自己用點心,便就先灌了自己幾口水。


    「公主渴不渴?」


    「不。」


    那便就算了,左右也是自己喝過的,想來也不會有人願意喝的。甘幼寧將水壺放下,自捏了矮幾上的幹糧來嚼了,又尋了話頭道:「你放心,二殿下並非真的要處置你的那隻金雕,隻是若非是將它關起來,往後怕不是還要驚住馬。」


    「不會的。」瑪依娜終於出聲,「酷辛隻是與我招呼,並非有意。」


    抓餅子的手頓了一下,甘幼寧嘆氣:「公主,這不是你說不會就不會的啊,那鳥中原人可是少見的,如今又一直徘徊著,擱誰不擔心啊?」


    「……」瑪依娜沒有再說。


    「哎,你放心。」甘幼寧又咬了一口餅,「這樣吧,如果今日夫君的手臂無甚大礙了,我就告訴二殿下我原諒你了便是。」


    「好。」


    這個人,還真是不會說好話。甘幼寧暗自撇了嘴,想著這個鳥總也不能老關著,往北疆還有幾日,莫不是都不能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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