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預料裏的跌撞並沒有來,腰上一緊,人竟是反被往上一提。


    「啊!——」


    耳邊呼聲陣陣,馬蹄聲還在繼續,身下依舊顛簸,甘幼寧緊緊閉著眼睛,一把揪住了近前的衣衫:「啊!!!!!」


    司九楠單手抱住懷裏的人,另一手控住韁繩,一聲長嘶,劃破天際一般,二人一馬終是緩緩停了下來。


    手指顫抖著撫上那麵頰,司九楠:「沒事了,沒事了……」


    男人的聲音一遍遍,未有盡時,似是失了神智一般。


    許久,甘幼寧才從這一聲聲的重複中清醒過來,一把摳住了那人衣襟,淚跟著便就奔湧而出:「夫君……我以為……我跳下去……我是要死了……」


    「乖,沒事了,」男人說不出別的話來,那一顆心都未曾緩下,仍在砰砰亂撞,連抱著她的手都依舊止不住地抖,聲音卻是克製的沙啞,「沒事,我在。」


    鼻頭酸澀,甘幼寧努力緩過勁來,口中的腥甜伴著眼淚的酸苦,整個人都後知後覺地開始哆嗦:「我以為我又要死了,我又要死了……我若是遲一步……若是遲一步……那後邊是懸崖對不對?對不對?」


    「過去了,不要想了。」男人心中沒來由地沉痛,「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甘幼寧對他撒過無數次的嬌,這一回,是真的沒了心骨,她頭一次這般恐慌,恐慌到連疼痛都可以不記得:「夫君!夫君!」


    「我在,我在。」司九楠將她抱得更緊了些,恨不能將人都揉進自己身體裏一般,失去她的痛,太重了,他再也受不住第二次。


    許久,久到迎麵吹來的風,將淚痕都風幹,黏在臉上似是封了殼一般,甘幼寧才從那人懷中揚起頭來。


    男人垂頭看她,那臉上染了血漬,如今已然幹涸,心下懊惱:「痛嗎?」


    「不痛!」甘幼寧笑起來,遂又埋頭到他懷裏,緊緊抱住他,「夫君在我身邊,一點都不痛!」


    撫在她背上的手指頓住,男人輕輕夾了馬肚:「胡說,都流血了。我帶你回去。」


    「我沒胡說,我認真的。」甘幼寧蹭了蹭,「夫君不知,剛剛在我眼裏,夫君就是個天神!」


    「……」


    白馬馱著二人行出不遠,又另一道馬匹聲傳來,甘幼寧直了身形去瞧,竟是楚見恪,他似是在那邊已經等了一番,這會兒見得二人出來才駕了一聲調轉馬頭:「平安便好,前頭溪邊先行休息,明日再走。」


    「是,謝過二殿下。」司九楠應了一聲,跟著那人往溪邊走去。


    甘幼寧自知若非這一出,他們應是能去驛站的,如今卻是因為耽擱,天色都暗了下來,隻得在溪邊留宿,便扭了臉問身後的人道:「我見二殿下麵色很差,可是嫌棄我倆剛剛抱在一起太久了些?」


    「……」司九楠眼瞧著她額角的傷,心疼又好笑,「二殿下不是這般小氣的人。」


    「哦。」甘幼寧這才點點頭,「對了,蕊兒她們可有受傷?」


    「她們跌出來的時候,馬速還不快,都是擦傷,木兄已經替她們處理了。」


    「那就好,那就好。」甘幼寧念著,笑道,「還好她們先被甩了下去,不然,夫君一人定是救不來,我方才可是不敢跳的,若是我們三個一塊兒,怕是……」


    「沒有不然。」男人卻是止了她的話頭,不叫她再說。


    車馬皆是停在了一條溪水邊,楚見恪的手下已經依著軍營的習慣紮好了幾頂營帳,這會兒暮色濃重,營帳裏早早就點了燈盞。


    甘幼寧被司九楠抱了下來,往木行水那邊去,楚見恪瞟了一眼那嬌弱的女子,應是將將哭過,巴掌小臉上皆是疲憊,許是白皙麵皮上染了血,此時竟是越發楚楚可人起來。


    陡然將自己眼神收回,楚見恪轉了臉,聲音很是生硬:「此間騰不出多餘馬車來,明日還請司夫人與他人同乘了。」


    因是被抱著,甘幼寧也無法行禮,那人也沒有瞧自己,便就應道:「無妨的。」


    「謝過二殿下。」司九楠將人放下來,話音剛落,便就見楚見恪點了頭先行離開,似是不想多留


    男人目光略微沉了沉,須臾就轉向帳中出來的人:「麻煩木兄。」


    木行水伸手過去,司九楠側了身:「木兄,是夫人受了傷。」


    「哦。」木行水淺淡的眸光卻是不變,手仍是直接逮住了他的胳膊,「我才是大夫。」


    司九楠被這一用力,呲了一聲,甘幼寧著了急:「我夫君怎麽了?」


    「人皆骨肉,骨肉承而有度,過則衰。」


    「……」天耶,甘幼寧幹脆直接看住男人的胳膊,「夫君,你可是胳膊受傷了?」


    問出的一瞬忽而想起來什麽,甘幼寧皺眉:「夫君剛剛攬我的時候受傷的可是?!快叫我瞧瞧!」


    司九楠要躲,隻木行水卻已經將他袖子掀起,本是瞧不出什麽來,卻是稍一動作就生疼。


    甘幼寧跺了腳:「夫君你……」


    「夫人的傷,她來處理。」木行水卻是點了一下跑過來的身影,「你跟我進來。」


    「我也進去。」甘幼寧要跟上,卻是被男人攔住了。


    司九楠:「聽話,去溪邊洗把臉,處理一下傷口,我這邊無礙。」


    「真的?」


    「嗯。」


    甘幼寧並不放心,可到底沒有再進一步,隻跟了跑過來的晚梅去溪邊。路上丫頭小心又瞧了她手肘脖頸等,見是當真無甚其他傷處才放下心來:「夫人先坐下,奴婢替夫人處理一下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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