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無心,聽者卻沉吟了半晌。


    甘幼寧不覺自己哪裏說得不是,隻偏了頭瞧向邊上人:「其實你也可以理解為——嗯,大概就是沒見過世麵?」


    這話不假,司九楠抿了唇,淡淡笑了笑。


    甘幼寧總覺那人方才似乎是有過一絲不快,不過見他又笑了,也不在意,忽而想起什麽來:「對了,此前賀表兄也是這般過來的麽?」


    「倒不是。」司九楠頓了頓,「賀表兄自接了生意,向來是各地奔勞。」


    甘幼寧哦了一聲:「那便奇怪了,想來此前你我婚約一朝被提起,王家來人倒是快得很,不知走得哪條路。」


    話音剛落,司棋便就過來說是可以上船了,司九楠也不多言,領了人過去。


    這船被整個雇了下來,此番便就是在等著他們,頭一次上船,甘幼寧著實是有些按捺不住雀躍的心思,杵在甲板上久不願進去,還是司九楠伸手拉了她進的艙。


    「外頭風大,近水易風寒,你便就在裏頭待著,莫要出去了。」司九楠說完這句,又添言道,「我出去處理些事務。」


    甘幼寧自是不樂意,可見他當真不會讓她出去,隻得點了頭:「那你什麽時候來陪我?」


    「……」司九楠看過去,已經能夠瞧見邊上小丫頭臉上憋著的笑意,清咳了幾聲,「晚些時候。」


    「好,那你快一些!」甘幼寧叮囑著,「我還要問你小吃的事情呢!」


    原來是惦記著吃,司九楠不再應聲,隻矮了頭出去。外頭船已經收了錨上來,緩緩劃開水波。


    男人自立在船頭瞧著,手指撐著船沿,許久卻是自嘲笑開。


    是了,京城離著外祖家這般遠,王賀之怎麽會這麽快就進了京,便就是恰好在京城附近,這婚約之事當也不是他能應下的,必要外祖母授意才是。


    若非今日甘幼寧提了一嘴,他竟是沒有注意到,原來那嶽丈大人,竟是早有準備。他本以為今生是自己錯算,陰差陽錯又娶了她,如今看來,便是上一世,怕是也有甘尚書的手筆吧。


    他何德何能,叫甘家這般信任。


    而此時船艙裏,本是要用飯的人,新鮮勁過了,竟是渾身不對勁起來。甘幼寧覺得腦子眩暈,心裏作拱一般,翻了五味瓶似的。


    莫說帶來的那些小玩意兒,便就是動一動,都覺得難受。甘幼寧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病怏怏問蕊兒:「你瞧著我這樣子,可算是暈船?嘔——」


    「夫人快別說話了,奴婢去叫姑爺!」


    「叫他……作甚……」他又不是大夫,隻是話都不好說全,小丫頭已經著急奔了出去。


    留下的另一個丫頭是新來的,叫晚梅,一行想與她餵水,一行寬慰著,甘幼寧覺得那水進了嘴都不對味來:「我不喝,我就是想吐……」


    「夫人要不躺下緩一緩,奴婢扶您。」


    「別動,你動,我都覺得暈……」甘幼寧咬著牙,索性就閉了嘴巴,隻想叫人出去。


    身上不多時便就起了冷汗,一陣一陣地,可是受了老罪了。


    司九楠一進來就瞧見那抱著凳子攤在地上的人,一個小丫頭站在邊上,很是緊張,見他進來噗通跪了:「老爺,奴婢扶不起來夫人。」


    男人懶得聽她說話,隻幾步上前,覆手在那人額上,回身道:「去廚房裏要點薑,切了片再拿點醋一併送進來。」


    「是!」蕊兒急急又跑了出去。


    司九楠抱了人直接去榻上:「你去端盆熱水來。」


    晚梅也應了聲出去,甘幼寧被他抱著,雖還是難受,卻是安靜得多。


    「怎麽個難受法?」


    聞言甘幼寧臉都皺巴在了一起,痛苦道:「冷,想吐,暈……」


    說著又幹嘔了一下,男人坐在榻邊摟著她,也不好將人放下去,怕她更難受,幹脆又坐到了榻上,用自己做靠虛抱著她。


    甘幼寧頭一次遭這種難,期期艾艾道:「我怕是……生來……就跟水八字不合……」


    「莫要多說。」男人製止了她繼續,將她細白的手攤開來,然後掐了她虎口的位置。


    酸疼得狠,卻是叫人精神頭好了一些,甘幼寧往後蹭了蹭,尋了個更舒服的靠姿。


    離得近,司九楠能瞧見她額上冷汗,隻得又將她抱緊了些。不多時,兩個丫頭各自拿了東西進來。


    司九楠接了薑片替她擦了眉心,額下,又叫她聞了酸醋,隻那前些時候還活蹦亂跳的人,現下卻是虛弱得厲害,絲毫不見好轉。


    「老爺,奴婢知道個土方子,若是不棄,奴婢這便就去熬藥。」晚梅出聲道,「就是難吃得很。」


    司九楠揚眉:「去熬。」


    蕊兒上前來,擰了熱手巾要替那白著臉的人擦臉,不想手剛伸過去就被人拍開了,甘幼寧胡亂揮著手:「我不要。」


    「給我吧。」


    也不知姑爺使得什麽手法,反正蕊兒是親眼瞧著那床上人當真是不動了,隻依著姑爺替她臉上擦拭幹淨了。


    「那個……姑爺,奴婢去廚房看看火。」


    「嗯。」司九楠又替她稍微解了些領口,並沒有在意到丫頭神色,隻皺眉問道,「好些沒有?」


    「沒……」這話不假,甘幼寧是真的沒好,隻她想著,這人既是親自伺候自己了,縱是難受也不能將人推了去,遂乖乖讓他抹了臉,可要說這便就好了,自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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