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客棧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一定會被人嚴密監視,隻要自己一出現,就算是現在這樣的打扮,都不可能讓他們忽視。


    別的人都好說,隻怕常寧也會出來找她。


    瞞得過別的人,明夷不敢保證能瞞得過常寧,畢竟從小一起長大,各自的身影一眼掃過都能看得分明。


    明夷換這一身打扮不過就是為了瞞天過海,卻沒有自信能夠欺騙得了熟悉的人。


    該如何是好?明夷轉頭離開城門,一邊走一邊想。京城這麽大,想在一天之內查找一個人並不容易。


    不能去客棧投宿,不如找一個不錯的人家,又或者是借宿於明夷想到自己走來的時候,見到不少歌舞燈紅的地方,八大胡同,明夷的眼中閃過一道金光,他們肯定想不到她會躲進這種地方。


    也好,來到大清這麽多年,什麽地方也沒去過,像這樣必去的地方怎麽能錯過。


    想明白這一點,明夷不再遲疑加快腳步的走向要去的地方。


    明夷當初在布莊買了好幾套衣服,男女老少樣樣都有,想要裝作一個富家公子出入那個地方,不過換一身衣服的事情。


    在什麽樣的地方穿什麽樣的衣服才能融入,明夷對這一點頗有了解。


    所以等她換上一身男裝,看起來像個富家公子時,大搖大擺的走進八大胡同。


    雖說青天白日的,八大胡同也別有一番熱鬧,瞧著人來人往,非富即貴,樓上打扮得花枝招展麵帶笑容的女人正在招呼著往來的人,期間明夷也收到幾個媚眼。


    不過明夷是到這種地方避風頭的,可不是真的來尋歡作樂。


    所以像這樣熱情的地方不需要,地方隻要清靜,不要太熱情。


    天還沒黑,所以雖然往來的人不少,卻也沒有大白天就進青樓的人。明夷挑來挑去,最後挑中一家頗是冷清的門麵,一香樓。


    看起來不像是青樓,倒像是吃飯的館子。


    沒有像其他青樓一樣有人在樓上招呼,一個徐娘半老的女子倚在門口嗑瓜子。


    明夷走過去的時候,那女子開口道:“天早著,公子如果想找姑娘換別家。”


    “要是不找姑娘?”明夷真就是隨口一問,順著婦人的話頭,婦人冷笑一聲道:“來青樓這種地方不找姑娘那你幹什麽?”


    “借宿。”明夷想了想,如實回答,女人總算是正麵看向明夷。


    明夷一身旗服男裝打扮,看起來非富即貴,小臉長得俊俏,沒有暴發戶的直視感,反而讓人生出一種小孩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


    “到青樓這種地方借宿,我可沒聽說過。”打量明夷半響,婦人又收回視線,繼續啃瓜子。


    “正值春闈,客棧人來人往的地方多了去,我就想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睡一覺。你這裏究竟收不收?”話不必說的再多,反正隻是想找一個落腳的地方住上一晚。再有酒菜填飽肚子,明天明夷就能繼續逃跑。


    “收。隻要客官有錢。我剛剛說找姑娘的找別家,你要是不找姑娘,可以進來。”女人說這話轉頭往屋裏走去,明夷納悶兒了,在這八大胡同裏開著青樓的人,既然不讓人找姑娘,這算什麽事兒?


    不過明夷也是奇怪的人之一,根本不會多管閑事,女人在前麵帶路,明夷在後麵跟上,進去裏麵看到屋內的場景,明夷都不知如何說話的好。


    雖然從來沒有進過青樓,總也聽人說起過,所以看到這樣素淨,壓根沒有半點青樓樣的裝飾,明夷開始反思,這家店的生意能好嗎?都沒有像別家一樣招呼客人的姑娘?


    “我們家姑娘還沒起。昨天鬧的太晚,所以公子竟然不是來找姑娘,而是住宿的,那就住你的房間去。你是我們今天的第個客人,也算是一個特別的客人,就讓你住甲字一號房。”女人拿出一塊木牌,上麵就寫著甲壹兩個字,明夷伸手接過道一聲謝。


    引得女人抬頭看明夷好幾眼,畢竟到這種地方尋歡作樂的人,有誰會和她們道謝?


    “客官要酒菜嗎?”就衝這一聲謝謝,女人問多一句。


    “暫時不用,晚飯的時候掌櫃如果有不介意可以準備兩菜一湯。這是房錢和飯錢。有勞了。”雖說進門到現在,這女人也沒問明夷要過錢,住房的人還要飯菜管飽,明夷自覺掏銀子來。


    女人也不跟明夷客氣,伸手接過銀子,“公子住的開心。公子大可放心,天沒黑之前我們這裏保證不會有任何人進來打擾公子休息。”


    換而言之天黑之後人來人往,吵鬧不休,到時候明夷睡不著就怪不得她們。


    “明白,明白。”八大胡同就是夜生活的寫照,怎麽可能容人好好的休息。


    前半夜是不指望了,後半夜能讓明夷睡多少,那就得看這地方的生意怎麽樣。


    為了讓自己睡一個好覺,詛咒別人生意不好的事明夷做不出來,現在抓緊時間補覺。


    昨天忙著收拾身家,把京城裏裏外外的地圖全看了一個遍,沒睡好的明夷這時候確實犯困,剛剛緊繃精神逃命的時候沒有困的機會,現在鬆懈下來,明夷也想趕緊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一覺。


    房間有了,明夷看了看上麵的門牌,尋上她的甲壹!


    本來慵懶的女人見明夷走向房間,托著下巴玩味的道:“又是哪家的小姐偷跑出來?”


    雖然明夷壓低聲音的說話,言行舉止看起來挺像個男人的,可是像女人這種在風月場所見慣男男|女女的人,輕而易舉就識破明夷是女扮男裝。“裝得挺像模像樣的。”


    稱讚明夷一句,卻是明夷聽不見的,若是聽見明夷定然要回頭問上一句,她竟然裝得像模像樣,眼前這位怎麽認出她是女扮男裝的?


    明夷找到甲壹房,將包袱隨手扔到床上,倒頭就睡。


    她睡得挺安穩,外麵因為她失蹤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九門提督索額圖帶人把所有客棧上上下下全都找了個遍,愣是沒找到。


    城門早就關閉,沒有任何人可以出入,也就是說明夷沒有逃出去的機會,人還在城中。


    客棧上上下下全都搜過了,沒有找到人,那明夷這個時候哪裏去了?


    玄燁和福全留在狀元樓裏,何嚐不在想這個問題?


    “會不會明夷出城了?”福全思來想去,如果玄燁沒有在客棧,會不會明夷已經離開京城?


    “不會,時間不夠,她的腳程沒那麽快。”玄燁思來想去,最終得出如此定論,明夷就算想要離開京城,可是從她失蹤到出城的時間,玄燁算過了不夠的。


    “現在明夷肯定還在京城,隻是不知道在哪裏。”玄燁篤定也在思量,明夷定然明白客棧不是她可以安身的地方,可是明夷總得找個地方藏身,否則的話在大街上亂逛,索額圖的人也不可能沒有發現。


    福全一臉的為難,“明夷一番舉動,如果不是我知道她從來沒有單獨出過宮門,身邊也沒有人會敢幫她想逃離的辦法,真的懷疑是不是有人為她謀劃好的。”


    出動九門提督的人把京城都翻了個遍,愣沒把明夷找出來,怎麽能讓福全不懷疑,是不是有人在後麵為明夷出謀劃策。


    “在你看來,明夷就不能謀劃?”玄燁沉著的提醒福全,不要忘記明夷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有些事就算從來沒有做過,不代表不會。天生就有那種人,就算從來沒有碰過一種東西,隻要有人講解一次,馬上就通。恰好,明夷正是這類的人。想要逃脫需要準備什麽,就算從前明夷沒有經曆過,但她聰明。知你知我,也知大清。一天的時間,如果今天之內不能把明夷找回來,明天再也不能封鎖城門。再想找到她更不容易。”


    身為皇帝可以任性一次,卻不能一直任性下去。


    天下江山,尤其是大清的江山,得來不易,從大清入關以來,從來沒有關閉四城城門的先例。玄燁是犯了大忌,他得想個理由,明天怎麽應付朝中的諸多重臣。


    是他這個當皇帝的人親自下的詔令,封鎖四城的城門,而且不許任何人出去。


    “明日早朝皇上不如就說是吳三桂的奸細混入京城,想要偷盜我們的行軍布陣圖。為了將圖紙奪回,所以不得不封鎖四城城門。”常寧知道玄燁的難處,因此先一步為玄燁出謀劃策。


    關乎大清的顏麵,也關乎玄燁這個皇帝的顏麵,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玄燁是因為明夷才會鬧出那麽大的動靜,那隻會讓天下人覺得玄燁心中隻有美人,而沒有江山,對於如今的局勢不利。


    “既然要找理由,就得想辦法抓出吳三桂的奸細來。”縱然做假,玄燁也要做到最好,京城裏的確有吳三桂的奸細,隻是一直放任不管,現在為了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也讓朝中的大臣再也沒有機會找玄燁的麻煩,就得把這個奸細揪出來。


    福全想都沒想的道:“此事我去辦。”


    兄弟兩人你來我往,說好便分頭行動,玄燁點點頭。


    人依然得找,可是眼看天就要黑了,常寧那裏也沒有消息,到現在為止都沒找到明夷。


    索額圖這邊同樣一無所獲,隻能和常寧一起回來見玄燁,常寧捉著頭為難極地道:“京城的上上下下到處都找個遍了,就是沒找到她,她到底藏哪去了?”


    聽說玄燁下令將四城的城門關閉的索額圖,雖然找了一天一無所獲,聽說是吳三桂的奸細混進京城偷到行軍布陣圖,並不清楚明夷失蹤始末的索額圖,這會兒隻有一個念頭,不會是人落入奸細之手,明夷格格出事了吧?


    “果真京城上上下下,到處都找過了嗎?”玄燁同樣心急握緊拳頭不斷的用手摩擦著,不難看出他此時的焦慮。


    “我反正把京城的街道從頭到尾都找了個遍。”分工有明細,常寧找的是京城的街道,客棧那些地方全部是索額圖帶人去尋的。


    索額圖沉吟了半響道:“其實還有一個地方最有可能藏人不被發現。”


    這一下索額圖感受到一道道灼熱的目光,好像要將他看化了。


    “什麽地方?”感受到壓力索額圖的額頭落下一滴汗,趕緊偷偷抹去。麵對常寧迫不及待讓他趕緊說話的樣子,索額圖道:“八大胡同。”


    這樣的地方,玄燁和常寧都知道。玄燁沉下臉想著明夷的為人行事,為了躲過追蹤,絕對能躲到這種地方去,哪怕這種地方不是女人應該去的地方。


    “走。”玄燁先一步往外走去,常寧回過神趕緊追上。


    索額圖連忙帶人跟上去,不敢怠慢。


    明夷醒來天都黑了,肚子也餓得咕咕作響,算算時間,應該這個時候玄燁已經放棄尋找她回宮了吧。


    宮門落鎖也是有時辰的,身為皇帝也不能亂了規矩,否則的話會被人進諫。


    雖然明夷覺得現在大清的那些禦史比起前朝的禦史來差得遠了,但有時候也有那麽一點點的用。


    睡飽,明夷犯餓了,想到隻要熬過這一晚,明天就能夠安然無恙的出了京城,到時候美好自由的日子將屬於她,明夷的心情很好。


    雖然會舍不得太皇太後,前路也不知有多少的危險,但是想到皇宮中成為玄燁的妃嬪,留在皇宮裏,一輩子不能離開玄燁左右,半點自由都沒有,隻要一想,明夷就控製不住的嫌棄。


    為什麽從小一起長大就不能單純的當兄妹呢?非要變成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所謂感情,可是這樣的感情最容易變質。一個皇帝什麽都可以擁有,就不應該喜歡一個人。


    比如現在玄燁對她的喜歡,玄燁覺得自己對明夷很好,所以明夷就應該感恩戴德,心甘情願地成為玄燁的妾?就算這輩子玄燁都不會立她成為皇後,更有可能將來有一天讓別人成為皇後,讓她跪在那個女人的麵前,明夷得到玄燁的真心,應該感激涕零一生一世對玄燁死心塌地?


    呸的真心!若是真心就應該不讓你所喜歡的人受半分委屈,就應該給你喜歡的人應有的尊重,更應該讓你喜歡的人光明正大的站在你的身邊和你俯視這個天下,而不是隻能作為一個妾。


    妾是什麽?依明夷的身份,難道明夷不能嫁一個人當正妻?當然,明夷早有心裏準備,沒指望自己運氣好到能遇到一個一心一意的男人,畢竟二十一世紀的男人在一夫一妻的婚姻法下,也多了去的人不能做到,所以她不相信男人的真心。


    做好心裏準備不管什麽時候的男人要求唯彼此而已都很難。明夷能保證一輩子不為男人傷心難過,男人若是有了別的人,棄了便是。真和玄燁在一起。明夷哪樣能行?


    玄燁以為對明夷的好,在明夷看來一文不值,自然不願意受到如此待遇。


    “公子可是醒了?”這個時候門口傳來一道女聲叫喚聲,將明夷千絲萬縷的思緒都喚了回來。


    “醒了!”明夷回應一聲,門口再次傳來同樣的女聲道:“公子,你的飯菜準備妥當,是否給你送進來?”


    天都黑了,那位掌櫃記得明夷要飯菜的事情,能讓人專程送一趟,明夷豈敢怠慢,連忙起身打開門。


    隻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圓臉少女站在門口,見著明夷的時候討好的一笑,手裏端著兩菜一湯,一碗米飯。


    “公子!”見到明夷的第一眼,圓臉少女眼睛發亮,不自覺紅了臉。沒想到甲壹房來的竟然是如此英俊的公子。


    “有勞!”明夷伸手接過飯菜,圓臉少女有些舍不得的道:“我給公子端進去?”


    明夷客氣地道:“不必了,我來就好,辛苦你,謝謝。”


    不由分說地從圓臉少女的手中接過和飯菜,圓臉少女滿目盡是失望,還想能和眼前的公子多待一會兒,畢竟這樣英俊又幹淨的公子,怎麽看都不應該來到他們一香樓。


    明夷衝圓臉少女客套又不失禮貌的一笑,關上門。


    圓臉少女暫時依依不舍,看到緊閉的房門也知道再也不可能見著這位好看的公子,悲痛的哀吼一聲,路來的人聽到她的叫喚,不明所以的問,“怎麽了?甲壹房的客人很難纏嗎?”


    路過的是個年紀和圓臉少女相仿女子,卻長得比圓臉少女好看得多。


    以為同伴受到刁難關心急切的追問,更想衝進去找人算算賬,讓他知道在這一香樓裏不是像他們這樣的下人就好欺負,敢對她們動手動腳或是欺負她們,她們掌櫃的第一個饒不了客人。


    “不是不是,正好相反,這位公子好客氣,而且長得很好看,就像我們掌櫃的常說的,貌似潘安。”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把貌似潘安想出來,此時雙手緊握,眼冒金光,一臉的憧憬,就好像看著明夷站在她的麵前,朝她微微一笑,那一笑,顛倒眾生啊!


    “行了吧,你是見著個人就說人家貌似潘安,除了這句你就沒別的。”同伴早就習慣圓臉少女花癡的性格,不以為然。


    圓臉少女沒想到自己一番真誠之言,在同伴聽來又是隨意奉承的話,心急如焚的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以前那些算什麽貌似潘安,這一位才是真正的貌似潘安,不信你敲門看看。”


    想來想去還是應該讓同伴看看明夷長的樣子,省得她們一個兩個總以為自己隻會犯花癡,沒點審美。


    雖然以前沒少聽圓臉少女稱讚過男人貌似潘安的話,像這一次這樣的激動更想讓同伴親自驗證還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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