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枝慢慢走出院門,地上平坦,旁邊放有木架子,不算新,但還算整齊,還是以前老樣子。


    如果亦枝的臉皮不夠厚,或許連見陵湛都覺得不好意思。


    她骨子裏確實有放蕩不羈,但師徒之間違背人倫,亦枝還是懂的。


    亦枝回頭看一眼,確認陵湛短期內不會跟出來後,伸出了自己手掌。


    掌心浮出一團輕飄飄淡色的粉白霧,如棉花般軟和,充滿她和陵湛的靈力,本該是在她體內的東西,被她硬生生抽了出來。


    這東西留不了幾天,拖得久了,裏邊濃厚的靈力就會消散。要不是為了陵湛,她現在或許已經在給小龍蛋施法,於她而言,每時每刻都格外重要。


    昨天是她不厚道,旁人或許不在乎禮義廉恥,陵湛卻是個小古板,別說是和女子度春宵,他連她的身體都不敢看。


    以後不能看著陵湛娶妻是一大憾事,但他不知道今天發生過什麽,卻也是好的。


    她閉上眼睛,將這團霧上的靈力擴大到周圍,直至整個院子都被籠罩住。


    常青的樹木高聳入雲,在風的吹動下摩挲生響。


    院子裏這些東西是她幻化出來的,因為這些時候隻有她和陵湛住,所以處處都充滿她和他的氣息,要搬走一整個院子並不難,稍微有點難處的是怎麽不讓陵湛發現,對她來說簡單。


    他醒得比她預計的早,亦枝也隻能是匆匆拿碗藥告訴他自己出去過一次,否則這點事,她該早就做好了。


    ……


    陵湛花了半天才把自己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藏起來,等他換身衣服,出去找亦枝的時候,她恰好帶著小條過來。


    他愣了愣,轉頭問亦枝:“怎麽了?”


    亦枝說:“我若是閉關,到時候就沒人監督你吃飯,剛好龜老子回來,我就向他借幾年徒弟,讓小條姑娘看著你,給你養身子。”


    小條手上抱著藥籃子,裏麵的藥草還很新鮮,她猶豫說:“龍師父,韋羽可能會不高興。”


    亦枝笑道:“有我在,他不敢不高興。”


    小條看了一眼陵湛,又小聲說:“但我覺得陵湛,好像也不太高興。”


    亦枝抬頭看陵湛,陵湛則直接轉身回屋,身上氣壓都低下來,讓人不知道哪裏又惹到他。


    亦枝領著小條進屋,問:“陵湛,又生師父氣了?這回不高興的得是師父我了,怎麽能小條姑娘麵前落師父麵子?”


    陵湛腳步一頓,語氣硬邦邦道:“小條有自己要學的東西,你帶她過來是浪費她的時間,我又不會醫術,教不了她東西。”


    小條和陵湛相處過一段時間,也算了解他性子,她走近,跟亦枝悄聲道:“龍師父,陵湛以前一直很想你,現在好不容易和你有相處時間,他肯定不想別人過來打擾。”


    亦枝讓小條先坐下,然後走到陵湛麵前,拉著他出門,到一處安靜的地方。


    她無奈道:“你若是會照顧自己,我也就不找小條姑娘了,現在小條姑娘好心願意過來,你怎麽還甩臉子?我沒教過你這些。”


    陵湛看著亦枝牽他的手,耳根又是一紅,甩開她說:“你才是耽誤人家。”


    小條以為他們吵架了,偷偷露出個頭看他們,亦枝對她說:“我們談一會兒就好。”


    小條臉紅坐回去。


    陵湛心中有種不高興,道:“你以前和薑師父關係比這好多了。”


    亦枝是不明白他提薑竹桓做什麽,她隻是不想讓陵湛接觸韋羽和龜老子。


    韋羽是魔界的人,龜老子知道她的打算,算來算去,隻有會醫術的小條是最好的人選。


    “你不是讓我別留你一個人嗎?”她說,“自己才說過的話,別忘記了。”


    陵湛臉逐漸漲紅,他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句話,倒是把亦枝先逗樂了。


    她上前輕抱住他,開口道:“我要是閉關了,小龍蛋還得托你照顧。別人我都不放心,隻有你我才敢托付,但萬一小龍蛋破殼了,你反而病了,那你們兩個豈不是都得出事?傳到我那裏,我得心疼死。”


    “可小條……”


    亦枝歎口氣道:“師父在你眼裏難不成就是個隻會欺負小孩的?小條姑娘你不用擔心,我有一處地方,種著世間少有的稀奇草藥,我用不著,會專門留給她。”


    陵湛莫名聽出哪裏不對勁,但亦枝的語氣太過風輕雲淡,連他一時也捉摸不透自己心中想法,隻得任她抱著,幹巴巴道:“你說不讓我再隨薑師父修行,我以後也不會找他,如果你不早點出關,我以後也學不了東西。”


    他一直都很聽她的話,嘴上再怎麽別別扭扭,動作卻總是要實誠得多。


    亦枝頓了頓,她垂下眸眼,對陵湛道:“我知薑竹桓對人如何,你待他敬重正常,但如果以後他要是對你下手,不要逃避,殺了他。”


    陵湛愣怔道:“薑師父為什麽要對我下手?他那麽厲害,我也打不過他。”


    “你不止要殺他,”亦枝抬頭看陵湛,語氣凝重,“還要找龜老子將他心髒練成一枚丹藥,吃掉之後,化為己用。”


    如今的修界大能魂魄轉世少見,但也不是沒有,隻不過轉世後的人一般都會帶著完整的靈魄,陵湛是意外。


    轉世的靈魄就算已經找到,對陵湛也是無用的,除非殺了他們。


    陵湛心一跳,問句為什麽。


    亦枝伸手彈他額頭道:“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他都欺負到你頭上了你還要尊師重道,換我得氣死。行了,走吧,跟小條姑娘道聲歉,我過兩天再把你和龍蛋一起帶出去,你呆在院子裏別出去,免得被魔界的人找到,小龍蛋得有幾千年沒挪窩了。”


    她繞過陵湛回屋,跟小條打聲招呼,正打算說句陵湛知錯了,回頭一看,卻看見陵湛捂著額頭呆呆站在原地。


    他很少見外人,性子實在是單純了些,亦枝如果還有時間,倒挺想帶他去凡間四處遊曆,至少見識多了,不會那麽容易被騙。


    “小條,我這兩天得出去一趟,”亦枝也不管他,“這孩子就麻煩你了。”


    小條臉微微紅道:“龍師父,不麻煩的,但是……但是韋羽那裏你必須得再去說一聲,他好煩人的。”


    亦枝笑了出來,點頭說:“我知道了。”


    把小條接過來已經是亦枝的極限,她抽不出時間再過去一趟韋羽。


    這裏是修界,不是秘境。


    第51章 幻覺


    亦枝離開時跟陵湛打了聲招呼,陵湛以為她是像往常一樣去院子後的山洞,心中雖有些不太高興,但也沒攔著她。


    他把自己關在屋子裏,運轉身體內靈力,如他所想,通暢無比。


    但陵湛心裏很煩躁,說不清的被拋棄感讓他修煉不下去。


    很奇怪的陌生感,四周的空氣都仿佛變了樣,不像他熟悉的。


    他對小條沒意見,印象最深的也隻是她天天被韋羽捉弄,但他格外討厭她過來打亂他們的生活。


    明明這裏是他們的共同待過地方,她為什麽隨便就讓別人進來?


    小條是動手能力強的,和陵湛關係還算熟絡,但薑竹桓以前帶著陵湛,小條也不敢靠近。


    今天雖然是獨處,可她有眼力見,看得出陵湛不高興,自個在一旁整理草藥,準備給陵湛熬藥。


    亦枝跟她說陵湛身體比韋羽要差,要她來幫忙熬藥照顧幾天,小條本來就對亦枝有好感,聽她說幾句話就被忽悠過來。


    天一直不黑,沒有大太陽也沒有風,她打著哈欠,嘴巴實在是閑不下來,便找了個話題,邊熬藥邊隔著門跟他說:“陵湛,你想吃東西嗎?”


    陵湛腹中的氣還沒消下去,他閉著眼睛,並不太想和她聊天,隻回一句不想。


    小條年紀和陵湛差不多,但性子比他好,勸他一句道:“陵湛,我看你今天早上的時候對薑師父發火了,你也不用不高興的,龍師父對你是真的好。”


    陵湛沒說話,他比誰都知道她的好。


    “昨天龍師父好像去找了薑師父,不知道做什麽,但我總覺得她是為了你去的,”小條想起自己回去時瞥到薑竹桓的樣子,直到現在都有點後怕,“我頭次見薑師父那般生氣,嚇得趕緊讓韋羽躲好一點。”


    陵湛慢慢睜開眼睛,問:“他們說了什麽?”


    他因為失血過多昏睡,對時間流逝已經不怎麽敏感。亦枝是說過出去找龜老子拿藥,他知道,但他那時羞恥過頭,根本不敢麵對她,也沒多想她會做多餘的事。


    小條老實回答:“不知道,我隻是看到了龍師父,然後回來時見到薑師父不開心,龍師父對你一直很好,上次還為你傷了薑師父,傷得可重了,差點就要傷到心髒,這次肯定也是去說他的。”


    陵湛愣然道:“薑師父受傷了?”


    小條沒想到陵湛還不知道這件事,她遲疑了一會兒,跟他說:“龍師父那次也很生氣,都不太想和我說話。不過薑師父雖然傷得很重,但他在龍師父走的時候笑了,我看著都覺得怕。”


    陵湛安靜下來,他知道亦枝對他的利用,薑竹桓總在他意識不清楚時說這件事,幾乎讓他腦子裏刻下了印象。


    她對他永遠不是真心的。


    但他最後還是屈服於自己的心,他終究抗拒不了她的溫柔,隻對他的溫柔。


    陵湛慢慢停止運行靈力,他問:“我師父她……她找你來做什麽?”


    小條性子靦腆,但和人熟悉起來後,話也漸漸多起來,她繼續熬著藥,道:“龍師父說你身體不好,要我來這裏幾天,我都沒來得及通知韋羽。”


    韋羽和小條那點事陵湛隱約聽過,但他從來不在乎別人的事,他現在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以前不好好愛護自己身體,總讓她為他擔心,什麽都得顧慮。


    他站起身來,打開門說:“我出去一趟。”


    小條連忙搖頭道:“龍師父不讓你出門。”


    “已經過去快一天,她也快回來,我隻是去接她。”


    小條沒他厲害,自是攔不住他,她頗為無措,看他要走出大門時,才匆匆忙忙拿出一顆圓珠子,珠子化成一條長長的捆靈繩,束縛住陵湛的動作,把陵湛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微有錯愕,小條又趕緊說:“陵湛,龍師父說一定不能讓你出門,如果你要硬闖,就讓我拿出這顆珠子。”


    即使陵湛再怎麽遲鈍,也察覺到了異常之處,他渾身的氣質冷下來,厲聲道:“她是去做什麽?”


    小條隻是途中遇上亦枝被找來這地方,被陵湛突如其來的一吼,人直接就蒙了,她自然不知道亦枝是去做什麽,結巴道:“龍師父隻說不許你外出,外麵有壞人,會給你們有麻煩。”


    陵湛身上氣息變得不穩,手都有些顫抖,他心跳得很快,甚至有種要跳出身體的慌張感。


    她不是愛強迫他的人,不管什麽壞事她都會替他引開,絕不可能讓小條把他困在這個地方。


    除非、除非要發生什麽大事。


    陵湛強迫自己要鎮定,慌亂對他沒有用處,他開口問:“小條,她那種人如果不是遇上要命的大事,不會讓你對我下手,她還對你說了什麽話?”


    小條比陵湛還要蒙,不明白他剛才還好好的,怎麽突然之間反應那麽大?她還沒回過神,但人卻不是耽誤事的,連忙搖搖頭,說自己不知道。


    她突然想起什麽,又道:“龍師父說這條捆靈繩的期限是三天,不到三天不會鬆綁,別人近不了你身,你也動彈不得。”


    陵湛緊緊咬住牙,遏製不住的怒火從心口慢慢燒至全身,一股淡淡的黑氣在他身上隱隱若現,憤怒燒毀他的理智。


    那女人又在想什麽東西?他沒什麽都沒做,也不會拖她後腿牽連到她,為什麽又要在他身上玩這種小心思?


    小條知道這回是出大事了,在一旁急得頭上冒熱汗,連熬的藥也顧不上,使勁想著要怎麽幫陵湛解開。


    一把通體渾厚靈力劍突然插在地上,地上陷出一個劍坑,是無名劍。


    陵湛壓著怒氣開口:“撿起劍,離我越遠越好。”


    他十五歲時,曾經誤打誤撞和亦枝進入同一個死境,她很厲害,不僅把他帶了出來,還將那顆進入死境的黑曜石化作小戒指,讓他帶在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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