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好氣又好笑,說:“也虧你運氣好,我爹這裏除了侍衛外,屋裏沒什麽禁製,憑你能在薑家橫著走的實力,教陵湛實在是可惜了,不如換個身份光明正大進薑家?”


    她目前沒嫁人的打算,上次在情急之下給她編的那個孤女出身白白浪費了,不過也正好,路上隨手撿來的女子身份太低了些,以後還可以找個更好的。


    路前邊突然有巡邏的侍衛走過來,亦枝沒說話,等他們走後,她才呼出口氣,道:“大抵還是太累了,我待會回你屋睡一覺,在外麵總睡不好。”


    薑蒼知道她最近總容易累,部分原因還在他自己身上,他便應了她,隻是強調一句:“你隻能回去,別的地方哪也不能去,萬一我有事找不到你,以後你也別想找到龜老子。”


    如果亦枝不認識龜老子,說不定還真得猶豫片刻,但她知道龜老子治不好陵湛,隻點頭同薑蒼保證:“除非有大事,否則我不會離開太遠。”


    她隻是隨口說說,並不覺自己待會離開會被薑蒼發現。


    樹杈被風吹送,發出響聲,薑蒼倒也信她,把她送回屋後,就繼續去處理薑家的事。


    登任宗主之位不是那麽輕鬆的事,尤其是薑家這種大宗門,薑蒼這段時間隻會越來越忙。


    現在天冷,經常下雪,地上積了一堆又一堆,薑蒼院外的侍衛還圍著,亦枝送不了他,隻站在屋門前目送。


    等他走後,亦枝就捏法打算查查薑宗主附近有什麽蹊蹺的地方,但她頓了頓,覺得還是回去先看眼陵湛好。


    第22章 她真疼愛你


    亦枝對陵湛食言過一次,回去時便精心準備了給他的小禮物,是一條漂亮的銀手鐲,上麵有她的靈力,能在他遇到危險時防身。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正經一些。和薑蒼在一起的事她沒告訴過陵湛,最多隻讓他以為自己是在幫薑蒼做事。現在是寒風天,陵湛還是個小孩,要是不多顧著點,生起病來又是一件難事。


    但她才剛剛走到院門前時,臉上的笑意就慢慢收了起來。


    屋裏有人,不是陵湛,亦枝把手上的東西收了起來,徑直推開門。


    空落落的院子裏坐著一個人,白衣勝雪,小環蛇站在他身後,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


    亦枝看到小環蛇脖子上帶了東西,是靈力凝成的項圈。阿池一看到她就想衝她跑過去,但他的腳就像被硬生生釘在原地一樣,根本就動不了,他都快哭出來,嘴唇凍得青紫,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薑竹桓抓住的。


    她的視線環顧四周,直接開口問:“陵湛在哪?”


    亦枝沒問薑竹桓為什麽會在這,沒意義,他也不會告訴她。


    薑竹桓緩緩抬眸道:“我殺了。”


    他的話剛落,一道靈力閃過,他脖頸間的一截長發忽然掉落。


    小環蛇發現自己的腳突然能動了,他趕緊跑到亦枝後麵說:“薑陵湛沒死,被他關起來了,我不知道管哪去了,隻看到黑糊糊一片。”


    亦枝皺眉。


    薑竹桓低頭看了看,他沒有怒,反而少見地笑了一下,“你找不到人的。”


    亦枝隻走上前說:“我若想殺你,綽綽有餘,陵湛到底在哪?”


    薑竹桓看著她道:“你喜歡他?”


    “與你何幹?他在哪?”


    薑竹桓慢慢站起來,他聲音淡淡道:“能被你利用的人,恐怕不是什麽好貨色,自是死了最好。若薑蒼知道自己和殺母仇人攪在一起,日後定不會輕易放過你。”


    他似乎知道她和薑蒼間的關係,亦枝甚至聽出了很淡的殺意,她下意識就覺得這殺意是朝自己,還微微訝然了會。她不會暴露自己,和薑蒼在一起也隻是為了進一步得到薑蒼的信任,自己的存在都沒幾個人知道,他又是從哪得知她和薑蒼的事?


    亦枝斟酌道:“薑竹桓,我在薑家不會待太久,也不會對薑家下手,你長年在外曆練,何必因著不必要的事專門跑回來?陵湛是薑宗主兒子,難不成你還真想擔上殺害同族的罪名?放了他,你要我做什麽都行。”


    她性子能屈能伸,不會因為一些過節強性子,達到目的才是好結果。


    薑竹桓開口說:“我要你發毒誓,一個人離開薑家,永遠都不要回來。”


    亦枝頓了頓,道:“當年你刺我心口一劍,我至今沒向你複過仇,冤冤相報何時了,薑竹桓,你素來光明正大,為難一個孩子不是你性子。”


    她沒答應他,換句話說,她拒絕離開。


    薑竹桓拔劍向她,道:“我說走。”


    亦枝看著他手裏的劍,妥協道:“你若恨我,衝我來便是,又何必為難一個小孩?聽說你和薑夫人青梅竹馬,情投意合,那不如做個交易,我把薑夫人靈魄給你,你把陵湛送回來,從此各不相欠,若你覺得我呆在薑蒼身邊不妥,那我也可帶著陵湛離開。”


    陵湛到底和別人不一樣,亦枝怕薑竹桓真的會對他做什麽。


    薑竹桓的手慢慢攥緊,他麵容清正,如謫仙般,卻又隱隱有和以前不同的地方。上次他們兩個打起來時,亦枝半句話都沒承認是自己殺的薑夫人,陵湛隻是失蹤,她便能說的都說了。


    他慢慢開口道:“你待他果然不一樣。”


    亦枝道:“你想說什麽?”


    “無名劍是薑家先祖的劍,沾血無數,邪氣十足,你不是薑家人,碰不了,”他開口,“我知道你打算做什麽,但你要天真地以為他幾滴心頭血便能救活你龍族,癡人說夢。”


    小環蛇滿頭霧水站在一旁,不明白他們這是在說什麽,亦枝慢慢道:“我想我從來沒和你說過這方麵的事,你從哪裏知道的?我們先前見麵時你攻擊了我,若我沒記錯,你說過一句果然是我,薑竹桓,你回薑家,難道是為了找我?”


    “我再說一遍,離開薑家,永遠不要回來,否則你騙薑蒼的事,我會一五一十告訴他。”


    “阿池,”亦枝突然叫了一聲小環蛇,“他對陵湛下手時是不是用了一塊黑曜石?”


    小環蛇剛剛要開口,脖子上的項圈突然扼住他的喉嚨,他漲紅了臉,亦枝的手伸過去,合手一捏,那道項圈突然消失不見,小環蛇也暈了過去,倒在地上。


    亦枝尚不明白像薑竹桓這種斬殺除魔的道君為什麽不殺小環蛇,但她也懂了,薑竹桓根本沒打算讓小環蛇傳話,那道項圈是存儲記憶的,碎了就沒了。


    她的手收回來,一步步朝薑竹桓走近,說:“我記得我們兩個還沒分開時,發現過一個死境,一片漆黑,分不清哪是哪,你費了許多功夫才帶我從裏麵出來,李宛那時候擔心極了,都差點哭了,後來你怕別人誤入,把那個死境封存起來。不過說句真的,你那時雖不會憐香惜玉,但聽到我怕黑,便什麽都沒讓我做,皺眉背著我到處尋路,可真是太可愛了。”


    薑竹桓忽然察覺到她要做什麽,臉色一變,立即後退一步,但他沒亦枝手快,隻是一瞬亦枝便離他有一丈之遠,她手裏還拿著個黑東西。


    “這還是我當年撿給你,真是懷念,”亦枝拋了拋這塊石頭,“你既然專門來提醒我一句離開,想必是暫時不想殺我,若我出不來,還望薑道君能高抬貴手,救我們一把。”


    她話剛一說完,人就消失在院子裏,那塊石頭從空中掉在雪地裏,砸出一個雪坑。


    薑竹桓沒有動,過了好一會兒後才走上前,慢慢撿起那塊石頭。他低垂眼眸,仿佛能感受到其上殘留的一點點溫度。


    地上倒著的阿池化為原形,他身上有亦枝的靈力護體,薑竹桓不動真格,那便傷不到他。


    薑竹桓知道亦枝和薑蒼間那點男女之事,也知道她真心要找到那把劍,沒人攔得住她,但她為了那個小孩做到這一步,倒半點不像她慵懶的性子。


    她以藥材誘薑淳閉關,薑淳癡迷煉丹,上她的當並不奇怪,薑竹桓不想傷她,隻想將她逼離薑家。


    若是做不到,那他寧願將她困住,也不願讓她為薑陵湛和龍族而死。


    薑竹桓走近屋子裏,他收起劍,地上出現一個人影。


    陵湛動彈不得,他的眼睛通紅,死死盯著薑竹桓。他是昨天才被薑竹桓找到的,陵湛還以為薑竹桓是亦枝朋友,萬萬沒想到這男人是來害她的。


    “她可真是疼愛你,都沒有半點猶豫就進了死境,”薑竹桓解開他身上的定身術,半蹲在他麵前,“以後你一個人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別再想修行之事,她待在你身邊隻會是死路一條,昨天問你時,你也說過討厭死她,現在正好可以得個清閑。”


    陵湛什麽都沒聽進去,他狠狠用力撞了一下薑竹桓。


    薑竹桓手上的東西被陵湛撞到地上,被陵湛搶了過去。薑竹桓厲聲說句鬆開,陵湛卻越握越緊,他咬著牙,死也不放。


    一陣淡淡的白光過後,他倏地消失在原地。


    ……


    亦枝離無名劍隻剩幾步之遙,若是照她以前的想法,定是先得到劍再進死境,但她怕陵湛出事。


    死境顧名思義,是沒有出路的秘境,隻進不出,最後隻能困死在秘境之中,裏麵有很多屍體,腐臭的味道裏摻雜毒氣。


    亦枝從前和薑竹桓誤闖過一次,出去時都快過了一個月,要不是薑竹桓厲害,他們還不知道要被困多久。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靜悄悄,亦枝才剛剛進來便察覺到一種死寂,她才走一步,突然踩到一個骷顱頭,腳步沒站穩,頓時坐在地上。


    她歎聲氣,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心想薑竹桓大抵是真心想要陵湛死,如果她不來找陵湛,那也沒什麽能救得了他,凡人怎麽能在這種地方久待?


    短時間內無名劍大概是找不到了,等她出去,薑蒼也差不多知道她殺了他娘還騙他身體,薑竹桓著實是克她,直接就把她的計劃給攪亂了。


    她可以用自己的心頭血來養陵湛身體,但修煉是件大事,無名劍是必須的。幾千年前的陵湛隻是薑家的旁支,現在又是薑家庶子,什麽好處都沒撈到,反倒為薑家做出許多貢獻。


    他到底是從哪查的她?亦枝想不明白了,連她自己都是慢慢摸索出的方法,薑竹桓總不可能在幾個月裏查清。


    她手上靈火驅散黑暗,寂靜的四周什麽也沒有,亦枝慢慢走下山坡,沿途叫了幾聲陵湛。


    沒人回應她。


    “陵湛,聽得到師父說話嗎?”


    亦枝用靈力查周圍的活物,沒發覺有東西在。


    陵湛用過她的血,按理來說他們間該是有聯係,可為什麽她這裏沒反應?亦枝腳步突然頓在原地,自己不會是心急上了薑竹桓的當吧?


    她回頭慢慢往後看,漆黑的深處如吞人的怪物,看不到盡頭。


    亦枝直直站住,良久後才歎出口氣,心想算了,陵湛在不在都行,不在更好,如果他在這破地方,她還得照顧他。


    薑竹桓本來就不是泛泛之輩,怪她疏忽,沒往別處想。


    出去隻是時間問題,但浪費在這實在可惜。


    她要往前走時,後麵突然傳來幾聲急促地喊叫,有人在叫著師父,亦枝倏然回頭。


    第23章 小孩善變


    周圍的深黑寂靜讓人猶處地獄之中,陵湛聲音都喊得嘶啞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也不知道亦枝在哪,但他的心焦躁極了,陵湛怕她出事。


    薑竹桓來之前,他曾發誓再也不理她這個騙子,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她受傷,半點都不想。


    凹凸不平的地麵高一塊低一塊,陵湛手裏攥著那塊石頭。


    他不斷喊她師父,喊她名字,甚至沒來得及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踩空摔進底下山溝,額頭磕碰出一灘血跡,疼得讓人腦子空白,紅熱的血從頭上流下。他抬起手臂胡亂擦去,又咬牙拖著扭傷的腿站起來。


    明明拋下他的人是她,她還跑回來幹什麽?他是死是活跟她又有什麽關係?就不會自己跑嗎?


    陵湛眼睛都是通紅的,汙濁不堪的環境讓他止不住地咳嗽,一雙溫熱的手突然捂住他的口鼻,熟悉的氣息包裹住他,亦枝喂了一顆丹藥進他嘴巴裏。


    沙土平地堅硬冰涼,亦枝慢慢扶他在一旁慢慢坐下,她手貼著他額上的傷口,用靈力幫他止住血,輕聲問他:“還有哪裏疼?”


    死境不是普通人能久待的地方,若沒有靈力護體,遲早會化為一堆枯骨,亦枝從前與薑竹桓一起時也是他護著她。陵湛現在隻是凡身,極易出事,她聽到他的聲音就匆忙往回走,結果就看到他步履蹣跚,焦急的臉上都是血。


    陵湛抓著她的手,他的呼吸又急又重,怒吼道:“你是傻子嗎?”


    亦枝愣了愣,有些聽不懂他這話了,她鬱悶道:“又怎麽了?好不容易叫聲師父,就是為了凶我?”


    陵湛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聽她無辜的聲音就覺又惱又氣,道:“他說什麽你就信什麽?他說我死了你怎麽不信?跑來這裏做什麽?你又不是三歲小孩,自己都沒有判斷力嗎?我在屋裏你也不知道?現在好了,憑什麽害我來這受罪?你以為你是誰?我就不疼嗎?”


    他不愛說話,但要真開口,話語中又總是刻薄多些。亦枝都已經習慣了,也沒問他是怎麽了,她的手指輕撫上他的臉頰,擦去混著血水的灼|燙眼淚,把他抱懷裏說:“師父知錯了,下次不會再犯。”


    陵湛這才發現自己哭了,他扭過頭,把手上的石頭放她懷裏,聲音帶著哭腔:“煩死了。”


    亦枝頓了頓,她輕輕順著他的背,知道他是心疼自己了,笑道:“我沒事,這還奈何不了我,不著急。綁你那個人叫薑竹桓,是你叔叔,他很少對人下手,該是針對我所以才來威脅你,以後要是撞見他,記得避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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