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湛的臉上看不出情緒,隻是在看到她身體的痕跡時,呼吸都重了許多,亦枝看得出他生氣,隨手披上衣服,同他道:“我沒事,過會就好了。”


    他眼睛紅彤彤的,是委屈過後的情緒,亦枝去牽過他的手,陵湛又猛地甩開,轉身就要離開。


    她趕緊叫住他,道:“阿池沒跟你說我去做什麽?”


    陵湛是個小頑固,他一言不發,徑直背對她在整理屋裏的東西,手都是在抖的,甚至還有股難以察覺的殺氣,濃得讓亦枝錯認為他是在生她的氣。


    他比以前瘦了,亦枝養他兩年,好不容易才讓他長點肉,現在見他連看也不看她,都覺得頭疼了。


    “陵湛?你是在生我氣嗎?”她開口道,“我不是故意離開的。”


    陵湛咬住唇,呼吸上下劇烈起伏,依舊沒理她。


    她手頓了頓,慢慢放下碗道:“我特地讓阿池告訴過你,就是怕你擔心。”


    他剛才還看得出眼睛紅紅的,現在背對她,都不知道是什麽表情,亦枝試探道:“陵湛?聽得到我說話嗎?”


    “閉嘴。”


    亦枝的話咽回肚子裏,她知道他在生悶氣,但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麽辦法哄他。


    她抬手揉額頭,實話實話不行,可要是騙他太過,他那比誰都要敏感的性子,也肯定會察覺。


    他是個聰明的孩子,照理來說應該看得出她是被人欺負了,怎麽性子還硬|邦|邦的,就不會安慰她嗎?


    亦枝的腿曲起來,下巴靠在膝蓋上,心裏想著該怎麽說好話才不至於引起他那句閉嘴。


    她不說話,屋子裏便沒再有多餘的聲音,冷風繞過樹杈,摩挲出沙沙響聲,在寂靜的環境下有尤為明顯。現在是秋冬之際,一個人待在冷清的被子裏時,總會格外寒冷。


    陵湛低垂著眸,手緊緊攥起來,她出現的時候沒有任何預兆,離開的時候同樣悄無聲息。


    既然都已經走了,又以那副模樣回來做什麽?


    亦枝咳了兩下,陵湛轉頭看她,她小聲叫他名字。


    兩人互相對視著,久久之後,陵湛才開口問她:“那衣服是誰的?”


    他年紀不大,今年才十五多一點,說起話莫名有種成熟感,亦枝甚至聽出了要殺人的捉奸感。


    “薑蒼的,他喝了酒,”她揉揉眼睛道,“我趁他睡著才抽時間回來的。”


    陵湛慢慢問:“你打不過他?”


    她在心裏斟酌著,最後還是決定少說些,折中道:“他能治你身體,我和他各取所需,我今天太想你了,怕他攔著,醒來就立馬過來。”


    自己為他回來的,他總該開心一些。


    陵湛的頭緩緩低下,他問:“你是在陪他,還是他在陪你?”


    亦枝沒回話,她看著他,輕輕回道:“你是在懷疑我?”


    陵湛又不說話了,亦枝心中腹誹,心想這小孩腦子轉得也太靈了,雖說她別的話半真半假,但想他總歸是真的,怎麽就不問問她為他做什麽,盡挑著成人話題問。


    難不成自己在他眼裏一直是那種隨便女人?那她未免也太冤了,這次明明是薑蒼主動開的口子。


    亦枝抱著腿,知道陵湛是認死理的人,骨子裏就別扭至極,實在不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陵湛,你是我徒弟,我做事全都是為你,”她打破屋裏的沉默,“如果你不想見到我,也不用擔心,我還得回薑蒼那裏,你隻要記住,師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能好好的。”


    亦枝想說的都說了,她躺下去,頭枕著手臂。


    薑蒼那裏肯定得找個理由蒙過去,回陵湛這她已經說過,他應該能猜得到,反正他們兩個現在的關係不同旁人,少待在一起利大於弊。


    “你要走就走,別占我的地方,”她一派清閑自在的模樣,陵湛惱火了,憑什麽這幾個月隻有他一個人在擔心她是不是遇到事,他去拉開被子,“滾啊!滾遠點,誰也不稀罕你。”


    亦枝握住他的手腕,手微微用力,陵湛瞬間就摔到她身上,他身體一僵,又掙紮著起來,亦枝雙手抱住他,說道:“你別動,我疼。”


    薑蒼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人高東西大,經不起挑逗,弄得她腰酸背痛。


    陵湛的動作慢慢小了,他的頭埋在她頸間,手緊緊攥著她的衣服。


    亦枝忽然察覺到不對勁,她的手慢慢抬起,輕放在他的頭上,道:“見到師父所以高興得哭了?”


    他強撐著,但還是忍不住抽泣說:“我一點都不高興。”


    “我又不是丟下你,”她無奈了,“你才是我徒弟,別人怎麽會有你重要?你聽說薑府最近出的事嗎?薑夫人出了事,我和薑蒼達成的協議,我幫他報仇,條件是他給我東西,等我拿到東西之後我就帶你離開薑府,你記得收拾好東西,很快的。”


    陵湛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好像聽不見她在說什麽,哭到最後都打嗝了,亦枝肩膀的衣服被他的眼淚浸濕,她沒想到他能哭成這樣,隻能溫聲不停哄著。


    她幾千年來就收了他一個徒弟,到底是用了真心的。現在已經快入冬,他是個普通人,亦枝怕他冷到,給他挪了挪位置,讓他進被窩裏。


    他一直在抽泣打嗝,亦枝的袖子幫他擦去眼淚,問:“想見見薑宗主嗎?他最近身體不太好,恐怕過不了多久就會出事。”


    陵湛靠在她懷裏抽泣道:“跟我……沒……沒關係。”


    亦枝倒也料到他是這個回答,陵湛和薑家人都不熟,薑宗主也好,薑夫人也罷,他甚至沒怎麽見過他們。


    她做事素來隻想達到自己目的,無聲無息對薑宗主動手,於她而言簡單不過,隻不過要真算起來,不劃算。


    薑竹桓現在不知道在哪,薑蒼要是發覺什麽,定會懷疑到她。


    亦枝歎口氣,要不是陵湛再修煉的路上走不通,她也沒必要想這種法子。


    遲早得遭報應。


    陵湛最後睡了過去,亦枝的手輕拍他的背,安撫他睡夢中都在僵硬的脊背。


    小環蛇肯定沒把她的話如實告訴陵湛,要不然陵湛肚子離的氣怎麽憋成這樣,一副她不要他的感覺。


    薑蒼這時候也該醒了,說不定正懊惱自己又做了那種事。她不可能一直待在陵湛這裏,等明早醒了再出去。


    ……


    第二天亦枝醒來時,陵湛早已經起了床,他像往常一樣給她準備衣物,在屋裏輕手輕腳整理東西,手裏還拿著笤帚。


    亦枝揉著腰慢慢坐起來,她看到桌上放著昨天被陵湛扔走的那包糖,愣了愣,又笑了。


    陵湛聽到她的笑聲,動作一頓,別扭道:“你醒了?要吃什麽?”


    他覺得自己昨天哭到睡過去太丟人了,一點都不想提昨晚的事。


    “我不用吃,”她搖了搖頭,邊換衣服邊說,“我待會還得出去,你要是想我了,就把阿池叫來,讓他通知我,他要是不照做,你就告訴他,以後休想從我這裏得到任何好處。”


    “你去哪?”


    “幫薑蒼殺他的仇人,”亦枝說,“事成之後我會得到好處,到時候再帶你離開,幸好你這裏僻靜,這些煩心事都吵不到你。”


    “你和薑蒼什麽關係?”陵湛躊躇道,“他欺負你了嗎?薑蒼脾氣暴躁,身邊高人也多,你不許再和他做那種事,引麻煩上身。”


    他討厭她身上屬於薑蒼的氣息,十分討厭,讓人惡心到吐。


    亦枝心想偶爾離開一次似乎也不錯,陵湛和以前相比,要好說話多了。


    她說:“沒什麽關係,各取所需,你不用擔心,我會抽空再回來,你過來。”


    陵湛走近,警惕道:“你要做什麽?”


    亦枝的手抬起來,溫熱的指腹輕輕放他眼睛,把他昨天哭得腫起來的地方消下去,說:“我要出門了,你好好在院子裏待著,在我回來前,哪也不要去。”


    陵湛緊緊握住手裏笤帚,他開口道:“我不想修煉,你不用為我費心思。”


    亦枝動作一頓,道:“那可不行。”


    第18章 流血(改錯字)


    亦枝沒再給陵湛多說話的機會,說一句自己先走了,隨後就要從他那裏離開。


    陵湛什麽話也沒說,眼睛看著地板。


    他的樣子有些孤獨,她心軟了,捏了捏他的臉,跟他道聲自己盡快回來,這才離去。


    陵湛現在隻是個普通人,甚至比常人要更弱勢,明明是修仙大宗門的子弟,經脈卻閉塞得讓他根本用不上任何靈力。


    如果他隻是她千年來的消遣,亦枝自不會為他做那麽多。


    可她找他,別有目的。


    龜老子說要她心頭血配以崖仙草熬藥以養陵湛身體,亦枝聽到之時並不覺這有多過分,最多一物換一物。


    若她不是龍族,倒也用不著陵湛,可惜她是。


    亦枝不愛聽陵湛說那種話,但睡了一晚上也著實是心情好,陵湛一直攥著她衣服不讓離開,他身體很熱,讓人都放鬆下來。


    她到薑蒼那裏時,他不在屋裏,隻留下一封信。


    這封信很明顯是留給她的,亦枝慢慢拿起來,拆開拿出信。


    薑蒼讓她回來之後不要再走,他有事想找她。後麵字跡有些潦草,卻又透著一股凝重,亦枝細眉皺起,不知道他這是要做什麽。


    她走之前他還沒醒,過了一晚上也該冷靜許多。亦枝把信慢慢收回去,薑蒼能去的地方不多,尤其薑宗主現在病重,他除了練劍,就隻能是去薑宗主那裏。


    薑府上下都是侍衛,自薑夫人去後就沒鬆懈過,亦枝靈力深厚,世間少有人能比及,仇人太多不是好事,但另一方麵也養成她比誰反應都快的習慣。


    她想藏住自己的蹤跡,那便沒什麽人發現。


    黃葉被風卷落,紛紛落下,天沒亮時才打掃幹淨,沒過多久又在地上積了一堆。


    亦枝靠牆隱住行跡,她抬手輕輕按住被風吹動的長發,聽到薑蒼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薑蒼說:“是我先犯下的錯,我要負責。”


    亦枝微頓,又聽到薑宗主咳嗽好幾聲,他躺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我怎麽從沒聽你說過?是哪個丫鬟?我從沒聽你和誰走得近。”


    薑蒼素來傲然自大,隻不過受了薑夫人離世的打擊萎靡幾月,現在已經在慢慢恢複,但他顯然很少對家裏長輩撒謊,扭捏小半天後,道:“她是我在外麵撿來的,我這段時間沒顧著她,便讓她以男裝示人,所以沒人向爹稟報,她雙親都不在了,我沒想到會出那種事,但木已成舟,隻能娶她。”


    亦枝愣了愣。


    薑宗主好歹是個宗主,還不傻,看得出薑蒼不是在說實話,他沒戳穿薑蒼,隻是歎聲道:“你想娶妻了也好,你娘走之前最擔心你。你大哥不想接管薑家,你妹妹還小,縱使天賦高,但到底是個女孩,隻有你擔得起大任。”


    薑蒼沉默了一會兒,道:“我會殺了薑竹桓替娘報仇。”


    薑宗主搖搖頭說:“他自小就是薑家有名的天才,諸多長輩都站他,你娘的事不要鬧大,免得別人說她閑話。”


    薑竹桓和薑夫人的事不少人都聽說過,不敢放在明麵上議論也隻是怕薑家私底下做什麽。


    薑蒼微低下頭,說:“若他人敢胡亂議論,我定要殺他們全家。”


    薑竹桓殺害薑夫人的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但薑家沒任何一個人想過對薑竹桓動手,甚至連薑宗主,都是以息事寧人來勸薑蒼。


    薑家是三大宗門之一,各種大事小事從沒斷過,但薑竹桓回來才沒有多久,薑夫人就出了事,要說跟他沒關係,誰也不會相信。


    薑宗主又咳起來,他這次咳得嚴重,都咳出了血,薑蒼臉色都變了,連忙給他倒杯水,讓外麵侯著的大夫趕緊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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