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時,鄭元方和鄭子卓匆匆趕了回來,得知孩子撞煞的真相後,一時也是無言沉默,無法去生氣,心裏又梗著一股害怕。


    如果這次他們沒有搭雲棠的順風飛舟來賀州,雲棠沒有給孩子那塊平安玉……


    他們心底的害怕和慶幸,與吳鈺言當時是一樣的。


    但繡娘的孩子那麽小死了,害到別人非他本意,怎麽去怪罪那樣的小鬼?


    而繡娘、徐家人都不知情,更加無法去怪什麽罪。


    吳鈺言說的無妄之災,隻能就這樣了。


    雲棠他們沒回城守府,而是又找了一家酒樓吃大餐,被吳鈺言派人找著地方後,鄭子卓也跑了過去與他們一起。


    吃完飯還有時間,他們才回城守府,將收到的糧食清點數量和種類,再由雲玄墨收入儲物戒中。


    鄭芳雪這邊也在清點要送回京城的東西,至於給明月公主準備的添妝,則是年前鄭家回京時,就交給了康宜郡主帶回去。


    不像蕭嫣是在北境,與家人幾年難見,又遇雪災封路,若不是蕭恪他們過去一趟,都沒辦法送什麽回京。


    這邊糧食全部早就買好的,隻要點數收起來就行,還有今天鄭元方父子才帶回來的那批糧食,是他們自己經手,不需要再點什麽數。


    買糧的錢,雲棠都直接和吳鈺言結算了。


    這是給北境買糧,並非私事,卻又不是朝廷給賀州的任務,因而,出人出力跑腿即可,花費銀錢還是要明算帳的。


    忙完這一切,鄭芳雪那邊也帶著人將十幾口箱子抬到前院,鄭元方便笑看向雲棠。


    雲棠了然,拿出一隻新的精致小巧的乾坤袋,教了鄭子卓使用方法就讓他自己去把箱子裝進去。


    鄭子卓看著手中比錢袋子還小的差不多巴掌大的錦袋,哪怕知曉了用法也還是有些緊張,最後是蕭越笑著走過去幫忙。


    在雲棠讓鄭子卓自己動手時,蕭恪和蕭越就有感覺,那隻乾坤袋是送給鄭子卓的。


    畢竟他們兄弟都有了,鄭子卓若知道就他沒有,心裏怕要羨慕嫉妒眼紅了,肯定也會找雲棠表妹討要。


    當然,雲棠表妹也不是白給他們乾坤袋的,等收夏糧時他們還要出來幫忙。


    就算是這樣,也是他們大賺特賺,占便宜了。


    收拾好後,一行人就告別鄭芳雪,前往徐家。


    吳鈺言安排了兩輛馬車,他也同去看看超度小鬼是什麽樣的場麵,為此,他連官袍都沒有穿,一身常服上了馬車。


    因為雲玄墨說過,官威也能擋煞,就像當初將那隻繡球鎖進箱子封在公堂上,就是正常的做法。


    公堂、官袍、官印,都是有官威的,受社稷之力庇佑。


    而社稷之力,便是國運。


    來到城東徐家,徐老爺親自在門外等候,見到城守大人又親自到了,他連忙上前相迎。


    他心裏慶幸自己出來候著了,若在明知官家登門的情況下還坐在家裏等,隻怕以後都結交不到年輕的城守大人了。


    這城守可是後台靠山很大的,便結交不了好,也別交惡呀。


    今天之事他徐家自認倒黴了,卻也不能因此得罪城守大人家,該補救還得補救。


    畢竟,決定做一個繡球去送給城守小公子的人,是自家夫人。


    徐老爺並不認識鄭元方,吳鈺言隨口解釋青龍衛,他客氣行禮之後也就沒有再多問了。


    青龍衛的大人下午就來過了,為首的大人揭開了真相,他也不知道青龍衛的大人是多大官,不怠慢便好。


    一行人到了馬氏住的小院子。


    馬氏隻是府中繡娘,嫁的卻是徐家一個小管事,在外麵鋪中做事的。


    因而在徐府下人院子有分到一座兩間屋的小隔院,長子也能在城西讀得起私塾,自己在城中卻是無產無宅的。


    夫婦做事勤懇、待人寬和,行事也很忠心,發生這樣的事情,其他人也不好苛責他們。


    而他們得知自己的幼子夭折之後還在親娘身邊徘徊並未投胎,內心也很難受。


    父子倆下午收到消息後都是當場就哭了起來,一個哭可憐小兒子、一個哭親小弟。


    這時候看到青龍衛到了,連忙上前來跪下行禮。


    雲玄墨道:“起來吧,陰陽有界、生死有別,孩子已經亡故就莫再牽掛,讓他安心投胎去。”


    雲玄墨說的是勸慰話,也是在告訴他們,孩子之所以不走,也是親娘的思念造成的,讓孩子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而一直流連在此。


    雲玄墨沒有說的是,陰魂要先歸地府,根據地府冥司的安排投胎,並非剛死就能直接投胎轉世。


    雲玄墨要做的,就是將小陰魂交與陰差帶走,說明原由讓陰差莫要為難,給孩子再投個好人家。


    雲玄墨檢查了徐家準備的香案、香燭、祭品,還有孩子父母準備的孩子姓名、生辰、靈位。


    雲玄墨給馬氏一家開了天眼,其他人見在場人多也想看到,紛紛要求開天眼,但被雲玄墨拒絕了。


    這又不是可以隨便看熱鬧的事情,你想開天眼就開?道士陪你玩兒呢?


    有吳鈺言在場,那些人聲湧動的場麵很快就安靜下來,不敢再求雲玄墨給他們一個長見識的機會。


    而吳鈺言和蕭家兄弟、鄭家父子他們都有雲棠事先給過一張符,捏在手中便如開天眼,可以維持一定時間看見。


    雲玄墨拿出繡球放在香案祭品旁邊,挨著靈位,而後手指捏訣劃過,香燭齊齊點上,上了香念了咒。


    貼在繡球上的符紙無風飄落,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現在案桌前,剛睜開一雙似才睡醒的大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


    當看到自家爹娘和哥哥後立刻開心地跑了過去,喊著“爹、娘、哥哥!”


    清脆軟糯卻帶著雀躍的喊聲,讓看得見、聽得見的人都心酸落淚。


    馬氏早已哭成了淚人,上前要抱住孩子,隻不過是抱了個空,頓時情緒差點崩潰。


    雲玄墨沒管他們,而是指間夾了一張請冥司正神的符紙,念動咒語,很快小院中突然刮起一陣冷嗖嗖的風。


    風在院中形成一道旋渦,從旋渦中走出一個樣貌模糊的瘦高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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